第21章
熱浪席卷而來,空氣中的溫度騰地就蒸騰而上,灼烤着漸漸幹涸的皮膚水分。
在綻開的煙霧之中,中原中也就這麽突兀地變成了貓咪的樣子。
太宰治微微愣住,這一幕的時機,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只是看來,那個人并沒有發現中原中也。
畢竟在重力的包圍下,中原中也從來都是不走尋常路的從天而降的。
中原中也的帽子在熱風中緩緩飄落,一只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掌輕輕地接住它,靈巧地避開了灼食而上的火星。
入口處的人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迷霧之中忽的就對準這邊開了一槍,中原喵的一雙貓耳似察覺到了破空的聲響,霎時就警惕地豎了起來。
太宰治單手輕柔地攬着它,消/音/器附着下的子彈聲響根本無處可尋,他根本避無可避。
鳶眸在炸毛的赭色小貓上微微停頓,太宰治左手握住中原中也的帽子,攬住中原喵的手稍稍提了提,讓貓咪與自己的距離更加貼近。
“接下來……”
像是打算耍帥一般對着中原中也說些什麽,只是話到半截就被中原喵的細微喵聲給打斷了。
“喵嗷。”
赤色的紅芒不顯眼地自中原喵身上閃現,下一秒,太宰治就被這股突然出現的重力壓着往後倒去。
子彈擦過他揚起的手臂,稍稍阻礙後改變軌跡,噔地一聲悶響,不知是撞上了牆根還是就這麽嵌了進去。
太宰治半跪坐着靠在牆根處,一只手按在中原喵毛絨絨的脖頸上,似在安撫此時變得更易炸毛的貓咪。
中原喵優雅地站在太宰治的大腿上,尾巴輕輕翹起搭在了太宰治的手腕上,钴藍杏眼此時如同平靜的湖面般波瀾不驚,只間或亮起星火般的冰藍水光。
蓬松的毛發漸漸被梳理得平滑,太宰治微微垂眸,掃眼看向自己被擦破的上臂,鳶眸中似有暗光微微浮沉。
與國木田獨步通話的手機,為了接住中原喵和他的帽子而順手滑落,葬身于了火海之中。
哎呀哎呀,這可真的可以說是……孤立無援了呢。
察覺到倚靠着這人的身體突然輕輕顫抖了起來,中原喵不解地擡起頭看向他。
這條青花魚,難道是害怕了?
細碎的劉海微微擋在眼前,中原喵只能看見那雙充滿柔意的鳶色眼眸,卻無法察覺太宰治此時的心情,他頓了頓,鼻尖很快嗅到了一絲鐵鏽般地血腥味道。
赭色小貓的頭疑惑地歪了歪,貓咪的身體,讓他的嗅覺靈敏了許多。
中原喵很快發現了裂開一道裂縫的風衣,點點紅痕自其中濁染而出,逐漸浸染雪白的襯衫內裏。
太宰治不以為意,只随意地挽起風衣,将裏面的襯衫随意撕開,一邊靜靜聽着那邊已然停下的腳步聲。
站在那邊的那個人,是名為丹尼爾·沃裏克的青年,數周前在東京市內制造了數起惡性的巨大傷亡的炸彈案件,為了躲避抓捕,很快就從東京流竄到了橫濱。
聽聞他的異能力是……
手臂上突然傳來酥酥麻麻的舔舐感,粗糙地舌粒擦過手臂周圍,帶來一股微微發涼的舒适感。
太宰治愣住了,鳶眸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複雜情緒,定睛看去時,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中原喵的身影。
赭色的貓咪乖巧地舔舐着傷口的四周,将緩緩溢出的血液全數吞食幹淨,如同鎮痛般安撫着太宰治。
中原喵:……
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
不知道在什麽奇妙心理的引導下,下意識的身體就先自己行動了起來。
“哦呀,還真是要謝謝你了,中也。”
太宰治低笑幾聲,唇邊的笑意漸漸真切,卻讓中原喵覺得心氣不順了起來。
啧,明明是道謝,怎麽從這條青花魚的嘴裏說出來,感覺就這麽奇怪呢?
