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理性墜落(6)

曲樂白說要寫文, 柔醬立即道:“我也不是很困,挂着YY吧。”過了一秒補充一句:“不會影響你寫文吧?”

曲樂白一愣, 随即笑了:“當然不會。”

與其說影響, 倒不如說激勵。

碼字是個體力活。

尤其是像曲樂白這樣, 好幾天沒睡覺,全靠着一口氣撐着的過氣選手。

她寫文章慢, 一句話要考慮好幾種表達方式,才能最終成文。柔醬的呼吸聲萦繞在耳畔, 綿長又溫柔, 像在給頭皮做按摩。

偶爾有鍵盤聲傳過來,曲樂白聽慣了, 一耳朵就能分辨出來是打字, 而不是玩游戲。

柔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有自己的交際吧。

夜深了, 曲樂白終于寫完了一個情節點,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柔醬問:“寫完了?”随後打了個哈欠。

哈欠是可以傳染的,曲樂白也隐隐覺得困了,便說:“困了就去睡吧,不用特意陪我。”

柔醬笑了笑, 說:“沒, 在寫策劃案呢。”

曲樂白想問柔醬在策劃什麽,話到嘴邊又覺得自己并沒有問詢的立場,只能自嘲道:“啊,那是我自作多情了。”

“也不完全是, ”柔醬說:“我拖延症挺嚴重的,要不是有你,只怕也早爬上床了。你都寫完了?效率還挺高的嘛。”

曲樂白這人也不是聽不得誇贊,只是無法接受謬贊。她只寫完了一個情節點,并且還沒有修改,便覺得不好意思,連忙解釋道:“沒,才寫了大約七分之一。況且只是初稿,沒修改,還不能見人。”

補上後一句,是因為羞恥,不敢給柔醬過目。

是她自己先邀請柔醬看自己文章的,但事到臨頭又臨陣脫逃,算不上英雄行徑。

——如果這個時候說寫完了,就要順着話頭把半成稿傳過去了吧?

而她的确覺得這幾千個字還不夠格。

柔醬說:“我會是你的第一個讀者嗎?會比你的編輯還要先看到嗎?”

“其實在我完稿之前,編輯從不看我的文章。”曲樂白沒猶豫,和盤托出,“也許你将會是唯一一個提前看到我文章的人。”

跟大佬合作第一本書時,曲樂白還覺得奇怪,因為前任編輯會實時跟進,并且事無巨細地要求她做出相應修改。後來她才想明白,大佬喜歡她的書,所以從最開始就沒有将她當成合作者看待。

寫你自己想寫的就好。大佬一直這樣說,目光隐隐帶着仰慕。

而這目光也終成負擔。

柔醬停頓了一會兒,說:“那,你改好之後傳給我?現在太晚了,不如先養精蓄銳,明天再約。”

“嗯,晚安。”

柔醬的馬甲灰下去,曲樂白才依依不舍地退了YY。

她生出一種荒謬的錯覺,似乎這文是為柔醬而寫。她想讓她看到自己的文,讓她高興,讓她稱贊,讓她更喜歡自己……的文一點點。

她将包袱無形中甩給了柔醬,因此獲得了暫時的輕松,而自己卻尚未察覺。

……

連續請假一天半之後,曲樂白終于回歸了單位。她倒是也想繼續請假,但有件事情只能她處理,旁的人無法代勞,她只得去了。

到單位之後,同事悄悄知會她:“領導昨天發火了,還好你沒來。不過小麗被教訓了一頓,小心她找你茬。”

小麗,就是那個嘴碎且毒,說曲樂白死了都沒人收屍的同事。

曲樂白點頭道謝,卻只覺得疲憊。不過一份工作而已,為什麽有這麽多雷區需要注意?

果不其然,午休過後,小麗踱步過來說:“樂樂,都休息了兩天,怎麽精神氣還這樣差?該不會是偷偷摸摸相親見男友去了吧?”

曲樂白笑說:“聽說麗姐昨天被我連累了,辛苦了辛苦了。”

小麗說:“那你得請我喝奶茶,就我們常點的那家。”

好巧不巧,正是付欽鳳工作的那家奶茶店。曲樂白劃開手機,正打算點單時,又聽見小麗說:“一杯奶茶而已,還沒到起送費吧,外賣真的會來?”

起送費什麽的,随便加一杯就妥了。

曲樂白擡眼,瞥見小麗臉上刻薄的笑意,瞬間明了,這是暗示自己跑腿呢。

放在平時,也許她還會跟對方唇槍舌戰,最終“商定”一個折中方案。但今天她沒精力也沒興趣,又想起付欽鳳離開時孤勇的背影,站起來說:“行,麗姐想喝什麽?”

