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桃花庵村8

唐刀斬舞的軌跡如同火舞游龍,把環繞在許深深周圍的藤蟒悉數粉碎。斷裂的藤條掉在地上劇烈地扭動,被唐刀留下的餘火燒成灰燼。

火舌沿着樹藤節節攀升,席卷後堂外面不斷膨脹的桃樹主體。老尼姑早已不成人形,變作徹徹底底的樹藤怪物,暴力地揮舞空中的枝條,像猛獸一樣咆哮。

許深深躲避掉落的火星,緊緊跟在郎胭身後。

她們走出後堂,頭頂的天空已然被濃密的瘴氣籠罩,怪物的樹藤蔓延到桃花庵裏每一個角落。

許鴻卓仍然被藤條卷在半空中,他的臉色鐵青,**都吓濕了,滴滴答答的往下落水。許鴻卓嘶聲力竭地喊叫:“救救救......救命!深深妹妹,快救我!”

許深深沒有心情管他,剛才要不是許鴻卓搗亂,她怎麽會被關進怪物的禪房!許鴻卓這蠢貨差點害了她的命,就讓他在天上多挂一會吧。

現下最要緊的是除掉怪物。

許深深關切地問郎胭:“你能幹掉解決桃樹妖嗎?”

她不是不相信郎胭,只是她第一次見怪物,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心裏根本沒底。

如果沒有郎胭在身邊,她不知死過好幾回了,也許在華睿的工地,也許在飯店的衛生間,也許在村裏的值班室......

許深深不敢細想。剛才用符咒對抗老尼姑耗掉她大半的精力,看到郎胭放下心來。

郎胭沒有正面回答她,從容地笑一笑,露出尖尖的犬牙:“看一次你就知道了。”

話音剛落,郎胭提着唐刀跳上藤條,沿着無數藤蟒纏繞的巨柱向上奔跑。

藤條和葉刃競相向她夾擊,郎胭敏捷地躲開,跳上桃樹中心最粗壯的主幹。

她一個箭步高高躍起,雙手握刀豎劈而下,刀刃沖擊樹幹迸射出激烈的火花,利落地将桃樹劈成兩半。

暗紅的樹汁井噴而出,猶如人類的大動脈爆裂,血湧不止。滿地的樹藤像被砍掉頭的蛇,六神無主地彈跳蠕動。四周的樹藤蜿蜒蛇行,還在做最後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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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荒誕又驚悚的場面,許深深只在恐怖電影裏見過,巨藤爬滿屋頂、巷道,腥臭的樹汁蒸騰進瘴氣,飄出血色的霧。

到處都充滿危險和腐敗的氣息,唯一能帶給她安心和慰藉的只有前方女人的身影——她的背影是那樣的堅定、無畏,是迷霧中的火光,為她驅散惡寒,照亮昏暗。

郎胭走近劈開的樹幹,許深深緊跟上她。

樹幹裏面是中空的,腔體內側是密密麻麻的紅色莖脈,和人的血管如出一轍。莖脈網羅交錯,彙聚到中心,為一顆人頭似的樹瘤輸送養分。

郎胭攔住許深深,不讓她再靠近了。

樹瘤如同一顆由專業雕塑家精心制作出的根雕頭顱,栩栩如生,每一條紋路都和天然的肌肉條紋相差無幾。

突然,這顆精美的“藝術品”動了!

它在莖脈的拉扯下緩緩仰起,睜開樹皮組成的眼皮,露出兩個深深的窟窿,隐約可見其中亮着幽綠的光點。

“嗷吼!!!”它張開血盆大口,猛然撲向許深深!

刺啦!火光一閃,鋒利的唐刀生生插。進它的嘴裏,直達咽喉,刀尖向上一挑,刺破它的顱頂,徑直削掉它的頭蓋。

嗒。嗒。嗒。樹皮包裹的頭蓋掉在地上滾動。

半顆樹瘤流着紅汁,一個眼窟窿朝上,猙獰地瞪着許深深,窟窿深處綠光森然,蘊藏着無盡的貪婪:“好香濃的精氣,讓我吸食你的靈魂,只吸一口也好......”

許深深吓出一身白毛汗,她屏住呼吸慢慢往後退,不小心踩到一根軟塌塌的藤條,差一點絆倒,幸好郎胭及時摟住她。

咔!唐刀砍碎正在說話的樹瘤,它幽暗的眼窟窿咔噠噠地轉向上空,裏頭的綠光變亮了幾分,對着郎胭說出沒頭沒腦的話:“何必選擇最虛無缥缈的道路呢?你餓了很久吧,我願意分你——噗呃!”

