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徹底失聯”

阮京默莫名其妙心慌意亂的原因馬上找到了。淩晨三點鐘的城市, 本應該靜谧寧靜,然而Y國首都烏雲密布,狂風驟雨, 這股大風攪得整座城市都不得安寧。

臺風降臨的夜晚, 無人能入眠。

阮京默慢半拍的才反應過來一件很重要的事, 沈浪霆從他這裏離開的時候,外面已經在刮着大風,隐約有雷鳴透過雲層閃爍,預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從他這個位置到沈浪霆的下榻酒店,距離不算遠,應該不會那麽湊巧, 不會....

可是萬一呢?

這個恐怖的想法似是地雷一般在阮京默的腦海裏炸開,令他頭皮發麻, 渾身顫栗, 恨不得時光倒流,若是回到幾個小時前, 他絕不會放沈浪霆離開自己的身邊。

他蒼白着一張臉, 在卧室的大床旁邊找到自己的手機, 未等他撥通沈浪霆的電話, 比較意外的是, 他先接到了阮峥的來電。

阮峥喘着粗氣,語氣有點焦急,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 也顧不上禮貌,慌張地問:“阮先生......您在聽嗎!我想知道沈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青年的聲音斷斷續續, 音量時高時低, 電話裏夾雜着其他噪雜的聲音混在一起, 還有由于信號不好産生的“嘶嘶”聲,阮京默勉強能夠聽清楚對方在說些什麽。

他的眼皮瘋狂跳動,一手捂在胸口的部位,以防心髒從胸腔裏跳出來,他看上去像是受了刺激,但說話的語氣出乎人意料的鎮定,也可以說是空洞無味:“不在。”

簡短的兩個字說完,阮京默直接挂了電話。

阮峥不需要向他做過多的解釋,單從青年的态度和語氣,阮京默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麽。

懊悔和自責瞬間占據了他的思緒,他在心裏嘲諷似的埋怨自己,為什麽要讓沈浪霆離開,為什麽要說那些置氣的話趕對方走。

他顫抖着握緊手機,點開通訊錄,試圖打通沈浪霆的電話。

電話線裏傳來冰冷冷的女性嗓音,不斷提醒他這通電話無法接通,這種沒有感情的機器聲音令他要窒息了。

“備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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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京默沖出卧房往樓下走,逮住一個人便厲聲吩咐。

管家和傭人被他的氣勢吓到了,見他穿着一身黑色便衣快步往別墅門口走去,幾人原地愣了幾秒,緩過神來急忙跑去攔住。

“先生,您不能出去。”

“先生,現在很危險,您要去做什麽?”

管家和傭人七嘴八舌地勸說着阮京默,然而他一句也聽不進去,他的所有注意力被電視機裏播放的夜間新聞所吸引。

百家媒體全部都在報導有關這次臺風的新聞,女主播和男主播好聽的聲音與傭人和管家的聲音重疊,都在勸說阮京默不要出門。

他冷下臉,面無表情地拿着手機又給沈浪霆打電話。

依舊是無法接通。

“找輛車,立刻,馬上!”他再次鄭重地下達命令,語氣比剛才冷了不止十個調,似乎比外面的臺風還要刮人。

下屬不得不聽從他的吩咐,立刻安排司機去車庫取車。

他一邊往外走,一邊接過管家遞來的雨衣和雨傘,他的表情冷硬,動作僵硬,別說是雨衣和雨傘,現在給他什麽他都會下意識伸手接過來。

一輛吉普車開到別墅門前,大風吹亂了阮京默的頭發,掀起了他的外衣衣擺,他毫不在意,打開車門迅速上了車。

管家不放心他一個人離開,未得到命令自行同他一起上了車。

“希爾頓酒店。”阮京默報了地址,聲線有點不穩。

司機啓動車子拐出別墅,阮京默把手機懸在耳邊,一邊聽着車窗外面傳來的“呼呼”風聲,一邊不肯放棄地繼續撥打沈浪霆的電話。

求求你,接電話吧!

