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之五
留給我思考的時間不多了,況且我之前說過我不擅長思考還真不是在謙虛,所以我心一橫就這麽無恥這麽無情這麽無理取鬧的把祖奶奶的安危給抛到腦後,我對何琨重重點了點頭,道了一句,“我來救她。”
何琨登時感激涕零得說不出話來,何琦卻誤會了,她以為我是要替她換命,飄到我跟前急得朝我搖頭擺手,繼續大叫着‘不要’,震的我腦子嗡嗡嗡如塞進了只綠頭蒼蠅。
我沒時間跟何琦解釋,飛快的告訴何琨給我毛筆朱砂符紙和一捆繩——我自己的繩沒帶來,只有臨時準備了,沒開過光,法力會打個折扣,另外還要一堆鋸木屑備用。
何琨邊聽邊頭點如二百五啄米,我話音剛落,他立刻從褲兜裏掏出那支在火車上我有幸一見的禿頭毛筆雙手遞上。一想到他是怎麽用這支筆的,我就非常嫌棄,歪頭撇嘴道,“這個不要,你給我弄支新的來!”何琨二話不說調頭朝門外沖去,我還嫌不夠,追在他身後叫了句,“趕緊!”催得太兇,他過門檻的時候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接下來我開始安撫何琦魂魄,起初她見我不借助任何法器就能看見她表示出了吃驚,僅有一點點而已,然後開始大哭,邊哭邊交代遺言,說什麽讓她走吧別害她哥,還說什麽讓她哥找了媳婦後一定要告訴她,要他不要傷心好好過日子等等等,唧唧歪歪咚咚锵锵一大堆,都跟她哥有關。
兄妹這個情深,真是聽者動容聞者落淚。我吸了吸鼻子,對何琦道,“我這個法子不害你哥。”聞言何琦眼眸一亮,止住了哭訴。
我言簡意赅的如此如此這樣這樣吩咐了她一番。何琦沉默一陣,問我,“總有代價吧,代價是什麽?”祖奶奶那張白胖老臉立刻在我心頭浮現。我搖了搖頭,道,“這個法子是有兇險,但成功的可能性不小。只要小心應付,就不會有後患。”這話是在寬慰她,也是在給自己打氣。
我的法子其實很簡單,陰差來勾魂,我給它下個套讓它勾不着就行。
如何下套?有法如下:
其一,布個迷魂局,讓鬼差迷路,要是他轉來轉去找不到何琦的魂魄,就只能自己灰溜溜回去領罰。這跟李清溟的困陰局有異曲同工之妙,至于威力上嘛,咳咳,那是米粒欲與珍珠争華。
其二,設替身,讓鬼差引個假魂魄回去。這個方法我有點沒譜,因為從來沒用過,不知道行不行得通。況且小鬼好過,閻王難應付,我就不信閻王爺會像這些勾魂使者一樣眼瞎心盲。
其三,強行用我李家的符将何琦的魂封在她的身體裏。此法最兇險,算是直接和冥府宣戰了,我這小胳膊細腿兒的,一戰必敗一敗必死,根本不夠人家塞牙縫。
其四,直接把來勾魂的鬼差給收了,讓它榮登冥府失蹤名單花名冊。這招是背水一戰破釜沉舟,帶來的可能後果和第三個法子差不多。
以上所有的辦法都是大忌,耍弄鬼差、擾亂冥府秩序,随便哪個罪名一按,我永世不得翻身。要是能瞞天過海還好,若是事情敗露……我不敢想象結局會怎樣,現在也沒時間給我想了。
此時,何琨捧着我要的東西進了門,啥都有了,獨缺鋸木屑。
鋸木屑不好弄,何六爺爺家沒有。何琨有辦法,丢下東西跟我說,“我現在就去劈柴。”
