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混元霹靂手成昆!此名在武林中可謂聲名顯赫,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群豪登時哄然。

張超群道:“混元霹靂手成昆在三十年前,與明教教主陽頂天結下仇怨,便一直處心積慮對付明教,他一心挑撥六大派和明教不和,後來投入少林門下,法名圓真。昨晚他混入明教內堂,親口對明教首腦人物吐露此事。光明左使者楊逍,韋蝠王,五散人等皆曾聽聞。此事千真萬确,若有虛言,我是豬狗不如之輩,死後萬劫不得超生!”當下,又将成昆如何害死謝遜一家,令謝遜瘋狂,迷亂本性,又将少林四大神僧之一的空見如何害死一事說了出來。

群豪盡皆動容,只聽一人口宣佛號,緩步而出,此人灰色僧袍,相貌威嚴,左手握着一串念珠,正是少林派龍爪手功夫第一的空性。

“小子,你一再污蔑我圓真師侄,究竟是何用意!我少林清譽,豈容你诋毀!”

張超群微笑道:“大師,你說我诋毀了少林清譽麽?冤枉啊冤枉,武當少林,同是名門正派,又素有淵源,我怎會做出這等事呢?我剛才也說了,這一切,都是這成昆暗中謀劃了三十年,就是要讓明教和六大派勢成水火,鬥個你死我活,你若不信,我便讓他複活過來,自己跟你交待吧!”說着,一手置于成昆胸前,內力一吐,那成昆身子猛地顫了一下,仍舊是一動不動,張超群大奇,難道他是真的死了麽?

空性怒道:“休得辱我圓真師侄法體!就算他真是成昆,魔教這多年來,為非作歹,無惡不作,我們正派中人也是要鏟除妖邪的!他是不是挑唆,是不是暗中謀劃,都不重要了!”

張超群面色一變,喝道:“大師,我敬你是前輩,只道你是個明辨是非的人,原來你也是個迂人!”

群豪大嘩,空性是何等身份!少林四大神僧之一,武林之中,威望素著,誰不敬仰,卻被他如此說道,少林僧人一齊出列,便要上前圍毆張超群。

突然,宋遠橋怒喝道:“張超群,今日宋某代家師将你逐出師門!你今日所為,與武當派無關!”

其時,張三豐雖是武當掌門,但他早已不再管理武當派事務,武當一派,實質上的掌門,原是宋遠橋,他此言一出,少林僧衆更是擦拳磨掌,只待空智一聲令下,便要上來将這出言不遜的狂妄小子碎屍萬段了。

滅絕師太在一邊搖頭嘆息,這般少年英才,卻是誤入魔道,她雖愛惜他人才,此時也不能冒着千夫所指的危險替他出頭了。

張超群呆了一呆,瞧着宋遠橋,見他胸前起伏劇烈,顯是被自己氣得不輕,又見峨嵋派中,紀曉芙、丁敏君和周芷若滿臉的關切,芷若更是焦急得淚花直冒,不由得心生憐意。

眼見少林僧衆便要群起而攻之,張超群積聚了真氣,大聲喝道:“大師,你口口聲聲說明教無惡不作,晚輩剛才已經說得清清楚楚,那都是成昆的暗中操控,你可知道,袁州周子旺和信陽棒胡是什麽人麽?”

空性一怔,搖頭道:“那是什麽人了?”

空性自來不理世事,專心習武,也算得孤陋寡聞了,空智接口道:“袁州周子旺數年前在袁州舉事,自稱周王,後來失敗身死,河南棒胡,實名胡閏兒,在信陽起兵,一年後,兵敗身死。”

張超群贊道:“空智大師見聞廣博,晚輩佩服。但空智大師,你知不知道這兩位義士都是出身于明教呢?”

空智一怔,道:“老衲聽說周子旺似乎跟魔教有點瓜葛,難道他也是魔教……明教中人麽?”