溫熱的情緒很快淌過心髒,一閃而逝難以再捉摸,中原喵轉了轉頭,像是普通地抖了抖耳朵一般,看不出什麽異樣。
“原來是……躲在這裏啊。”
輕易捕捉到了太宰治的聲音,那人更加狂妄地大笑了起來。
“你們武裝偵探社還真是喜歡多管閑事,東京的那些家夥都拿我沒辦法,你們能攔下我一次,不過是因為巧合罷了。”
腳上踩碎了落滿一地的碎玻璃,身旁仍有些許能灼燒的物體正在靜靜燃燒着,丹尼爾·沃裏克毫無畏懼,就這麽趟過火海,目光直視被灼燒得黑漆漆一片的牆根,似乎能透過厚實的牆面窺看到後面。
“但是叽叽喳喳的實在煩死了,就從你開始吧,武裝偵探社就從今天開始——覆滅吧。”
“哦呀,還真是輕狂呢。”
太宰治的聲音低沉中帶着幾分細微的輕佻感,像是适合約會什麽人的邀請語調,卻并不是丹尼爾·沃裏克所期待的恐懼回應。
他覺得不太對勁,又不想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
畢竟,
是他親眼看着太宰治獨自離開武裝偵探社的。
不可能會出現什麽意外的——
“——異能力「月下獸」”
猝不及防地,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怒喝,下意識地跟着聲音轉過身,手上握着的槍也正要舉到身前,就被突然冒出的太宰治一記飛旋給徑直踢飛了。
飛踢而上的腿竟如同千斤重一般,壓得他全然握不住手上的槍,就這麽任由它從手上脫落。
沒了槍,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中島敦那只龐大的虎爪就這麽撓了上來,毫無抵抗之力。
太宰治踢開落在身旁的槍,鳶眸中滿是了然。
果然,沒了槍,他的異能力就完全派不上用場了。
能無限填充子彈的異能力……某種方面也還真是如同作弊一般的存在呢。
窩在太宰治的懷裏,卻毫無移動時的颠簸感覺。
如果不是他突然變成了貓打亂了計劃,怕是解決這個人會更加的輕易。
啧,還真是算無遺漏啊太宰治。
“Chuya……我可不是抱着利用你的想法過來的。”
像是察覺到了貓咪的想法,太宰治低聲笑了笑。
中原喵:?
青花魚還是好好閉嘴吧。
中島敦牢牢壓在青年的身上,一旁的國木田獨步配合默契,很快掏出了手铐反扣住了他的雙手。
一切算是塵埃落地,他單手叉腰,掃了一眼太宰治,很快發現了他的傷口,頗為嫌棄般地用異能力變出了一卷繃帶。
“不是知道我們會過來嗎,你的傷與謝野醫生可治不了。”
只是沒想到,竟然會這麽順利啊。
太宰治一只手抱住貓,一只手拿着頂帽子,實在沒有多餘的手來擺什麽姿勢,一副仿佛是剛剛路過的陌生人的模樣站在了那人的面前。
他涼涼的開口:“落空嗎?那我也得謝謝您的自投羅網呢。”
原本這人如同狡兔三窟一般,從來不會出現在爆炸現場,只躲在背後操控着炸彈。但這樣的躲藏行動,卻與他制造的盛大事件難以相符。
就像是有什麽人在背後指導着他一般,只是再怎麽厲害的軍師,遇到這樣自大狂妄的人,怕是也要頭疼得不行吧。
“還真是得多虧了亂步桑呢,我把貓給撿回來了呢,國木田。”
他笑眯眯地舉起了手上的貓,不知是在炫耀還是在普通地表達喜悅,臉上一副洋溢着小花花般的欣慰神情。
中原喵還有些沒搞清狀況,前爪軟噠噠地被太宰治握住,整只喵還有些宕機。
什麽情況?!
前面這條青花魚不是馬上要被炸死了嗎,怎麽後面就突然冒出了好幾個武裝偵探社的社員?
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拿着自己的手賬本對應着說道:“從東京流竄過來的炸彈犯,應該沒錯了。”
他又掃了一眼抱着貓傻兮兮的太宰治,實在是覺得不忍直視。
這什麽養貓之後的貓主人模樣,不應當。
半個多小時前。
在中原中也的短信到達太宰治的手機之前,他正在武裝偵探社的辦公室裏,懶洋洋地躺屍在辦公室的長椅之中。
“太宰先生,要出去調查一下嗎?”