求求你,讓我聽見你的聲音。

只要你安全,讓我做什麽都行。

阮京默在心裏祈求着,冰冷無緒的臉上只有一雙眼眸在翻騰,不知是不是剛才被風吹過的原因,這雙眼眸的眼底泛起了瑩瑩水光。

他們比較幸運,車子從家離開的時候,外面已經熬過了臺風最強烈的階段,不至于人一出門就被風帶跑。

但是路程艱難,平常只有二十分鐘的行程,現在卻因為街道上的障礙物拖了一個小時才到達沈浪霆入住的希爾頓酒店。

酒店大廳集滿了人,有一部分臉色蒼白,坐姿僵硬,看上去是在為親人或者愛人擔憂。有一部分人滿臉憂愁,似乎因為臺風耽誤了正事。還有一部分人是看熱鬧的,饒有興致地看着外面被狂風卷起的物品,甚至露出不适宜的笑容。

阮京默幾乎要把整個酒店翻個底朝天,從一層到十二層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利用自己的人脈去尋找那個男人的蹤影。

可惜得來的消息并不如他所願,折騰了半個小時,已經确定沈浪霆不在酒店,而且大堂經理告訴他,自從沈浪霆出去以後,壓根就沒回來。

袁池和徐藤海也不在,都出去找人了。

現在可以确定,沈浪霆徹底失聯了。

“他們去哪找了?”

阮京默問一個FY俱樂部的工作人員,“他們”指的是沈浪霆身邊的人。

俱樂部員工說:“去附近的餐廳和酒吧,聽說有不少人被關在酒吧裏出不來。”

阮京默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慌,他不着痕跡地吸口氣,再次提出疑問:“訓練場館找了嗎?”

俱樂部員工瘋狂點頭:“找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完了!不知道沈少去哪了。”

阮京默不敢問他們尋找了多久,他怕聽到一些不妙的語言,導致自己更加懊悔自責,失去理智。天知道他在做什麽,臺風作亂時他正躺在床上睡覺。

這時,酒店大堂的LED顯示屏播報最新消息,某處大橋坍塌,現場三人死亡,七十六人重傷,還有幾十人失蹤。

報導現場極其混亂,沒有燈光,只有救護車和警車不斷閃爍的藍光。

播報這則新聞的是一位處身于事故現場的男主播,帶着M國的口音說英文,大風灌進他的喉嚨,導致他說話斷斷續續,吐字不清,最後頭上的假發被風猛地吹掉,毫無預兆地對着鏡頭露出了光禿禿的頭頂。

這一幕惹得酒店大堂一大半的人都笑出聲。在這哄笑聲中,阮京默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淨。

發生事故的大橋,正巧就是從別墅區到希爾頓酒店的必經之路。

阮京默耳邊一陣嗡鳴,面上灰白,垂在腿邊的雙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盯着顯示屏的眼睛漸漸泛紅。

若是他能冷靜下來,像一個正常人去思考問題,就會知道坍塌的大橋是自己剛剛行駛過的地方。

然而他滿腦子都是沈浪霆被壓在橋下的可怕景象,他把手機扔給管家,吩咐對方打電話,要不間斷地打電話,直到打通為止。

從大堂到酒店門口的幾步路,阮京默走的艱難緩慢,因為他的雙腿在發軟,雙眼在泛紅,他覺得自己要失去僅存的理智了,随時随刻都有情緒爆發的可能。

“阮先生,上帝!萬幸啊!”

站在酒店門口,管家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閉上眼睛無比虔誠地說:“上帝保佑我們,不肯舍棄我們這些奴仆,他救了我們。”

“你讓他...”阮京默顫顫巍巍地拽住管家的衣袖,紅着雙眼說,“讓他....救救沈浪霆...”

“阮先生!”管家被他的樣子吓到了,趕忙扶住他要栽倒的身體,“您沒事吧,我們要慶幸,感謝恩賜,我們剛剛路過坍塌的大橋,若是再晚一點,可能就是新聞的主角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阮京默這才反應過來,一瞬間恢複了些力氣。對啊!他們剛剛路過,在那裏沒有碰見沈浪霆,大橋坍塌是他們走了以後,而不是沈浪霆回去的時間。

沒錯,沒錯!是這樣!

“打電話!快點打電話!”阮京默指着管家手裏的手機,“一直打到接通為止。”

明知道沒有信號,管家還是聽從吩咐照辦。

阮京默學着管家剛才的模樣,把手放在胸前,一臉虔誠,閉上眼睛祈禱。

沈浪霆能去哪裏?

他為什麽要讓人離開,外面刮着那麽大的風,他當時眼睛是瞎的嗎?

