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此言一出,登時哄亂一片,殷梨亭呆立當場,叫道:“八師弟,你說什麽!”
滅絕師太也是沒有想到他竟然真的肯當衆自逐師門,她原是想将他一軍,料想他不可能會為了魔教而背叛師門的,哪裏知道,自己這一将,竟然将出這麽個結果來,不由得又驚又怒,厲聲喝道:“超群,你幹什麽!胡鬧!快收回剛才的話!”
這時,銳金旗副使吳勁草道:“張少俠,承你恩德,在下吳勁草,感激不盡,張少俠,請你收回成命,剛才的話,我們沒有聽見,相信大家也都沒有聽見。”
張超群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回頭了,既然說出這話來,這些正教中人已是清清楚楚地聽見了,倘若自己再行反複,必定為人所不齒,并且也無法獲得明教的完全信任,那時,才真的是兩頭難做了。想到這裏,張超群昂然道:“自古正邪之分,哪裏能分得那麽清楚,正派中人,若是為非作歹,那和邪魔外道又有什麽分別了?相反,他們更加可惡。”說到這裏,眼神不經意地向華山派的掌門鮮于通、昆侖派的掌門何太沖瞟了一眼,鮮于通和何太沖都是心中一懔,只覺他那眼神仿佛能洞悉一切,他們做賊心虛,一個将眼神瞟向別處,一個假作鎮定。
“如果大家口中所謂的魔教中人,他們所作所為,如果是光明磊落,那又如何?明教教衆千千萬萬,難免良莠不齊,但我們卻也不能将所有的明教教徒都歸納于邪魔外道吧,據我所知,明教的志向是在行善去惡,拯救世人,堅決對抗朝廷,和一般江湖門派夢寐以求的首先是稱雄江湖、對朝廷主要是不合作的态度不同,他們的志趣、行為自然與一般江湖有異,又因他們久受壓抑,行事不免乖張,氣氛不免神秘,與一般江湖人物格格不入,甚至多造殺孽,故被視之為魔。其實,大家也都看到了,他們剛才大仁大義,不畏死亡,這樣的義氣男兒,試問,我們這些正派人士當中,又有幾人能做到?”
他這番話,令五大派的一些名宿大感慚愧,想到自己,竟是真的無法做到像他們那樣的舍生取義,甚至有可能當自己被敵人脅迫時,說不定身邊的同門便不肯同生共死了。
吳勁草等明教教徒們瞧着張超群,目光中露出感激的神采。
一個崆峒派的道人高聲喝道:“小子,你既然已經不是武當派弟子,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胡說八道,蠱惑人心?”
宋青書也趁勢叫道:“張超群,你休得擾亂人心,大家一起上,殺了這些邪魔外道!”
一時間,群情洶湧,昆侖派與華山派首當其沖,人人擦拳磨掌,亮出刀兵。
張超群大聲道:“師太,你說過的,只要我當衆承認不是武當弟子,你就放過他們的!”
滅絕師太臉上陰晴不定,半晌才道:“你當真要這樣麽?”
張超群道:“男人大丈夫,說過的話,潑出去的水,無法收回了,我一人的榮辱換來這些義氣深重的好漢子幾十條人命,值了!”
滅絕師太長嘆一聲,道:“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我說過放過他們,但我只能代表峨嵋派,其他人怎麽做,我管不着,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的敵人了!”說罷,拂袖退開。
張超群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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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絕師太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好說?”
張超群道:“超群最後拜托師太一件事,請幫我好好照看芷若!”
滅絕師太略一沉吟,道:“周姑娘不是武當弟子麽?何須我來照看?”
張超群笑道:“芷若心地單純,我是擔心有人會對她起歹念,她在峨嵋派,我更放心些,無論如何,請師太答應我這最後一個請求!”
滅絕師太點了點頭,黯然退去。
周芷若被紀曉芙和丁敏君攔着,早已珠淚盈盈,哭道:“超群哥哥,我要跟你一起啊!”
張超群向周芷若深深地瞧了一眼,大步回頭,走到吳勁草面前,道:“借你劍一用!”
吳勁草熱淚盈眶,道:“張少俠,我吳勁草從今以後,就是你的人了!”
張超群吓了一跳,登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什麽……什麽叫就是我的人了?老天,我只對美女有興趣啊!哪知吳勁草話音剛落,五十幾個銳金旗部屬全都大聲叫了起來。
“張少俠,我們以後都是你的人了!”