中島敦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臉上毫無生機的太宰治,下一秒就被突然詐屍一般出聲的他吓了一跳,仿佛大型貓科般差點就要把虎爪給條件反射出來了。
太宰治哀嘆道:“敦君,你知道嗎,我的貓咪離家出走了呢。”
“貓咪?”中島敦愣了愣,是說太宰治那只剛領回來的赭色小貓嗎?
他随意地掃了一眼偵探社裏的幾人,像是□□抽獎般十分随便地抓了一個人,湊巧抓到了也正在摸魚吃零食的江戶川亂步。
一只手搭在江戶川亂步肩上,太宰治帶着幾分幽怨般喪喪地說道:“亂步桑,我該怎麽辦啊?”
江戶川亂步拿薯片的手一頓,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聽見太宰治身上的手機發出了嗡嗡地短信提示音。
身後的太宰治把注意力完全離開,江戶川亂步也就順理成章般地先跳過了他的問題。
握住薯片的手只停頓了一秒不到,江戶川亂步如同小松鼠一般把嘴巴塞得鼓鼓囊囊,幸福地咀嚼着心愛的零食。
他吃着吃着,在太宰治放下手機的一瞬,突然開口說道:“太宰君,待會要去的地方,應該就能把貓咪撿回來呢。”
太宰治愣了愣,鳶眸中浮現玩味的笑意:“哦呀,那可要謝謝亂步桑了呢。”
他一邊說着,直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到中島敦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意盈盈地招呼了起來。
“撒,敦君,要開始工作了呢。”
中島敦:……?
請問,剛剛消極怠工躺在沙發上的,是誰?是誰啊?!
小老虎臉上的神情充斥着無語,只是無語歸無語,對于太宰治的話他還是很聽從的。
畢竟,太宰治從來沒出過錯。
“太宰先生,那我們是準備去哪裏?”
太宰治挑了挑眉,按住了躁動的他,神秘兮兮地說道:“哪裏,現在是我要出門了,至于敦君你嘛——”
他掃了一眼旁邊的國木田獨步和與謝野晶子,如同勝券在握般微微勾起唇角,尾調揚起。
“就請在亂步桑的指引下過來吧。亂步桑,你覺得呢?”
他說得神神秘秘的,只淺淺笑着看向了身後的江戶川亂步,中島敦只覺得一頭霧水,十分茫然。
“哈?”
江戶川亂步慢慢咀嚼着口腔中填滿的零食,緩緩開口,游刃有餘地說道:“不愧是太宰君呢。”
“哪裏哪裏,亂步桑才是,不愧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呢。”
中島敦一臉懵逼,完全不知道眼前的兩人在話語交鋒中,怎麽突然地就開始了互誇。
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冷哼了一聲,卻并不表示否定。
“要走快走,別擋在這裏礙事了,太宰。”
他啪地一聲将一大疊文件堆積在了太宰治總是閑置的桌上,沒好氣地開口驅趕他。
太宰治不慌不忙,帶着幾分招搖地站在門口對着他們揮了揮手,才帶着幾分愉悅般離開了武裝偵探社的辦公室。
時間在倒回到正确的時間線上,炸彈犯被中島敦牢牢摁住,再也難動彈半步。
國木田獨步拿出繩索将他捆了個嚴嚴實實,不太客氣地擡起他的臉,細細端詳這張臉與公安傳來的通緝名單上的樣貌。
“你是怎麽來到橫濱的?”
他一只手撥打着公安那邊的電話,通知他們過來收人,一邊不經意般地詢問着,似乎也并不期待對方的回答。
那人卻突然顫了顫,口中突然往外溢出了暗紅色的血液,雙眼開始尋求救命稻草般慌亂地瞥向了眼前的幾人。
“不、不、是他、費……”
他口不擇言地胡亂說着什麽,完全連不成完整的句子,最後急促地喘息了起來,身體很快抽搐了起來,沒幾秒就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國木田獨步沉默了:“……”
剛剛撥通的電話那端傳來詢問的聲響,他心中有些混亂,不知該說些什麽。
中原喵宕機完了,反手一撓太宰治,從他懷中跳了下來。
淦,他還以為是什麽生死大局,結果一切是青花魚早就算計好了的局面。
不愧是你啊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