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缪斯離場(2)

昨天請了一天病假,回到單位的時候太早,大部分同事都沒來。

領導倒是已經在了,踱步過來,笑眯眯地問曲樂白:“身體如何?修養一天,好些了麽?”

曲樂白笑答:“好多了,謝謝關心。”

“你身體好,不常生病,這次沒請假,電話也打不通,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兒了,差點兒去你家裏看望。哪想到今天就來了,很熱心工作嘛。”

“感冒而已,就是來得有點兒兇。休息一天已經好了,所以就來上班了,還有活兒沒幹完呢。”

領導哈哈笑了笑,說:“那就好,那就好。今天我們部門出去吃飯聚餐吧?就當是慶祝你痊愈。”

曲樂白一愣,表情都要裂開了,強忍着不耐,道:“呃,這點兒小事就不用了吧,這陣子工作忙,大家說不定要加班呢。”

兩個結伴上班的同事笑嘻嘻地推開了門,正好看到曲樂白和領導在飲水機前,便打招呼道:“領導好,樂樂好。”

曲樂白連忙道:“前天說要發給我的資料,發過來了麽?我今天加緊時間整理一下,看晚上能不能做完了發給你們。”

腳下也不含糊,趕緊邁出一步跟上了同事們,脫離了領導。

走開一段距離,同事之一小聲對曲樂白說:“怎麽,他招惹上你了?”

曲樂白說:“說要部門聚餐,慶祝我痊愈……”

同事啧啧啧兩聲,說:“聽說他老婆前幾天出國了,就又開始沾花惹草……你小心一點兒,不要跟他走太近了。”

曲樂白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我會的。”

她在國企工作,工作輕松,最不耐的便是這位領導。

領導常借着工作之便約女下屬單獨見面,好在老婆兇悍,平日裏不敢做得太過火。

曲樂白連熬兩夜,心裏又埋着事兒,工作時難免效率低下。

到了下班的點兒,同事們拎着包同她道別,她回以微笑致謝,随即投入到工作之中。

解決完任務,已經是晚上八點。關上電腦,曲樂白拎着包在部門裏轉了一圈,将所有的電燈都關上。

經過領導辦公室,曲樂白探頭進去關燈,卻沒想到領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正在打盹。

也許是聽見了聲響,領導猛地驚醒。看見曲樂白之後對着她笑:“你工作做完了?現在打算回家了?”

曲樂白心裏一個咯噔,面上卻還是保持着好聲好氣,說:“對的,做完了。”

領導笑眯眯地說:“正好我這邊也沒什麽事情了,我們一塊兒下去吧。”

曲樂白不好說什麽,只好看着領導拎起公文包,跟自己一塊兒走向電梯。

“工作很辛苦啊。”

“因為昨天請假了,今天才加班嘛。”

“平常下班之後有什麽活動嗎?”

“回家休息,看看電視劇什麽的。”……寫文。

“年輕人,一直宅在家裏不好,要多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領導說:“今天要不要去酒吧玩一玩呢?我請你。”

領導的眼神讓曲樂白很不舒服,只能強笑着說:“今天身體不太方便……”

“哦這樣,”領導點了點頭,說:“那我請你吃個飯吧。這可不能再推辭了。”

最後只得一同去了某個日料店,領導請客,自作主張地為曲樂白“推薦”了幾樣餐品,可惜不是很合曲樂白的口味。

領導吃得很慢,聊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沒什麽營養。

終于吃完之後又問她:“想不想去唱歌?”

曲樂白連忙拒絕。

領導露出有些失望的神色,正打算再勸些什麽的時候,曲樂白接到了一個電話,付欽鳳打過來的。

一接起來,付欽鳳的聲音很壓抑。

“姐,我不想上學了……”

“怎麽回事?之前不是還好好的麽?”曲樂白連忙問。

領導也擡眼看她,問道:“怎麽了?”

百般推脫,曲樂白終于擺脫領導,一個人打車去了夜校。

電話裏說不清楚,付欽鳳只是說讓她快點兒到學校去。從聲音和情緒判斷,她正極力壓抑着什麽感情。

有點兒委屈,還有點害怕。

付欽鳳一向自立自強,對夜校充滿期待——她覺得這是改變自己命運的唯一方式。可這通電話來得太突然,曲樂白很怕出了什麽事情,一顆心一直吊着。

到了教導主任辦公室,看見了好幾個人。

付欽鳳,教導主任,班主任,還有一個不認識的鼻青臉腫的男人。

那男人見到曲樂白來了,面色不善地剜她一眼,說:“道歉!賠錢!”

付欽鳳悶悶不樂道:“姐……”

曲樂白問:“怎麽了?”

班主任咳嗽一聲說:“上課上到一半,兩個人突然打起來了,誰都拉不住。都多大人了,還上學打架,我沒辦法,只好叫家長了。”

“那這位同學的家長呢?”

