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心疼

沈思儒給楚陌寒處理刀口的時候他就蘇醒了過來,有些茫然,腹部的劇痛拉回渙散的雙眸,看着圍在床邊的幾個人,最後目光落在于瑾涼身上,閉目,睜眼,像是積攢了身上所有的力氣,他才沙啞的開口:“紀筠熙呢?”

“在病房,還沒有醒,顏沫在那裏,不要擔心,她沒有什麽大礙了。”于瑾涼面色慚愧:“對不起姐夫,我太沖動了。”

楚陌寒搖頭,額頭上密布的冷汗跟着滑落,意識越來越清醒,疼痛也越來越劇烈,他想伸手按着腹部,卻被人壓住制止。

“別亂動。”沈思儒說着,動作麻利的将楚陌寒裂開的刀口進行縫合,那猙獰的傷口皮肉外翻,觸目驚心,讓人不忍直視。

楚陌寒放平手臂,轉而攥着身下的床單,骨節泛白,青筋突起,身子因為疼痛而顫抖。

見楚陌寒疼的厲害,沈思儒又打開一支麻藥,進行注射。

陰蝶依于心不忍的走出去,不敢再看那血淋淋的畫面,她是名優秀護士,經歷過無數場血肉模糊的手術,而此時她卻在下意識的逃避,只因病床上躺着的是楚陌寒,從他問紀筠熙的時候,淚就開始不受控制的在臉上肆虐,她曾經多少次告訴自己死心吧,可是那根感情的弦卻一直緊繃着不肯斷。

麻醉藥很快的生效,楚陌寒感覺疼痛逐漸的減輕,僵硬的身子頓時放松下來,即便如此,他還是能感受到針線穿透皮肉時的拉拽,一揪一揪的令他屏住呼吸。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楚陌寒昏昏欲睡的時候,沈思儒收了針線,固定好紗布,又給他挂上了吊瓶。

“我姐夫怎麽樣了?”于瑾涼輕聲問道。

沈思儒瞥了于瑾涼一眼,出口嘲諷:“這一拳你打下去,你覺得呢?”

于瑾涼不語,當時氣憤至及,他這一拳頭是用盡了全力。

“恢複了将近一個月的刀口,只是你的一拳,皮開肉綻,現在可好,所有的治療計劃都要延後。”沈思儒不悅:“沒有人知道他體內還有沒有殘存的癌細胞,他現在這樣根本承受不住化療所帶來的副作用,你知不知道這其中的風險?”

于瑾涼的頭垂的更低,憋着嘴,任由沈思儒數落,錯在自己,就算是楚陌寒現在下床打他幾拳,他都心甘情願。

“別吵,我要睡覺。”楚陌寒看着沈思儒,氣若游絲,目光渙散的沒有焦距。

沈思儒讪讪的住了口,聳聳肩頭,走出病房,本是好好的一個中秋節他也跟着郁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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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楚陌寒阖上了眸子,于瑾涼也沉默,從衣兜裏掏出那顆彈頭,反複查看,沉思片刻,他也走出了病房。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空蕩的病房裏寂靜無聲,只有楚陌寒自己一個人,腹部的刀口火辣辣的疼着,他努力了好久才坐起身子,氣喘籲籲,冷汗淋漓,艱難的下地,佝偻着身子,他扶着牆壁蹒跚而行,雙腿顫抖無力,腳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虛浮的厲害。

“姐夫!”夏顏沫推開門就看到楚陌寒搖搖欲墜:“你下床做什麽?”她匆忙的上前扶着他,于瑾涼身體不好,她早已将他譴責回家,所以她只能兩個病房來回跑。

楚陌寒不着痕跡的抽回被夏顏沫扶着的手臂:“她醒了沒有?”

夏顏沫自是知道楚陌寒口中的她是指的誰:“沒有,一直睡着。”

“我去看看。”

夏顏沫想伸手扶着楚陌寒,卻被他拒絕:“我自己可以。”他氣息不穩的說道。

夏顏沫多少也知道些楚陌寒的性子,她只能跟在他身後,看着他步履不穩的緩慢而行。

本來只需要三分鐘的路程,楚陌寒卻用了十多分鐘,每邁出一步,牽扯的腹部的刀口都疼痛難忍,冷汗涔涔,他頹然的跌坐在紀筠熙病床邊的椅子上,氣喘籲籲,頭昏眼花,此時他看着紀筠熙的身影都是模糊的。

“姐夫。”看着楚陌寒歪歪斜斜的坐在椅子上,夏顏沫提心吊膽,就怕他摔下來。

眼前一片黑霧,楚陌寒閉目,沉重的喘息,片刻,再睜開眼明媚恢複,他看着紀筠熙蒼白的小臉,和她額角的紗布,痛心疾首。

“姐已經沒事了,姐夫,你不要擔心,人你也看到了,還是回去休息吧。”夏顏沫站在楚陌寒身側,看着他灰敗無血色的臉龐說道,雙手随時準備着扶他的可能。

楚陌寒置若罔聞,徑自握着紀筠熙纖細的手,目不轉睛,他面色如常,可是夏顏沫依舊能從他的眼神中讀出濃濃的憐惜和自責。

紀筠熙一直沉睡,像個安詳的孩子,楚陌寒一直守着她,直至天亮,才精神頹靡的被沈思儒強行拖回了病房。

“你知道嗎?她不但是流産,可能以後再也不能懷孕了。”兩名護士走進紀筠熙的病房,一邊幫她量血壓,一邊閑談。

“那楚醫生以後豈不是斷後了?!”詫異之聲有些提高。

“小點聲。”收了血壓表,小護士對另一個護士說道,然後聳聳肩。

“太可憐了。”