他改口稱明教,實是對周子旺的尊敬。其實,周子旺也好,棒胡也罷,他們舉事之時,因為擔心牽連到明教,都沒有公開自己是明教中人的身份,是以江湖之中,知道的人極少。

聽到這話,明教之中,人人面露驕傲神色。

張超群點頭道:“不錯,他們都是明教教徒。少林、武當、峨嵋、崆峒,都是武林之中素有威望的名門正派,你們卻是不知,明教的教義中,便有一條是行善去惡,拯救世人,如今元朝鞑子苛政猛于虎,天下百姓水深火熱,請問,當明教數萬弟兄在跟蒙古鞑子抛頭顱灑熱血的時候,當明教數萬熱血漢子為了天下蒼生不畏犧牲的時候,名門正派又在哪裏了?你們以為救危扶困,拔刀相助就能稱作名門正派了麽?那是小義!而在我們漢人被鞑子肆意殘殺淩辱的時候,明教數十萬好漢子憑着滿腔熱血,不畏強權,拼死戰鬥!這才是大義!要我說,若論名門正派,明教才是真正的名門正派!”

在場的天鷹教教衆,楊逍、韋一笑等明教教徒個個熱淚盈眶,滾滾而流。明教素來被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視為妖邪,有誰為他們說過這麽一番話的?

這時,明教衆教徒一齊掙紮爬起,除了身受重傷無法動彈者之外,各人盤膝而坐,雙手十指張開,舉在胸前,作火焰飛騰之狀,跟着楊逍念誦明教的經文:“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惟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空智大師合十道:“善哉!善哉!”

張超群又道:“明教歷來對抗暴政,對抗朝廷,朝廷便說明教是邪魔外道,其實,都是誣蔑,如若衆位今日當真剿滅了明教,只會是親者痛仇者快,助纣為虐,晚輩鬥膽,盼望諸位能化幹戈為玉帛,與明教共同對抗鞑子朝廷的暴政,為天下百姓做一點事。”

此刻,張超群昂然挺立,正氣凜然,加上他那英俊潇灑的外表,峨嵋派衆女都是心搖神馳,就連滅絕師太也是心中一動,朗聲道:“張少俠大仁大義,為天下百姓着想,貧尼敬佩!如果魔……明教當真是和張少俠說的這般,貧尼願為天下百姓盡一份綿力!”

滅絕師太雖然威望不及空智和宋遠橋,但卻遠在昆侖、崆峒和華山三派之上,她首先表明了自己立場,原本想要反對的,也都沉吟了起來。

張超群向滅絕師太遙遙抱拳,朗聲道:“師太巾帼不讓須眉,深明大義,高風亮節,晚輩在此多謝師太!”

空智是這次六大派圍攻光明頂的首領,眼見情勢如此,心中十分尴尬,魔教覆滅在即,卻給這少年插手阻撓,倘若便此收手,豈不被天下豪傑笑掉了牙齒?一時拿不定主意,斜眼向華山派的掌門人神機子鮮于通使了個眼色。

鮮于通足智多謀,是這次圍攻明教的軍師,先前焚燒光明頂,引得明教拼死救援,卻中了他們計謀,損失慘重,也都是拜他所賜。他見空智大師使眼色向自己求救,當即摺扇輕揮,緩步而出。

“在下華山派掌門鮮于通。”

張超群心道:原來是你。只見這人四十多歲年紀,眉清目秀,俊雅潇灑,風度翩翩。一派飽學文士的打扮,不知道他底細的,還道他是什麽好鳥,張超群嘿嘿一笑。

“就憑少俠你一面之辭,我們就要相信你麽?那未免太過兒戲了,你說圓真大師是混元霹靂手成昆,你也可以随便指出一人說他就是成昆,反正死無對證,任憑你說便是。我們六大派此趟大功在即,眼看着魔教在我等正派人士的面前要灰飛湮滅,再不複存在,那是何等的痛快,多年來魔教荼毒武林……”

此人娓娓而言,剛剛說得口沫橫飛時,張超群突然打斷他話,問道:“你就是鮮于通?”

