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紅眼蝙蝠攀上淩霄的身子，低頭去吮吸他的血液。它們越聚越多，到後來竟像給他包上一副黑色铠甲，只露出脖子和頭。淩霄渾然不覺疼痛，眼睛都不帶多眨半分。
路清風本來覺得害怕，但見淩霄目光清澈毫無懼意，他也就不怕了。盤腿坐到師弟身旁，問他為什麽要喂蝙蝠。
淩霄一副享受的樣子：“不是我喂他們，是他們喂我。你要不要一起？”
路清風吓得一把彈開。他可不想被這些死東西咬。他低頭看着淩霄身上的蝙蝠，半猜半問：“這是什麽修煉法門？”
這回淩霄怎麽都不應他了，眼睛一閉，似乎沉沉睡去。洞裏安安靜靜，只餘下兩人交錯的呼吸聲，以及夾雜着蝙蝠們細碎的、吮吸血液和齧咬肌膚的聲音。
困意是會傳染的，路清風打個哈欠，手枕着胳膊肘，在淩霄身邊躺下。
“別睡。”旁邊傳來淩霄的聲音，“會被咬。”
路清風一個激靈彈起來，揮揮手趕跑在他附近盤旋的蝙蝠。不過他挺欣慰，淩霄擔心他被咬，看來小師弟還是有點關心他的。
他對培養守財二號充滿希望，起身坐得離淩霄近些，問：“你從哪裏來的？”
“從來處來。”淩霄擺明不想答。
“幾歲？十九，二十？”
“說出來吓死你。”
“家裏還有沒有其他人？”
淩霄好像又睡着了。
路清風只道他肯定裝睡，不然怎麽自己一躺下他就能察覺，推推他的腦袋：“要不這樣好了，你問我答。”
淩霄這回睜眼瞪他并爽快抛個問題：“你能不能不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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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清風壓力山大，師弟老這麽不肯交流怎麽培養感情？他想出個循序漸進的法子：“你每天回答我一個問題，我這天都安分。這樣好不好？”
淩霄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這可是一筆劃算的買賣，你也不想我每天唠叨是不是？可是作為師兄，我必須關心你愛護你，不然師父是會怪我的呀。再說了，同門之間本來就應該同氣連枝守望相助……”
路清風又唠叨起來，反正漫漫長夜，有的是時間唠叨。
淩霄被他煩得不淡定，深吸口氣終于應句：“好。”
路清風小勝一場，興致勃勃地發問：“那你先說你幾歲吧。”
淩霄平靜地應道：“今天答過了，等明天。”
“你哪裏答了？”
“你問好不好，我說好。”淩霄把頭扭向另一側。
路清風俨然給雷劈一道，這小子不僅沒心沒肺，還會算計人！徹底沒招的路清風只好遵守諾言，在旁邊一眼不吭地打坐歇息。
洞裏光線昏暗，不見日月星辰。路清風感覺過了好久，睜眼看淩霄還給蝙蝠們包裹着，嘴唇和臉色都泛白許多，心想再怎麽修煉也不能叫自己的血被吸幹吧，遂問：“你有沒有事啊？”
“好得很。”淩霄說話中氣十足，聽起來的确沒什麽事。
“那還要多久？待會怎麽把它們趕走？”
淩霄又是淡淡一句：“今天的又問完了。”
路清風真想扇自己個耳光，沒事關心這個人精作什麽？
到頭淩霄還是答了這個問題：“再一刻。它們自己走。”
他說得完全不錯。再呆一刻鐘，那些蝙蝠接二連三地離開淩霄的身體，倒挂回岩壁上。叫人詫異的是，它們的紅眼沒了，裏頭漸漸透出些微弱綠光，不過比起先前遇到的那些綠眼蝙蝠，顏色還不夠深。
路清風大膽揣測：“不會之前遇到的綠蝙蝠都是吸過你血的吧？”
這回淩霄倒很幹脆地“嗯”一聲，慢慢從地上站起。常人要給蝙蝠吸一夜血，第二天沒死就不錯了，這家夥倒是越給咬越精神。
“現在你總該肯跟我回去了吧？”路清風道，想起是個問句馬上開口，“不，我不是問你，我是說你該跟我回去了。”
淩霄淺淺哼一聲：“我不回去。”
“為什麽？”路清風告訴自己要耐心，“你要還有別的事，我可以陪你做完再回去。”
“昨夜我打傷兩個人。”
路清風覺得沒什麽大不了：“那分明他們欺負你在先。”
淩霄搖着頭：“他們可是你明月師弟的人。你打得過？”
路清風想起二師弟還是有點忌憚的，但明月總不會不講理吧。再說了，他都不替淩霄出頭誰出頭？路清風拽過淩霄的胳膊，拉他往洞穴外邊走。沒幾步路就到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五福峰頂。
路清風現出長劍瀚海長風：“教你一招，學會了二師兄不足為懼。”