“張少俠,你做我們的掌旗使吧!”
張超群頭皮發麻,這也太離譜了吧?我張超群正正經經的一個好人家的孩子,沒那種嗜好啊!
張超群鄭而重之地一抱拳,朗聲道:“各位,我不是明教中人,請不要這麽說,我敬重你們,所以才不忍心看着你們丢了性命,如果你們看得起我張超群,就不要再說這種話了,咱們都是重情重義的人,決不是惺惺作态,要貪圖做你們的掌旗使。”
怎麽能當什麽小小的掌旗使呢?要做,咱也做個教主來玩玩才是。
接過吳勁草獨臂遞過來的長劍,張超群昂然道:“各位前輩,今日張某放肆,日後若有幸重歸門牆,定當登門謝罪!”
超群哥深知,張三豐胸懷空明,秉性本善,而且通情達理,倘若他知道了今日之事,定然不會計較,想當初,張翠山和殷素素從冰火島返回中原,張翠山向他禀明娶妻之事,說出殷素素是天鷹教教主的女兒,張三豐只是捋須一笑,說道:“那有甚麽幹系?只要媳婦兒人品不錯,也就是了,便算她人品不好,到得咱們山上,難道不能潛移默化于她麽?天鷹教又怎樣了?翠山,為人第一不可胸襟太窄,千萬別自居名門正派,把旁人都瞧得小了。這正邪兩字,原本難分,正派弟子若是心術不正,便是邪徒,邪派中人只要一心向善,便是正人君子。”張翠山大喜,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擔了十年的心事,師父只輕輕兩句話便揭了過去。張三豐連殷素素如果心術不正這樣的事情都能接受,可見其心胸之開闊,見識之通明,遠在滅絕師太甚至少林派那些和尚之上。
而後,張三豐又道:“殷天正殷教主,我跟他神交已久,很佩服他武功了得,是個慷慨磊落的奇男子,他雖性子偏激,行事乖僻些,可不是卑鄙小人,咱們很可交交這個朋友。”一旁宋遠橋等均想:“師父對五弟果然厚愛,愛屋及烏。連他岳父這等大魔頭,居然也肯下交。”
別派中人不知張三豐倒也罷了,超群哥熟讀金大師的原著大作不知多少遍了,又怎能不知張三豐為人?張三豐當初收自己為徒,為的是什麽?不就是因為自己在他面前表現出有血性、有良知、有正義感麽?自己今日實屬迫于無奈,張三豐若是知道今日之事,定是一笑了之,還會讓自己重歸武當。
班淑娴在一旁厲聲喝道:“姓張的小子,你今日背叛師門,與魔教妖邪為伍,還妄想重歸門牆麽?”
華山派一人也應和道:“不錯,你想重回武當,那是在做夢!”
又有一道人喊道:“別跟他廢話了,殺了他們!”
張超群哈哈大笑,長劍一指,向那道人冷聲道:“你是名門正派,就必須按照名門正派的規矩來,難道你想倚多為勝麽?”
何太沖大聲道:“對付邪教妖孽,講什麽規矩了!殺了他們!”
昆侖派掌門話一出口,門下弟子登時湧了上來。殷梨亭高聲道:“各位同道,我八師弟今日魯莽了,但這等大事,原是應該禀明師尊才能定奪的,他老人家說下話來,要逐他出門牆,那時才算,所以,眼下他還是我武當派的人,,按照武林規矩,若是他技不如人,是生是死,都算是咎由自取,倘若大家一湧而上,不按照規矩來,那便是跟我們武當為難,日後必定登門讨教!”
張超群驚奇地瞧着殷梨亭,他性子柔弱,遇事沒有主見,沒想到竟然說出這麽一番話出來!
“六師兄!”張超群心中感激,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殷梨亭厲聲喝道:“你別叫我,今如此胡鬧,給咱們武當派丢臉,回去之後,看師父他老人家如何說,以後你還是不是我師弟,難說得很!”
張超群微微一笑,有了武當派撐腰,峨嵋派又不作為,華山、崆峒、昆侖三派怎麽也會有所顧忌,心中大定,向四周團團一揖,道:“各位前輩,小子無禮了,請教各位高招!”
殷梨亭說出剛才那番話,群豪均是不願得罪了武當派,正躊躇間,昆侖派中走出一人來,這人身材枯瘦,五十歲年紀,面色陰鸷,大聲道:“姓張的小子,昆侖派丁不破跟你比劃比劃!”
