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眸中的震驚不言而喻,荀彧看着額頭冒着細汗的荀攸,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而今不過才中平三年,距離史上靈帝駕崩還有足足三年,怎麽之前還好好的說駕崩就駕崩了呢?

剛披上的外衣在震驚之下被扯了下來,荀彧攥緊了手中的衣料,腦海中飛速閃過各種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的信息。

——中平六年,夏四月丙午朔,日有食之,丙辰,帝崩于南宮嘉德殿,年三十四,戊午,皇子辯即皇帝位,年十七,尊皇後曰皇太後,太後臨朝,大赦天下,改元為光熹,封皇弟協為渤海王。

荀彧記得清楚,《後漢書*孝靈帝傳》上面記載,靈帝于中平六年駕崩,而如今才中平三年,若不是對自己的記憶力非常有信心,荀彧幾乎以為是他記錯了。

先前宮中沒有傳出任何靈帝病重的消息,甚至前些天這位搞事兒不止的帝皇還想着在京城弄一個大閱兵,怎麽可能忽然就死了?

靈帝死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之前沒有任何征兆。

心中有些發寒,荀彧忽然意識到有些事情在他沒有注意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變化。

便是普通人死亡之前也會有種種預兆,更何況是皇帝,暴斃而亡這種事情原本就少,而且大部分都能找出緣由,但是發生在皇室之中的暴斃可就沒這麽簡單了。

宮牆裏面是非多,暴斃不過是種掩蓋的說法罷了,但是沒人敢将這兩個字放在皇帝身上。

因為先前曾經試圖改變将要發生的事情但是卻沒有什麽結果,荀彧知道想要改變既定的事件有多麽艱難,現在猛然來了這麽大一個變故,不亞于一道驚雷直接在他耳邊炸開。

自己得到消息時的反應也是如此,因此對荀彧的震驚荀攸并沒有多想,只是現在到底不是震驚的時候。

不給荀彧留緩沖事件,荀攸直接拉着人快步走了出去,臉上的擔憂顯而易見。

聖上如今正值壯年卻忽然離世,膝下皇子年幼無知如何為皇,怕是要大權旁落任外戚與宦官争奪了。

皇帝年幼,掌權的只能是外人而不可能是他自己。

既然靈帝駕崩的消息已經傳到了他們這兒,此時京師定然已經戒嚴了,就算靈帝在位時再荒唐,這時候皇家也占據絕對的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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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讓仆從擺了路祭,荀彧荀攸在門前站了一會兒便去了書房,喪鐘已經開始響了,不出一日,靈帝駕崩的消息便會傳遍天下。

到那時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亂!

雖然靈帝平時荒唐至極,但是只要他活着,外戚和宦官就不敢真正翻天,畢竟頂上真正的天還好好的在龍椅上坐着。

但是靈帝一死,宦官和外戚之間的争鬥就變得無所顧忌了,外戚仗着和皇帝有親戚自覺高人一等,宦官仗着宮中貴人寵信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如此針尖對麥芒的局勢,沒了皇帝在上面壓制後果可想而知。

荀攸擔憂的是京中即将出現的宦官外戚之争,而荀彧所擔憂的卻和他完全不同。

少帝劉辨即位,大将軍何進為了徹底解決宦官而召董卓進京,而後才算是真正拉開了三國亂世的序幕。

荀彧一直以為距離董卓進京還有幾年的時間,現在何進和蹇碩鬥的正歡,劉辨能不能順利登基還是問題,而那只有六七歲的劉協更是不知道會走上什麽樣的道路。

董太後與何太後關系不好,如今何進權大,何太後的地位跟着水漲船高,這時劉協這個可能和她兒子搶皇位的皇子在他眼中可不就是眼中釘肉中刺。

嘆了一口氣,看着空中飄着的雨絲以及耳邊傳來的聲聲喪鐘,荀彧心中尚且有一絲慶幸,這時的董卓正在外面打仗,尚且沒有積攢當如史上那般名聲,所以無論如何何進也不會和他扯上關系。

沒了董卓,曹操便不會這麽早離開洛陽,袁紹那邊尚有餘地,洛陽城還有機會不如史上那般變成廢墟一片。

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

這不只是玩笑而已。

荀攸站在荀彧身旁感嘆了許久,直到旁邊的人家都開始了守國喪,他才長嘆一聲便和荀彧一同回去了 。

跪坐于席子之上,荀彧給自己倒了杯清水穩定心神,是了,先前在靈帝封董卓為并州牧的時候就該有所察覺,那時就已經有了些許變天的征兆了。

眸光微沉,荀彧忽然覺得自己先前的那一絲慶幸很傻。

不久前,靈帝“廢史立牧”任命了三個州牧,益州牧劉焉、豫州牧黃琬、幽州牧劉虞,若無意外,董卓在不久後便會成為第四個州牧。

這天下第四個州牧本不該這時候送出去,但是偏偏靈帝在死之前将董卓封為并州牧,若不是因為下命令的是靈帝,荀彧幾乎要以為這是在為董卓進京制造條件。

“如今聖上盛年而亡,皇子又年幼無知,朝中形勢危急,攸只怕禍起蕭牆京中先亂。”