一名華山派弟子在後面大聲喝道:“放肆!我師尊的名諱,豈是你能叫的?”

當年,他跟蝶谷醫仙胡青牛的妹妹胡青羊私定終身,但貪圖華山派掌門的位子,終于始亂終棄,抛棄胡青羊,令胡青羊不堪其辱,自盡而死,後來同門師兄白峘發現他這惡行,想要揭發出來,但卻被鮮于通先下手為強除去。張超群不在乎什麽白峘,但卻最痛恨那種見異思遷的薄情寡義之徒。

當下朝着鮮于通笑道:“鮮于掌門,華山派也是六大派之一了,不知此次貴派之中的白峘白大俠可曾有來?哦,還有尊夫人,嗯……尊夫人是姓胡麽?好像是叫胡……青……”

鮮于通聽得他提到白峘之名時,已是全身一震,更聽到他說“尊夫人是姓胡麽”,背上冷汗直流,眼見着他要說出胡青羊之名,急忙道:“原來張少俠也認識我白師兄,唉,白師兄早年已經不幸去世,正是被這些魔教妖人所害,我華山派此次便是因此而來。”

張超群笑道:“白大俠真的是被明教所殺麽?鮮于掌門,別個人不知,在下卻是清楚得很的。”當下,運內力将聲音壓成一線,送入鮮于通耳中。

“鮮于通,你最好放聰明些,現在立刻帶着你們華山派離開,要不然,我便将你如何被胡青牛相救,如何害死他妹妹,已經你用金蠶蠱毒害死白峘的醜事抖露出來!”

張超群這一手,乃是傳音入密,之前他還做不到,但修習了乾坤大挪移後,便能辦到了。

鮮于通身軀一震,額前淌汗,道:“張少俠,如若知道個中原委,還請……還請賜告,在下感激不盡。”

張超群一怔,以傳音入密道:“咦,鮮于通,想不到你還不怕死啊,沒問題,本大爺就成全你好了。”

忽見鮮于通眼中盡是哀求之色,心中一動,又道:“你是不是要我給你個臺階下?是就點頭。”

鮮于通剛才險些吓得心跳停止,見他明白過來,長長地出了口氣,微微點頭。

張超群微笑道:“貴派白大俠之死,其實是成昆所殺,此事我和楊逍楊左使乃是親眼目睹,當時我年紀還小,想要去救他,楊左使說道,此是少林與華山之間的事,且看看再說,哪知,白大俠竟遭了他毒手,唉,可惜可惜……”他口中叫着可惜,表情卻是一點兒也不惋惜,回頭向楊逍道:“楊左使,是不是?”

楊逍雖然不知他是何意,卻也連連點頭,道:“張少俠所言不虛。”

少林一僧道:“鮮于掌門,楊逍乃是魔教妖人,這……這張少俠也是來歷不清不楚,豈能相信?”

鮮于通暗暗叫苦,心說,本來就此借坡下驢算了,你這禿驢又多什麽事了!點一點頭,道:“這話倒也不錯。”此語說得倒也艱難之極。

張超群心道:正要解決了一個,禿驢三八!眼珠兒一轉,長聲大笑:“這位大師不信楊左使,那也難怪,六大派和明教之間誤會極深,原不是輕易能化解的,但是,敢問大師信不信武當派掌門張真人呢?”

武當群俠神色一動,那少林僧道:“阿彌陀佛,張真人德高望重,自然是信的。”

張超群道:“那就是了,此事晚輩早已禀明過家師,他也知道,你若不信,盡管去問他老人家好了。”張超群信口胡掐,反正你也不可能真的千裏迢迢去問這麽件小事。

果然,那少林僧無話可說,退了回去。鮮于通松了口氣,點頭道:“張少俠,承蒙你告訴在下真相,我華山派與明教的梁子就此揭過罷。”

此言一出,群豪都是驚愕,他是此次六大派圍攻光明頂的參謀軍師,哪知卻被這少年只言片語給化解了,只見崆峒派走出一個瘦削老者,麻灰色衣衫,長相愁苦,顯得頗為寒碜。

“鮮于掌門,你是否太過草率了?這麽容易便相信了他的話了?”