淩霄抱手站着沒表示，路清風當他默許了。
路清風指着對面身後的一面山壁，吩咐淩霄：“你用你的鐮刀砍他試試。”
“白天我用不了鐮刀。”淩霄老老實實地交待。
路清風還道他不配合，催了好幾遍他才用拳頭往山壁打出一拳。
也不知他到底是有意為難人，還是因剛給蝙蝠吸過血沒氣力，反正他的拳頭簡直比武俠世界路人怪的還弱，打上去連點碎石粉末都沒震出來，反倒手背紅了大片。
路清風安慰自己，這只傲嬌師弟願意聽話出拳，就已經是最大的進步了。
清風伸出長劍劃個太極，揮揚之際一道閃電淩空而下，他與淩霄身邊就生成個淡藍的氣場，璇玑七星自氣場裏浮現出來，拱衛在兩人身邊。路清風再指指方才的石壁：“你試試？”
淩霄難得露出些許詫異的神情，他顯然已經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
這回他沒出拳，只伸出兩根指頭，往那山壁上輕飄飄一點，整座山都響起了隆隆聲幾乎要塌陷下去。
好在淩霄早有察覺，一點之間就收了手，那塊石壁只是碎裂出許多紋路，還未成塌方之勢。
路清風也沒預料會有這麽大威力。
他還記得第一次給守財加這個攻擊buff，狗狗只能撲裂一塊大石頭。後來費好多心思才把守財訓練成能瞬秒巫帥的水準。
看來果然人與人之間的默契度就是容易培養，才第一次合作師弟就能開山裂石了！
他在星辰拱衛間昂着驕傲的頭顱，志得意滿地沖淩霄眨眼，潛臺詞：“知道師兄厲害了吧！”
淩霄不多言語，臉上喜悅之情則是掩蓋不住的。待得星辰隐退，他體內神奇的力量也就沒有了，又問清風：“能不能飛天遁地？”
這有何難？守財都能你更能！于是使出個“生太極”的加速氣場，速度加到一定程度，人就自然飛了起來。淩霄借這勢頭，往崖前一躍，朝五莊觀所在萬壽峰飛回去。
清風傻了眼。buff對他自身能力沒有加成，他也沒法飛起來，只好化形成風才跟上師弟的速度。這回省事得多，只眨眼間兩人就回到了十方苑內。
淩霄猜得一點都沒錯，觀裏到處是要抓他的人。
“你還敢回來！”跟淩霄同院的那幾個弟子看見他就叫道。又忙過去将他們小院的門關上，把淩霄推進房間，“明月師兄四處要抓你。”
這回淩霄把頭轉向清風，滿臉有人罩無所謂的模樣。
路清風也特享受被師弟崇拜和信任的感覺，跟衆人道：“不怕，我最大，我說了算。”
幾人稍微安些心，院子外邊開始鬧騰，聽得有人大喊：“方師兄，我們看到淩霄回來了，他定在裏面。”
小院的門就被一群人踹開。領頭的方師兄喚作方圓，論次序大概排二十，反正是明月第一年負責帶的三名師弟之一，聽說近兩年也快到太乙境界了。
方圓領着一群人湧入小院，正遇上路清風站在院裏。這位師弟學明月學得十足十，對清風是毫無顧忌的，把手中佩劍一橫就道：“請師兄讓一讓，傷着你不好。”
路清風沒有讓的意思，只問：“你要做什麽？”
“淩霄殘害同門，我來捉他去見二師兄。”
路清風可不是恃強淩弱的人，且跟師弟講講道理：“我五莊什麽規矩？要捉人的，且先問了管他的師兄答不答應。”
方圓臉色陰沉：“我這正是在告知師兄此事。”
路清風擺手：“噢，我知道了。不答應，你走吧。”
方圓臉色更沉，上前幾步，咄咄逼人：“我勸師兄不要開玩笑的好。”
路清風有淩霄這個能承受他buff的戰士在身後，一點不慌，只與方圓慢慢說來：“淩霄打人我在場，可分明是他們幾人綁了淩霄在先的。淩霄不打，我也打他們的。你還要捉我不成？”
此時淩霄與同院幾人俱從屋裏出來，方圓一見索性不與大師兄辯解，徑直指揮身後的弟子：“五莊弟子聽令，将這魔頭拿下。”
方圓帶來的多半是明月管教的師弟，自然都聽他的，只頃刻間俱亮出兵器圍了淩霄。淩霄身旁那幾個新弟子二話不說，趕緊躲得遠遠的。
他們躲開正合清風心意，省得這些閑雜人士蹭了buff的加成。長劍起，星辰落。被璇玑拱衛的淩霄只不過手臂一揮，打出的真氣就掃蕩得圍攻着跌倒在地。
方圓倒吸口涼氣。他帶來的幫手裏，有修為與他伯仲之間的幾個師弟。他們齊上都打不過，他再上也是白搭。原來大家都猜錯了，前日擊退巫帥的真不是守財，就是眼前的大師兄。
路清風收劍，過去把方圓僵在半空拿劍的手按下去，耐心教育師弟：“我說了我不同意。你若有異議，去找師父師叔告狀便是。凡事按規矩來嘛。”
方圓咬牙切齒，又不敢妄動。他第一次感到大師兄給他的壓力絲毫不亞于二師兄。一籌莫展間，擡頭望見有兩顆流星劃破天際，認得其中一顆：“二師兄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