……

曲樂白出現在奶茶店外面的時候,付欽鳳明顯愣了一下,才說:“姐……姐你怎麽來了?天氣這麽熱,四十多度,為什麽不叫外賣?”

曲樂白只是微笑,付欽鳳的臉上卻慢慢綻放出一個笑容,像是雨後被洗淨的太陽。

她以為曲樂白是專門找她來着。

曲樂白先點了小麗要的奶茶,再跟付欽鳳說:“這兩天在哪裏住的?有好好複習嗎?”

付欽鳳連忙點頭,“嗯!肯定能過,姐你相信我!”

曲樂白又笑,說:“那就行。加油。”

她還想聊幾句寫作之類的事情,但身後排隊的顧客虎視眈眈,只好就此作罷,笑了笑,拎着奶茶回單位去了。

付欽鳳站在收銀臺後面,望着曲樂白的背影伸長了脖子,張了張嘴,卻沒開口。

姐這兩天有好好吃飯嗎?黑眼圈很重的樣子,有好好睡覺嗎?

為什麽就買了一杯奶茶?還不是姐平常喜歡的口味。

天這麽熱,該不會中暑吧?

就掃了一眼,付欽鳳注意到了無數細節,随即産生無數疑問,可惜都沒來得及問出口。白姐姐不喜歡自己過問她的生活,自己也是知道的。

付欽鳳無聲看着曲樂白歪歪斜斜地走出十步開外,随後“砰”地一聲,整個人砸在了地上。

包裝破了,奶茶流了一地。

付欽鳳連忙沖了出去。

MD,真中暑了!

……

似乎做了一個夢。

夢裏,自己沒有在截稿日之前完成更新,于是連載開了天窗。大佬來到自己住處,恨鐵不成鋼地說:“你怎麽就寫不出來了呢?!你不配擁有這個筆名!你把筆名交出來!”大佬拽着她的右手,似乎想要生生扯斷它一樣,右手傳來刺痛。

曲樂白在夢裏也覺得荒謬:“提筆寫作”早已成為象征,如今有鍵盤就能開工,大佬為什麽要執着一只手?

她矮身繞過面目猙獰的大佬,出現在眼前的竟然是柔醬。柔醬用哀痛的語氣說:“你寫的什麽東西?就憑這個,也想讓人喜歡你?!我對你很失望,再也不會帶你雙排了。”

曲樂白瘋了似的跑出房子,一出門卻遇到一個人拿着一把刀,語氣激動道:“你不是一筆春!你變了!”

她看不清那人臉孔,只知道刀刃吻上了自己的脖子。她驚慌失措地捂住,卻只能感受到血液從指縫間流下。她倒在地上,然後付欽鳳抓着她的手腕,拽離了她的脖頸。

她的喉嚨豁風,怎麽都無法呼吸。然後哭了。

“姐……姐你怎麽了,姐?”

曲樂白漸漸醒過來,看見了付欽鳳一臉焦急地拉着自己的手。

“啊……怎麽了?”

“姐,你中暑了。我給你單位裏請了假,把你弄到醫院來了。你剛剛一直用手掐着脖子,還在哭,做惡夢了嗎?心裏不快活嗎?”

曲樂白皺了皺眉,覺得身體不太舒服,想用手揉一揉眉心,卻被付欽鳳按住了。

“正在打吊針,手別動。”

“幾點了?什麽時候能打完?我想回家。”望着窗外昏黃的天色,曲樂白心裏莫名有些焦躁。

距離死線不足兩日,每一個小時都很關鍵。平時不珍惜時間,這一刻反噬來了,便只能生生受着。

她跟柔醬約好了今天繼續,還約好寫完後先給她看。

這樣下去都不一定寫得完,又怎麽得到對方的回饋?

曲樂白急得要死,付欽鳳卻将筆記本遞了過來,說:“我給你把電腦拿過來了。針肯定要打,今天就別想回去了。”

曲樂白松了一口氣,艱難地坐了起來。一打開蓋子,就聽見付欽鳳問她:“姐,你又要玩游戲嗎?你都玩游戲到暈倒了……你……你真的不寫文嗎?”

曲樂白想寫文,也的确打算寫文。但付欽鳳的語氣太過關切,讓她有些抵觸,道:“你複習好了麽?店裏又請假了?”

受了傷便以牙還牙,人類的報複心與生俱來,但永遠也不可能通過這種方式相互理解。

果不其然,付欽鳳愣了一下,表情變得很難堪。

她早知道白姐姐不喜歡自己幹涉這些,為什麽還要多嘴問這一句呢?

為什麽呢?

付欽鳳露出黯然的表情,沉默了一會兒說:“那我回去複習了,有什麽事情打我電話,我馬上就趕過來。”

付欽鳳站起來準備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電腦裏傳來游戲的音效,心情頓時變得很複雜。她回頭看曲樂白,抿了抿嘴唇,決心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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