他在心裏痛罵自己,努力思考沈浪霆能去的地方。

如果真的出事了,他該怎麽辦,他能怎麽辦!好像除了發瘋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阮先生,您不要急,不會有事的。”管家從未見過他如此慌張,以年長的口吻盡量安撫他的情緒,“您不能慌張,您要保持理智,這樣才能解決問題。”

管家慈藹的聲音像是一管鎮定劑紮入阮京默的心髒,讓他翻湧的情緒得到片刻的緩解,繃緊的神經稍稍松懈。

這種時候千萬不能慌,沈浪霆命那麽硬,絕對不會有事的,他在心裏不斷安慰自己。

慢慢地,他竟然平靜了。

當他再次睜開雙眸,眼底沒有那麽紅了,恢複了些許清明。

沈浪霆沒有回酒店,會去哪裏呢?

他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一時間腦子裏彙集了各種聲音,像是四面八方來了無數人向他尋求答案。

突然,他眸光瞬亮,從中閃過一絲精明,想到了一個地點———

銀石賽道。

沈浪霆離開別墅區的時候,臺風剛剛掀起,這幾天可能被大風吹得成了習慣,他根本沒當回事,也沒想到兩天後的臺風會提前降臨。

本來是想讓司機把他送回酒店,他好好滴睡一覺。車子走到一半,他突然改變了主意,突發奇想地想去銀石賽道逛一圈。

賽車手本該在此訓練,卻因為天氣原因不得不擠在狹小的場館內。沈浪霆對銀石充滿向往和愛意,在這個舉世聞名的賽道上,走出過許多舉起冠軍杯的大人物,他也想成為其中之一。

好巧不巧,他剛下車沒多久就被臺風圍堵了,不僅沒辦法像預想中一樣在賽道上走一圈,反而差點被一件黑乎乎的重物砸到頭。

也就幾分鐘的時間,天氣發生了質的變化,狂風卷起了所有能活動的物體,讓它們在空中放肆的飛躍,發狠地在跟地球引力作對,像要證明自己是無敵的存在。

沈浪霆剛剛走過的大門口,發出了震耳欲聾的響聲,他回頭一看,厚重的鐵大門竟然被吹倒了一扇,他悲哀地意識到,自己哪也去不了。

所幸露天場館的入口有一間安保室,他敲了好幾聲也沒人回應,小時候學的那點技術終于派上用場了,他找到一根鐵絲,輕而易舉地翹開了門。

外面狂風席卷着整座城市,他和衣靠坐在角落裏,閉着眼睛祈禱,只要別把頭頂的房蓋掀開就好。

将就一晚,等明天早上手機恢複了信號,他再聯系好兄弟來接人。

大約過了幾個小時,外面的狂風過了狠勁,暴躁的脾氣逐漸有消火的趨勢,“呼呼呼”的聲音沒那麽響亮了。

沈浪霆眯縫着眼睛,似睡非睡。

下一刻,他的耳朵動了一下,眉頭微皺,好像出現了幻聽。

“浪霆...”

“浪霆,沈浪霆...”

“沈浪霆!”

等等!這可不是幻聽。

沈浪霆倏地睜大眼眸,條件反射地坐直了身體,然後一動不動地聽着外面傳來漸行漸近的熟悉的聲音。

“浪霆,我知道你在!說話!”

“沈浪霆!你別吓我!”

已經可以确定了,這是真實的聲音,而且離他特別近。

沈浪霆滿目不可思議,一度懷疑自己在做夢,他狠狠地掐一把自己的手臂,立刻傳來鑽心的疼痛。

他興奮地站起身,臉上流露出孩童般天真無邪的笑容,一邊推開安保室的門,一邊朝外面大聲回應:“京默!我在這裏!”

沈浪霆從安保室裏走出來,遠遠地,可能也不算遠,在距離自己十米開外的地方,瞧見一道黑色的身影。

狂風大作中,這道身影顯得堅韌不拔。

“京默哥!真的是....”

沈浪霆往前迎兩步,驚喜的語氣戛然而止,他突然愣住了。

導致他呆住的原因是阮京默此時的行頭,他第一次見到如此狼狽的阮先生,尤其是在黑夜的襯托下。

男人全身上下早已被雨水打濕,頭發亂糟糟地黏在額頭,幾個小時不見,好像瘦了兩大圈,最令人心驚的是那雙眼眸,失去了往日的精明和理性,現在只剩恐懼和擔憂,以及強烈的愛意。

阮京默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朝人跑過來,幾乎是拼勁全身的力量抱住了失而複得的男人,那雙還在沈浪霆腰間的手,緊到泛起一條條青筋。

沈浪霆被大風和男人的力量雙面夾擊,勒得他快要不能呼吸了:“你怎麽來...”

“閉嘴!”阮京默高聲呵斥,不允許他說話。

“......”好兇啊。

他有點委屈地抿了下唇,不說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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