“劈柴……”我本想說劈柴無用,轉念一想,有好過無,于是改了口道,“劈得細一點兒。”
調朱砂,畫符……
我決定先用第一種方法。這個法子最安全,但達到目的的可能性最低,要是來勾魂的鬼差有幾分法力,我很有可能迷不住它。只是現在真沒法考慮太多,走一步看一步,先試試再說。這倒黴催的勾魂使者說話間就該到了……
取筆沾朱砂,揮毫如那個雨,一氣兒畫了六六三十六道符,封住房間四面及頂和低,我得先阻一阻勾魂使的腳步。何琦有些不适應,她現在畢竟是新鬼一名,被符咒法力一制,立時動憚不得。我丢下手中東西先去照顧何琦的魂魄,引着她來到房屋正東牆的中央,“站這兒,”我叮囑,“無論發生了什麽,都不要動。”
她點頭,苦笑回道,“我現在這樣,想動也動不了。”
接着我從屋中抽屜裏翻到剪刀,來到床前,剪了何琦一把頭發,很大一把。只聽何琦一聲驚呼,又生生壓住。女孩子嘛,都愛美,我沖她笑笑聊作安慰。再取一張符,問清她的生辰八字,唰唰寫了兩張,一張折了鴨子,另一張連同之前剪下來的頭發一起放在一邊備用。
一手托鴨一手執筆,飽蘸朱砂後,我口念咒語腳踩方位筆點七竅,跟着将鴨子放在何琦身體的額頭。
何琨雙手抱着一把碎柴進門,挺大一把,問我該做什麽。正在此時,北牆上我剛才貼的一張符飄了下來。我立刻引火燃了一道符,将灰撒進何琨懷裏,然後吩咐他,朝北牆剛飄下符的地方撒混了符灰的木屑,撒一把就好。等下哪裏的符飄下來了,就朝哪裏撒。撒一次就報一次數,這樣我心裏好對時間有個底。
我倒是不擔心何琨的準頭,練過幾年功百步穿一下楊都是小意思,更別說撒木屑了。我擔心的只有時間,勾魂使者已經在敲門,敲三十六下就能進來,時間實在太緊。
布迷魂陣本身并沒有太大難度,原理就是給鬼做一個迷宮,所以關竅在于陣的範圍大小。範圍越大,迷魂的效用越強,當然花費的時間也越多。
廢話不用多說,我抖開繩索開始布陣。先取一段,繩有兩頭,一頭系在何琦的右手腕,另一頭擱在何琦魂魄腳下,再取一段繞床布置,剛結完極其簡單的第一層,何琨已經報到了第十五。我手忙腳亂,在何琨喊出‘二十五’的時候,堪堪布了二層。
沒時間了,勉強用一下吧。
收了繩索開始給陣施法,撒符踩方位念咒語,老三樣不重彈了。咒語念完,第三十五張符剛好飄下。
好險好險!
我撲到桌邊抓起那把頭發和剪刀,然後急急吩咐何琨找個地方随便坐下,不要說話不要發出動靜。邊說我邊絞着手裏的頭發,絞碎了在繩陣內随意的撒。
撒了兩下後,最後一張符緩緩的、如秋末的落葉一般飄了下來……
我看見勾魂使者進了房,握着它的招魂幡兒,一臉迷惑一臉莫名其妙還有一臉焦躁,連象征它神聖身份和職業的尖頂高帽也歪了。我朝正緊張看着我的何琨豎起手指靠在自己嘴邊,他看不見勾魂使者,只能在我示下行動了。我轉頭,姿勢不變,看了何琦一眼。兩兄妹先後朝我點頭。
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這迷魂陣結得實在是太簡陋了!我也不做太高期望,只希望能多繞這鬼差一會兒,把它暈得五迷三道後它的判斷力自然會下降個幾分。這樣就算讓它摸到了床邊也不要緊,用來當替身的符鴨我也準備好了,這叫有備無患!