于荀彧對面坐下,荀攸皺着眉頭憂心忡忡開口,“先前帝欲廢長立幼,如今皇子辯有大将軍站在身後,宮中怕是不安穩。”

皇宮裏當然不會安穩,靈帝死前特意讓蹇碩看護劉協,明明白白的表示出對小兒子的偏愛,這讓如今占據優勢的何進一脈如何甘心?

皇子外甥和皇帝外甥,傻子都知道哪個好。

何進打的好算盤,有靈帝囑托的蹇碩自然不會輕易讓他得逞,宦官和外戚水火不容,總要有一個下臺。

心不在焉的接了幾句,荀攸二人分析了一下如今朝中情形,看荀彧的心思實在不在這上面,他也不多說了,只是收了話題沉聲問道,“叔父可要回颍川?”

如今洛陽着實不是什麽好地方,他雖是小輩卻比叔父年長五歲,萬一出了什麽事情也足以應付。

所以,荀攸現在的打算就是和荀彧商量一下,過幾日直接啓程回颍川,當然,回去的只有荀彧一人。

洛陽乃京都,百官無事不離京,他還不能輕易便離去。

“不急,再等等。”抿了口已經發涼的茶水,荀彧搖頭表示現在還不是回去的時候。

不知為何,他總感覺靈帝駕崩提前這麽久其中另有玄機,只是不知道在其中搗鬼的究竟是誰了。

野心越來越大的十常侍?

急着讓外甥登基的何進?

似乎靈帝身邊的人都有可能,不過現在荀彧也無法确定究竟是真的有人搗鬼還是因為靈帝提前駕崩帶來的錯覺。

看荀彧臉色不怎麽好,荀攸勸了幾句也不多說了,交代了婢女之後便匆匆離去,只留荀彧一人在府邸之中。

新舊帝交接之際正是繁忙的時候,他能抽出來時間回家一趟已經很不容易了。

靈帝頭七未過,如荀彧所料,何進和蹇碩便掐起來了,到底沒了皇帝在身後撐腰,何進的手段更勝一籌,在蹇碩準備讓劉協登基之前他便先被何進所殺。

不過,這時何太後正寵幸十常侍,雖然蹇碩死了,十常侍在宮中依舊權利巨大。

宦官掌權不是一朝一夕便形成的,只要宮中貴人信他們,這權利就不會從他們手中分出去。

随後再沒有出現什麽出乎意料的事情,荀彧也只當之前的感覺只是他太緊張導致,又因為這些天事務繁多之下,所以他很快便将之前的懷疑抛之腦後。

荀攸如今和袁紹走的比較近,每天更是忙的腳不沾地,即便是同住一個屋檐下這些天叔侄倆也極少有碰面的機會。

在書房中翻閱着書籍,荀彧沉思良久,覺得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何進和袁紹合作想滅了十常侍,但是何太後就是拖着不下召,沉不住氣的何進一急便直接下召出去找外援去了。

據袁本初所言,何進此次只派人去了并州刺史丁原那兒,董卓雖為并州牧,但是至今尚且沒能征收丁原手底下的兵。

丁原好歹幹了那麽多年的刺史,董卓雖然名為州牧,但是州郡中還是丁原的威信更大一些,若是輕而易舉便被這空降的頂頭上司奪了實權,他也當不了那麽多年的刺史了。

将東西收拾的差不多了,一些家中沒有的古籍全部打包帶走,至于錢財什麽足夠他們回到颍川就足夠了。

這些年低調行事在朝中名聲不顯,荀彧自以為要離開洛陽回颍川不是什麽大事,然而,就在這時,荀攸再次給他帶來了一個無異于驚雷的消息。

何進死了!

拳頭不由自主的攥緊,荀彧死死的皺着眉頭,昨日公達尚言袁本初欲向何進提議誅殺十常侍,怎麽今日就死了?

在何進沒有将誅殺十常侍的意思透露給何太後之時,以張讓等人的作風定然不會主動同何進過不去,他們靠着宮中貴人生活,沒人撐腰根本什麽都不是。

現在何太後對他們正當寵信,如果何進不針對他們,只憑在何太後耳邊吹吹風他們就能接着風光,怎麽可能會先殺了何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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