張超群見他年紀不小,比何太沖看上去還老些,想來是和他一個級別的高手,不敢大意,點了點頭,道:“丁前輩請了!”心中卻是對這名字頗為無奈,叮不破?難道他面皮極厚,蚊子也叮他不破麽?
丁不破清喝一聲,身形陡動,劍尖顫動,在空中緩緩的劃了一個圈,随即,只見他長劍閃爍,不停地畫着不規則的圈,劍法嚴謹,殷梨亭動容道:“這是兩儀劍法。”昆侖派的絕學,便是兩儀劍法,這枯瘦老頭居然也會使,而且,看他劍法頗有造詣,想來應是何太沖同一級的。
張超群卻是不識這劍法,只覺他劍法和那日跟班淑娴交手時見過,似是而非,有那麽幾分相似,叫了聲“得罪”,挺劍直劈,他所使的,是玉女劍法,這玉女劍法又叫作“玉女無鋒劍”,講究的是劍招奇幻,變化莫測,似乎平平無奇,突然間幻招忽生,實難抵擋。
那丁不破見他劍招平常,哼了一聲,心道:原來只是個銀樣蠟槍頭,他這般年輕,能有什麽造詣了?!今日若能在五大派群豪面前打敗他,也算是極為露臉了。當下招式一變,劍招變快,不斷強攻,這兩儀劍法從太極八卦之中化出,有好幾百招,每一招略加變化,又是另一招劍法。反反複複,有好幾千招,源源不絕,将張超群牢牢裹在其間,反觀張超群,像是被他精妙綿密的劍式所震懾,群豪只見其抵擋,不見其搶攻,都是詫異不已,不少人都是心生疑惑,更有人不禁輕視,武當七俠在江湖上何等的威名,哪個不是武功高強?哪知這個張三豐新收弟子卻好像不怎麽樣。
唯有滅絕師太、何太沖夫婦才知道他的本事,見他只守不攻,心知他必有後招。果然,三十多招過後,張超群似是抵擋不住,上盤露出個偌大的破綻,那丁不破竊喜,挺劍直刺。
“小心了!”班淑娴大聲警告。她是和張超群交過手的,知道他表現反常,實是不合常理,必定有古怪,此時見他露出個這麽大的破綻,猜出這是誘敵之計。
但場上形勢變化焉是她一言能決的?只見張超群以一個極其怪異的姿勢,身子一扭,不可思議地躲開了丁不破的搶攻,“當啷”,丁不破面色慘白,長劍墜地,捂住手腕,張超群一柄長劍架在丁不破肩頸之處。
這招,是玉女劍法中的“皓腕玉镯”,虛虛實實,花招疊出,果然誘敵之後,一擊即中。
他本身就有着十幾年的內功修為,更加上修習九陽真經第一卷後,內力大進,想要勝了這昆侖派的瘦老頭,原不是太難,一百招後,當可勝了他,只不過,今日形勢兇險,他不敢太耗損內力。但也不敢對這些正派中人太過分,剛才那招“皓腕玉镯”,便臨時将直刺改為拍擊,沒傷了他。
丁不破面色難看之極,道:“承蒙閣下手下留情。”退了回去。
張超群“謙遜”道:“不敢不敢,晚輩只是一時僥幸。”
從華山派中走出一人來,那人豐神俊朗,矯矯不群,一身青衣長袍,腮下長須飄飄,頗有神仙之風骨。
“華山派鮮于通,領教少俠高招。”
張超群一懔,這人好眉好貌,卻是個卑鄙無恥,始亂終棄的小人,害死師兄白垣,貪圖華山派掌門之位,抛棄胡青牛之妹娶了當時華山派掌門的獨生愛女,以致于胡青牛的妹妹羞憤自盡,一屍兩命,這等小人,居然也能稱得上是名門正派,可笑可笑,正欲當場拆穿他,只見衆人一齊向西北角瞧去,愕然回頭,一個白衫男子手搖折扇,穿過人叢,走将過來,那人行路足下塵沙不起,便如是在水面飄浮一般。他白衫的左襟上繡着一只小小黑鷹,雙翅展開。衆人一看,便知他是天鷹教中的高手人物。原來天鷹教教衆的法服和明教一般,也是白袍,只是明教教袍上繡一個紅色火焰,天鷹教則繡一頭黑鷹。
“總算是來了麽?害我出了一身臭汗。”張超群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