張超群厲聲喝道:“你是什麽人!不信我不要緊,難道你也懷疑我師父麽!”

這崆峒派的瘦老者面色一僵,見宋遠橋等皆是面帶不快,嗫嚅着,拱手道:“這倒不敢。我對張真人,素來都是敬仰的。”退了回去。

鮮于通向張超群一抱拳,回過身來,朗聲道:“諸位武林同道,張少俠所言,在下原是不信的,但武當派掌門張真人我卻不得不信。在下想,明教此次在我等正義之師的圍攻下,死傷也是不少,他們也付出了代價,在下覺得,咱們既是正派中人,也當以寬容待之,冤冤相報何時了,除了徒增殺孽,又有何益?佛語有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倘若明教真的是為國為民,咱們今日此舉,豈不是不義麽?在下德薄望淺,但也不願助纣為虐。我代表華山派,和明教罷手言和!”

鮮于通這幾句話說得正氣凜然,加上他那原本就儒雅的外形氣質,群豪之中,頗有信服之人,有人暗暗點頭,有人驚愕,也有人忿怒。幾名年齡大些的少林僧更是口宣佛號,贊嘆他那句“當以寬容待之”。

所有的人都是被他這番話給驚得呆了,超群哥更甚,他的初衷,只是讓他一派退出,哪知道他居然買一送一,不僅自己宣布退出,而且還出言鼓動六大派,超群哥此時再想懲治他害死胡青羊,卻也不大好意思了。眼瞧着鮮于通朝着自己微笑,張超群以傳音入密說道:“老鮮,你夠意思,胡青羊和白峘之事,你放心,爛在我肚子裏了!”

這時,滅絕師太向宋遠橋道:“宋大俠,我峨嵋派和華山派一般,與明教握手言和,宋大俠怎麽說?”

宋遠橋瞧了瞧空智,又瞧了瞧幾個師弟,只見殷梨亭和莫聲谷同時點頭,張松溪和俞蓮舟也随即點頭,宋遠橋神情複雜地瞧了張超群一眼,方才自己當衆宣布逐他出師門,現下峰回路轉,說不得,剛才自己那番話只怕是放屁了,心有不甘,但畢竟六派之中,已有兩派表示退出,崆峒派和昆侖派只怕也會相繼退出了,轉頭向空智道:“空智大師,你怎麽說?”

眼見這場大戰即将功成,突然而來的變故,卻使得情勢急轉,空智也是心中無計,宋遠橋問自己,那多半是也有意退出了。

“善哉善哉,當年諸葛孔明舌辯群儒,張少俠果有古人之風,只是張少俠不是明教中人,并不能代替明教,殷教主,你說是不是?”

這時,楊逍站了起來,走到殷天正身旁,低聲說着什麽,那殷天正霍然變色,楊逍又指了指身後的韋一笑、五散人和風雲雷電四個壇主,只見韋一笑微微點頭,五散人也是點頭不止,殷天正遲疑了一下,瞧了張超群一眼,終于點頭,站立起來,向空智一揖,道:“敝教剛才商量了一下,敝教上下都願聽張少俠號令,奉張少俠為敝教第三十四代教主,張教主所言,可以代表本教。”

六大派一片嘩然,人人驚異出聲,武當群俠面面相觑,臉色難看之極,空智也是半晌說不出話來,就算是明教教徒也是大多愕然,誰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成這樣!但白眉鷹王、青翼蝠王、光明左使、五散人這一幹高層都是衆口一詞,豈能有假?!

“且慢!”超群哥終于在暗暗狂喜之中開口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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