我祈禱着這兩道法能順利把勾魂使者給忽悠走,不要逼我出後面那兩招。
勾魂使者飄了過來,不忘一扶高帽,看來它挺注意儀表,不由讓我想起了朱婆。哎,不知道他現在在幹嘛,我還怪想念的。
我瞅也不瞅勾魂使者,全當看不見它,只是起勁的絞頭發,邊絞邊灑。這是想借何琦的頭發來增加迷魂陣的迷魂之力——雖然增加不了太多——從而讓勾魂使者感覺處處都是何琦的魂魄卻無法辨清何琦的魂魄到底在哪——希望能奏效。
想不到勾魂使者在我身邊停了下來,不知道它想做什麽,我暗自警惕。還好,它只是邊皺眉看着我邊發出“啧啧!”之音,跟着便是一句驚疑的嘀咕,“我運氣怎麽這麽差?這姓李的娘們又想做什麽?”哎呀媽,這稱呼比‘李氏’還催淚,真是……
無語凝噎。
灑下最後一把頭發,我拍了拍手,慢吞吞把剪刀放在桌上,然後順勢坐在桌邊的椅子裏。
勾魂使者又是一飄,眼瞅着就要進陣,它卻突然停了下來。我心急,但面上不敢露,眼觀鼻鼻觀心的等着。等了好一陣,它終于動了,小腰身一扭,飄進了迷魂陣。
按着在地上七彎八扭的繩子結的‘道’,勾魂使者開始飄飄頓頓,轉了一圈後,回到原地。但勾魂使者沒察覺,埋頭繼續飄……飄……
半個小時後,它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了,停住,搔了搔後腦勺。“這是怎麽回事?”它自言自語,然後生氣起來,“果然沒錯啊,只要有這個姓李的娘們在,就會有麻煩!”
我,忍……
勾魂使不氣不餒的又走了一圈然後變得又氣又餒,它幹脆停了下來,将手裏的幡兒在地上跺了跺,招魂幡尖蕩出一根細細的鎖魂絲。不過可惜鎖魂絲也暈菜了,如一條細蛇一般在空中毫無目的的游着,一會兒朝東一會兒向西,就是找不到何琦的魂究竟在哪。勾魂使收了鎖魂絲,茫然望着床上躺着的額上頂着符鴨的何琦,大概在奇怪為什麽明明看得見的地方卻怎麽走都走不到,明明看得見魂魄卻怎麽收也收不了。
我很滿意這個效果,這肯定是個新上任的鬼差,要是換個有經驗點的,我這匆忙布置的雕蟲小技根本不值一提。不過,這個勾魂使者可能缺乏了點經驗但是并不笨,它馬上有了覺悟,‘biu~’一下飄到我跟前。“喂,李氏!”它叫我一聲想引起我的注意,我裝沒聽見。它又是一跺腳,恨道,“行啊,等着瞧吧!”丢下這句狠話便消失了。
這麽快就放棄了?
我不喜反驚,它這明顯的是回去搬救兵呀!
我從椅子了跳起來,抓起繩索繼續結陣,邊結邊在心中憂慮,不知道那個鬼差回去搬的什麽救兵,不知道救兵厲害不厲害……
忍不住一嘆,我還是失策了,我真沒想到我們李家這麽豔名遠播盛名在外,以至于人家鬼差們遇見點什麽事就能毫不費力的把我這個始作俑者揪出來,真是裝都沒法裝,逃都沒地逃。
這叫什麽事兒啊……
邊怨邊嘆,抓緊時間又給迷魂陣結了一層。何琨不知道我在幹什麽,也不敢打攪我,遂憋出一臉焦慮痛苦的鼓着眼珠子緊緊追随我的動作。
忽然房中陰氣大盛,氣溫低了至少十度!我一驚,丢了繩子轉身望,牆壁上幽幽浮現出兩個影子,左邊一個戴着高帽,正是勾魂使者去而複返,右邊那個也是老熟人啊,是朱婆啊……
我先笑,後愁……
這老鬼怎麽來了?哎呀呀,他可不好騙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