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這一定是史上最恐怖的修羅場吧。
顧朝熙想。
他對着盛明繹他爸，盛長鋒先生微微笑。除了微笑，他實在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
而盛長鋒盛先生，臉上肌肉微微抖動，明顯駭得不輕。但他到底是一個見慣大場面的人，依然保持鎮定，沒有失态。
這人一年四季都是西裝，今天在外面披着一件黑色大衣，雖已年過半百，看起來還是那麽有氣質。
顧朝熙甚至覺得，在自己和盛明繹分手後，他爸好像還年輕了幾歲。
盛長鋒嘴唇抿着，沒有率先打破沉寂。
顧朝熙扭頭看向盛明繹，他想觀察他的反應，從而判斷他到底有沒有失憶。
果然，盛明繹再看到他爸後露出訝異的神色，說明他明顯不知道他爸會來，或者他沒料到今天會這麽修羅場。
“爸。”盛明繹走過來，“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盛長鋒笑着。
盛明繹看了顧朝熙一眼，面色從容地介紹：“這是顧朝熙，新認識的朋友。”
他頓了頓，又說：“你看他和我前男友是不是有點像。”
盛長鋒：“……”
盛長鋒看看顧朝熙，再看看自己兒子，他在數秒內想了很多很多，然後選擇笑而不語。
顧朝熙也看了看盛明繹，再看向他爸，心裏問：您兒子真的失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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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進來吧。”盛明繹轉身去給他爸泡茶。
顧朝熙說了聲“叔叔好”，然後做了個請的動作。
盛長鋒也很有禮貌地沖他點頭致意。
三人落座，盛明繹面色平靜，另外兩人各懷鬼胎。
赫爾墨斯過來沖盛長鋒搖尾巴，盛長鋒摸了摸它的頭，笑呵呵地說：“好久不見。”
“吃飯了嗎？”盛明繹問他爸。
盛長鋒搖搖頭。
“你們坐會兒，我去做飯。”盛明繹起身，把修羅場留給另外兩人。
顧朝熙原本不打算留下吃飯的，但現在他必須留下來了。
這修羅場太好玩了，他想盛長鋒肯定很難受。一想到對方很難受，他心裏就一陣愉悅。
他挪了位置，坐到他身邊，拿起一個砂糖桔，笑着說：“叔叔，您吃點水果。”
“好，”盛長鋒接過來，臉上帶着笑意，細細打量他，然後語氣溫和地問，“小顧是怎麽認識我們家明繹的？”
顧朝熙從這句話判斷，盛明繹應該是真的失憶了。
他如實回答兩人相識經歷。
盛長鋒聽完點了點頭，然後指着果籃說：“你也吃。”
顧朝熙笑了笑：“我等下吃飯吧，明繹的廚藝很好，今天咱們有口福了。”
他故意不稱“盛總”，就為了給他爸添堵。
盛長鋒也笑着說：“是的，我們明繹一直很會做飯。”
顧朝熙朝廚房看了一眼：“您坐會兒，我去給他幫忙。”
說完他直接去了廚房。
“我來幫你。”他走到盛明繹身邊，沖他展露笑顏。
盛明繹看了眼客廳，出去給他爸開了電視又回來了。
顧朝熙站在洗水池旁邊認真洗菜，還不自覺地哼起了小曲兒。
他想此刻盛長鋒心裏一定很不爽。
不爽就對了。
當初你們讓我不爽，現在我也不能讓你們太好受。
晚飯五菜一湯，盛明繹做的很快。
吃飯時一片和諧氣氛。顧朝熙難得殷勤起來，不住給盛明繹夾菜，讓他吃這個吃那個，盛明繹也都沒有拒絕。
席間盛長鋒漫不經心地問顧朝熙的住址。
顧朝熙照實說了。
“那我等下可以順路送你，”盛長鋒說，“我要去衡陽路那邊見一個老朋友。”
顧朝熙笑着說：“那就麻煩叔叔了。”
他猜想根本不存在那個老朋友，盛長鋒應該是想跟他單獨談話。
或者，只是為了阻止他留宿他兒子家中。
顧朝熙很想告訴他，我已經在你兒子家裏睡過了。
但沒有意義。
只是睡了他兒子的床，又不是睡了他兒子，對他造不成什麽傷害。
飯後天已經黑了，盛長鋒跟兒子說：“不早了，我先送小顧回去。”
“大晚上的你要見什麽朋友？人家可能已經休息了吧。”盛明繹說，“你明天再去。我送他回家。”
顧朝熙心裏犯嘀咕，心想這家夥是想避免自己和他父親單獨相處嗎？
“不，不，”盛長鋒卻是直接起身，“跟人約好了的，不能失信。”
他轉頭看顧朝熙：“走吧，小顧。”
顧朝熙不好賴着，只能向盛明繹道別。
等他坐上盛長鋒的車，對方又問了一遍他的住址，然後開了導航。
路上一片死寂，只有志玲姐姐的導航語音偶爾響起。
兩個人面上波瀾不驚，但心裏都波瀾壯闊。