“出去!”夏顏沫從門口就聽到兩名護士的話語,她推門而入,嚴聲說道。

兩名護士面面相觑,戰戰兢兢的越過夏顏沫身邊,疾步離開。

床上的人驀地睜開雙目,紀筠熙摸着自己的小腹,晶瑩的淚珠溢出眼角,瞬間沒入墨黑的長發中。

“姐,你醒了。”夏顏沫喜上眉梢,伸手按下床頭的急救鈴:“覺得怎麽樣?頭還痛不痛?”

紀筠熙不語,只是目光空洞的看着天花板,像個失去了生命力的娃娃。

“姐。”看着紀筠熙的樣子,夏顏沫內心惶恐不安,她知道她剛才極有可能聽到了護士的談話。

空間靜谧,夏顏沫是連個大氣都不敢喘:“姐,說句話好嗎?”

紀筠熙淡淡的掃了一眼夏顏沫,繼續盯着天花板發呆,被單下的手卻死死的攥着小腹的衣服布料,她的孩子沒有了,她那麽在乎那個小生命,竟然這麽快就失去了。

此時醫生走了進來,做了一番檢查,叮囑好好修養,就又離開了。

“姐,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要不要喝點水?餓不餓?”夏顏沫問的小心翼翼。

紀筠熙木讷的搖搖頭。

“給你削個蘋果好不好?瑾涼一會會送飯過來。”夏顏沫坐下,徑自在床頭櫃拿了顆蘋果削皮。

“是不是真的,我的孩子沒了,以後我再也不能懷孕了!我再也不會有孩子了!”紀筠熙幽幽的開口,不是疑問的語氣,卻是在陳述一種了然的事實。

夏顏沫削蘋果皮的手一抖,鋒利的刀刃險些劃破指肚,她把削了一半的蘋果和水果刀放回床頭櫃,看着紀筠熙:“姐,不是,不要聽那兩個護士亂說,醫生沒有百分之百的确定你以後不能再懷孕,你現在最主要的是好好養身體,其他的不要多想。”

紀筠熙一個側身,背對着夏顏沫,咬着被角,痛哭出聲。

此時夏顏沫竟不知道怎麽安慰紀筠熙才好,她知道她此時的難過:“姐,不要這樣,你要好好的養身體,姐夫他……”她頓了頓,不知道這個時候該不該把楚陌寒的身體狀況告訴她。

紀筠熙哭聲戛然而止,她開口:“我想見他,我要見楚陌寒。”

“等下午好嗎?昨天晚上他守了你半宿,早上才離開的。”夏顏沫說道,楚陌寒離開時臉色很不好,他需要休息:“姐,姐夫的身體……”

“現在!現在我要見他!”紀筠熙揚聲打斷夏顏沫的話。

紀筠熙的話音剛落下,病房的門就被人推開,楚陌寒倚着門框急促的喘息片刻才晃晃悠悠的走進來。

紀筠熙轉身,看着楚陌寒,慢慢的坐起來,雙手死死的攥着床單,有一股恨意在心裏醞釀,興風作浪。

“姐,好好和姐夫談談,我先出去。”夏顏沫對紀筠熙說道:“不要和姐夫吵架。”相比之下楚陌寒的身體更經不起半點的差池。

楚陌寒在紀筠熙病床坐下,面面相對:“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他關切的問道,她醒了,他心裏就落了一顆大石。

“為什麽要推我?”紀筠熙不答反問,語氣哀怨,直指人心。

“對不起,沒有保護好你。”楚陌寒垂着眼簾,讓人無法洞悉他的眼神,長長的睫毛輕顫着,如秋後蝴蝶的羽翼,看上去脆弱至極,腹部的刀口很疼,分分秒秒都不肯停歇。

“楚陌寒!!!!”紀筠熙突然揚聲:“我不要你的對不起,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為什麽要推我!!!”她情緒有些失控,眼眶泛紅,面色猙獰,雙手用力的按着楚陌寒的雙肩,用力搖晃,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吼着:“我再也不能懷孕了,楚陌寒你永遠都不知道我失去的是什麽,我恨你!!!我恨你!!!”

被紀筠熙晃的頭昏眼花,腹部的刀口也被牽扯的生疼,頓時楚陌寒的額頭便密集的一層冷汗。

“楚陌寒,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紀筠熙大聲喊道,晃動楚陌寒雙肩的手停止,轉而捂着自己的頭,好痛,頭好痛,她失聲痛哭,嘴裏還是一遍遍的念着:“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看着紀筠熙如此,楚陌寒心疼,那種疼像是被刀子在心髒裏攪着,剜着,密密麻麻的傳遍身體的四肢百骸,都是他的錯,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也好恨自己的無能,他沒有保護好她,顫抖的雙手撫上她的臉頰,拇指擦着她臉頰的淚水,帶着濃濃的心疼和愛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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