“我爸死了,我媽改嫁。”那男人吊兒郎當。

“那麽,為什麽打架呢?總有個由頭吧,要是欽鳳有錯,自然是要賠償的。”曲樂白問話,眼光在所有人面前掃了一圈,驚訝地發現每一個人都移開了目光,仿佛是多麽難以啓齒的事情似的。

“這個……”班主任面露難色,道:“其實也沒什麽,就一些小矛盾吧……”

“性騷擾也是小矛盾?!那殺人了才是大矛盾麽?!”付欽鳳冷着一張臉,道。

這話一出,在場兩位老師的表情都變得有些尴尬,那個男人向前邁了一步,似乎想要做出什麽似的,被回過神的班主任攔住了。

“這種話怎麽可以随便亂說?尤其你還是個女孩子!”教導主任急忙教訓付欽鳳。

曲樂白了然,說:“貴校就是這樣回護犯了錯誤的學生的麽?這錯我們不認,醫藥費倒是可以出。”

付欽鳳說:“……算我找姐借的。”

“污蔑我清白,還把我咬成這樣,憑什麽不道歉?!”

男人掙脫了班主任的束縛,沖着曲樂白揮拳,被付欽鳳擋在面前。付欽鳳抓住了他的胳膊,閉着眼睛鼓着腮幫子咬下去,尖利的豬叫聲響了起來。

教導主任和班主任連忙湊過來善後,高聲說着什麽。

曲樂白看着面前的鬧劇,心裏有些疲憊和厭倦,心想:一攤子爛事。

當着教導主任和班主任的面,付欽鳳将人咬下一小塊皮肉,立馬送了醫院。

誰對誰錯另說,但賠償肯定少不了。

門診室外,付欽鳳坐在椅子上,低着頭悶悶不樂。

“大概要付多少錢?”不知道過了多久,付欽鳳終于開口了。

“沒事兒,我還付得起。”曲樂白安撫道。

“算我借你的,我打欠條。”付欽鳳停頓了一秒鐘,又問:“我是不是打擾你寫文了?”

曲樂白搖了搖頭,說:“沒事。”

反正我也寫不出來。

沉默了五分鐘,付欽鳳又道:“我不想上學了。”

“那畢業證怎麽辦?”曲樂白一愣,沒想到付欽鳳竟然是認真的。

“這個人不會放過我的,肯定會找人來教訓我。打我一頓還算輕,如果帶人來那個我,那我就得不償失。”付欽鳳注意到曲樂白臉上驚訝的神情,說:“別這麽看我,我只是做出最壞的打算罷了。”

“你怎麽知道他會怎麽做?他對你做了什麽?”曲樂白說,覺得小孩子有點兒杞人憂天。

“他摸我腿,我口頭抗議過,沒有效果,這才動的手。他這種人我認識得多了,知道他會怎麽做。”

“有沒有別的辦法解決?在動手之前有沒有想過結果?你上學半年了,再過半年就能拿初中畢業證了,現在打算怎麽辦?”曲樂白說:“拿到初中畢業證之後,就可以繼續考高中,甚至能考大學了,你知道嗎?”

曲樂白有些着急,因為她覺得付欽鳳的做法過于極端。付欽鳳手裏砝碼不多,畢業證幾乎是必須的提升渠道,但付欽鳳卻說要放棄。

如果付欽鳳不動手,說不定還能安安靜靜地讀完書拿到畢業證;退一步說,就算跟同學撕破臉了,也不一定要退學。

曲樂白話音一落,付欽鳳用一種詫異的神情看着她,說:“姐,你也不理解我,對不對?”

“我……”

“我學問低,所以一定要拿到畢業證,這是姐你給我指出來的路。可我沒辦法忍受這樣的事情,也不敢拿我的未來開玩笑。畢業考已經報上名了,只要能通過考試,也能拿到畢業證,我不用去上學。”

“不上學的話,你确定你能考過嗎?”

“可我不能忍受他,我讨厭這種事情。姐,你對我沒信心嗎?”

“不是這個問題……”曲樂白說完有些失語,半晌都接不了下半句話。

她想勸什麽?想勸付欽鳳忍耐?那她也成為了加害者。

這個世界本就對女性諸多不公,難道自己也要學着市儈而蠢惡?

可,沒法考過的話,就要再浪費一年。付欽鳳雖然年輕,但畢竟已經成年,成本太大了。

說到底,就如付欽鳳自己說的一樣,她對她沒有信心。

曲樂白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好吧,有什麽不懂的事情,可以問我……”

她能提供的幫助,也就如此而已了。

付欽鳳久久地看着曲樂白,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姐,我以為你會理解我的……你當年破釜沉舟辭掉工作,跟家裏決裂,難道不是跟我懷抱着同樣的心情嗎?”

斬斷一切後路,以為自己可以,以為未來掌握在自己手裏……

從這個角度來說,還真是一樣的。

可惜,自己選錯了路,寫不出來了。現在只能灰溜溜地找了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捏着鼻子忍受職場險惡。

曲樂白笑了一下,說:“行,想做什麽就去做吧。”

願你比我幸運,比我堅定,比我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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