顧朝熙看手機，盛明繹也沒發什麽消息。
他又想到，盛長鋒今天可能是來接兒子回家的吧。畢竟盛明繹很久沒回家了，做父親的可能是親自上門來請。
沒想到竟然活見鬼，看到了他。
想想有點好笑，但顧朝熙只能憋着。
快到他家的時候，盛長鋒才開口。
“開條件吧。”他說。
“您出條件吧。”顧朝熙回。
盛長鋒：“一千萬。”
顧朝熙笑了：“五年前一千萬，五年後還是一千萬，不漲點嗎，叔叔？”
盛長鋒：“三千萬。”
顧朝熙從車內鏡裏看對方，表情很玩味：“叔叔，您是生意人，我說筆賬給你聽聽，您兒子願意花十億包養我，您開三千萬，您覺得我該選什麽？”
盛長鋒淡淡地說：“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顧朝熙扭頭看他，“您可以去問我老板，他也在場的。”
“我是說，你不可能收他十億，更不可能接受包養。”盛長鋒看了他一眼，眸中帶着笑意，“你不是這種人。”
顧朝熙微微歪着頭，又眨眨眼：“這算是對我的誇獎嗎？”
盛長鋒點頭：“你可以這樣認為。”
“可是人都是會變的，”顧朝熙微微聳肩，“以前的我或許不是這種人，現在的我可不一定。畢竟……今時不同往日，現在我什麽都沒有了，可以活得随性和稀爛一點。正所謂沒心沒肺，快樂加倍。”
盛長鋒停車，看着他，溫和地說：“如果是這樣最好了。有的人會變，有的人不會。我兒子不會喜歡一個不好的人。五千萬，不能更多了。”
“五個億，不能更少了。”顧朝熙開車門，“您再好好考慮一下吧。想好了給我打電話。您兒子有我的聯系方式。”
他下了車，對盛長鋒揮揮手：“開車小心，叔叔再見。”
然後幫忙關上車門。
車輪碾着雪花，盛長鋒驅車離去。
回到空無一人的家，想到今天的事顧朝熙還覺得好笑。
沒多久盛明繹給他發了消息，問他到了沒。他回答已經到了。
他本想問問他貓狗怎麽辦，但一想盛明繹未必會跟他爸回家，就算回家也肯定會妥善處理，因此就沒多嘴問。
過年時顧朝熙和老板還有同事一起吃的團年飯，老板包了個酒店，晚上還有熱鬧的party。
大家喝了很多酒，還有不少人趁機表白。
顧朝熙一晚上被五個人表白，有男有女，他全都拒絕了。首先酒話不作數，其次他也是真的沒感覺。
夜裏十一點多，衆人還在k歌，他則是提前離開。
坐在出租車上，司機向顧朝熙說新年快樂。
顧朝熙也笑着說：“新年快樂。”
然後便陷入了沉默。
他沒有什麽朋友，也沒有重要的人了，這樣特殊的日子裏也找不到可以打電話的對象。
下車前他例行對司機說了句“路上小心”，司機很感激，也讓他當心。
顧朝熙幫他關好車門，一轉身，看到小區門口的花壇邊坐着個人，在抽煙。
走近一看，是盛明繹。
他很驚訝。
第二反應是要如何向對方解釋自己沒去旅游……
“盛……”
他不知道說什麽了。
盛明繹摁滅煙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起身把自己披的大衣取下來，給他披上。
不得不承認，顧朝熙被這個舉動暖到了。
雖然很不應該，但那感受騙不了自己的心。
他聞到對方身上的煙味，突然又有些難過。
在他們分手前，盛明繹是不抽煙的。
“你吃飯了嗎？”他問。
“吃了。”盛明繹說，“吃了一半”。
“一半？”
“我家裏人全過來了，在我那裏過年。”說到這裏，盛明繹突然問，“你們年後什麽時候開工？”
“沒有硬性規定，一般是初十，但個人可以根據自己的情況來。”顧朝熙打量着他，“你該不會又要找我麻煩吧？”
“麻煩？”盛明繹失笑，“在你心裏我就只會找你麻煩？”
顧朝熙喝了酒，也懶得顧忌什麽，直接點頭，說：“是啊。”
“好吧。”盛明繹似乎有些落寞。
顧朝熙問：“那麽，有什麽可以為您效勞的呢？”
盛明繹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四處看了看，明顯有些難以啓齒。
顧朝熙靜靜地等。
“被催婚了，很煩。”盛明繹臉上帶着一絲苦笑，用略有些随意的語氣說，“給你五千萬，陪我玩個游戲怎麽樣？扮演我對象，氣氣我家裏那群人。”
“好像很有意思的樣子，”顧朝熙微微蹙眉，臉上也帶着點笑意，“你什麽時候開工？”
“初七，怎麽了？”
“被一群人追求，很煩，”顧朝熙也用略有些随意的語氣說，“給你五毛，陪我玩個游戲怎麽樣？扮演我對象，幫我擋桃花。”
“OK，”盛明繹朝他伸手，“交易達成。”
顧朝熙回握他的手：“合作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