郎胭手起刀落,給了樹瘤最後一擊。

緋紅的火焰從刀下奔湧,像樹藤上綻放出紅花,将一切卷入熱情的焚燒。

許深深跨過燃燒的樹藤,走向郎胭。郎胭伫立在幻渺的火光之中,橙色和鮮紅的火星在她周遭飛舞,交相輝映,她的目光堅毅深邃,濃霧的陰暗無法在她身上落下絲毫陰影。許深深凝望着她,好像一個懵懂的少女初見勇者的塑像,有着陌生的訝異,更多的是對她力量的認可和澆注信賴的期許。

許深深忽然意識到,不論是兒時打打鬧鬧的相處,還是分開後杳無音訊的十年,她都從來沒有真正地了解過火光裏的那個女人。她可以讨厭欠扁,也可以溫柔細心,用她笨拙的方式表達體貼;她可以狂妄不羁,也可以沉着冷靜,勇敢利落地破除困境。她說過會保護她,就一定能做到,這一點毋庸置疑。

究竟哪一個才是她真正的面孔呢?許深深向她走得越近,越想深入地探索這個神秘的“青梅青梅”。

郎胭揮動手臂,甩掉唐刀上的污漬,然後高高舉起唐刀,讓刀尖對準胸口的刺青,筆直地插。入身體。仿佛她的身軀就是刀鞘,刀入身鞘,無影無形。

許深深十分震驚,但比起驚訝,如何收拾眼下的殘局更重要。

“結束了?”

郎胭回過身,用手背擦掉額頭上的灰燼:“嗯,結束了。”

她的臉上落了一層細細的灰,連棕色的睫毛上都粘着小顆粒的灰塵,臉頰因為強烈運動泛着紅暈,像飽滿的紅蘋果,咬一口下去滿嘴回甜。她斬殺怪物的時候很飒很帥;轉身回頭的時候笑容明朗,神似一只叼回球球沖着主人搖尾巴的大型犬,很暖很可愛。

許深深撕開一張濕巾,動作輕柔地幫她把臉上的灰塵都擦掉:“回家我給你發獎金。”

這一回郎胭安靜地立在原地,沒有躲開,她微微低下頭,默默地注視着許深深的鼻梁和唇瓣,等許深深把她的臉擦幹淨後,說了一句“謝謝許總”,走到臺階上坐下休息。

許深深環顧四周,牆壁都被火熏黑了,禪房、後堂、佛堂也燒得殘破不堪,她嘆一口氣,思考怎麽善後。

火星慢慢熄滅,一堆破爛的枯藤裏爬出一個黑不溜秋的人,他艱難地向許深深揮手,黢黑的臉上只有眼睛下邊有兩條線,是眼淚沖刷出來的。

許鴻卓被枯藤纏繞,困在怪物的殘骸裏,一邊爬一邊哭叫:“深深!快救救我!我是你的堂哥啊......求你救救我,哥哥知道錯了,哥哥以後都對你好!”

“......”許深深都快把許鴻卓忘了。

許深深哪有本事救他,她看向坐在旁邊休息的郎胭,郎胭正好看過來,和她對上目光,咳嗯......

郎胭昂了昂下巴:“有人在救他了。”

許深深跟着她看過去,瘋子正在扒拉包裹許鴻卓的枯藤。

許深深問:“瘋子怎麽在桃花庵,你在哪找到他的?”

郎胭指着被熏黑的一面高牆說:“他被吊在那後面的一口井裏,井下面有一個地窖,裏面存了很多東西,那些東西可能對你勸村民搬遷有用。”

“什麽東西?”

郎胭沒有明說:“一會帶你去看。算了,你別下去,我拍幾張照片給你。”

直覺告訴許深深,地窖裏面的不是什麽好東西。

過了一會,躲起來的小尼姑都出來了。

幾個小尼姑抱在一起,坐在後堂裏傷心地哭泣。她們都是被師太收養的孤兒,怎麽會想到師太是怪物。老尼姑顯出原形,她們又悲傷又害怕,有一個年紀小的甚至哭暈過去。

許深深安撫小尼姑,等她們情緒穩定一些後,郎胭問了她們一些問題。關于桃樹怪,她們知道的也不多,只有最年長的那個尼姑了解的多一些。

尼姑說:“桃花庵有千年的歷史,原來庵裏有一棵桃樹,是老祖師親手種下的。桃樹日日聽經吃香,有了靈性,後來修煉成桃仙,伺候每代師太禮佛。從那以後,桃花庵裏便有了‘借小鬼延壽命’的祭祀方法,傳承了千百年,直到現在山下的村莊還在用這種祭祀。”

聽到這裏,許深深有些疑惑,桃樹怪為什麽要幫小鬼蠱惑村民?桃花庵裏怎麽沒有小鬼?

吱呀一聲響,後堂的後門被悄悄推開,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探頭探腦,是村長。

村長看到許深深和郎胭愣了一下,他跑到外面,被滿眼的枯藤殘骸震撼得說不出話。良久,村長情緒激動地拍打大腿,嘴裏直念:“造孽!我的乖女兒沒救了!哎!!!”

許深深覺得村長很奇怪:“我們除掉了怪物,你女兒得救了才對。”

村長欲言又止,神情悲痛,只能一個勁嘆氣。

“你真的認為桃樹人在治療你們的親人嗎?”

郎胭一只手叉着腰,走過來,她的身後跟着那個髒兮兮的瘋子。

“你想說什麽?”村長痛苦地擡起頭,看到瘋子,吃驚道:“瘋子?你怎麽在這?”

瘋子“啊啊啊”地跟村長比劃,指向一堵焦黑的高牆,又用雙手比出一個“圓”的形狀。

村長不太确定:“你是說......桃酒井?”

瘋子用力地點頭:“啊!啊!”

許深深一臉茫然,郎胭走到她跟前:“我們去看井吧,大小姐。”

作者有話要說:

要來了。。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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