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爹爹!”風華看着門口一身官服的陶正業,只覺得心內又酸又澀,說話時都帶了哭腔。

陶正業三十出頭,本就生得儀表堂堂,如今一身官服,倒增加絲威風,看着很是精神。他上前拉了女兒的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風華順勢撲在了父親懷裏。

陶正業寵溺地笑了:“都是大姑娘了,怎得見了爹還撒嬌?”

風華将臉埋在陶正業的胸膛,甕聲甕氣的答,“爹爹好久沒來看女兒了。”

陶正業失笑,将風華拉開來些,見她眼眶微紅,像是要哭的樣子,“昨兒個早上才來看了你,這就好久了?中午吃的什麽,身子可還好?”

後頭的一句話是在問伺候在一旁的青禾了,青禾忙行禮答道:“小姐中午吃了清蒸魚頭,用了一碗飯,方才已是把藥喝了,今兒看起來比昨天要好些。”

風華拉着陶正業坐下,不解的問,“女兒沒事的,倒是爹爹,怎麽這會子回來了?”

陶正業道:“是下了朝碰上了你舅舅,聽說你還病着,他就推薦了我一個大夫。你到床上去躺着,我讓他進來給你看看。”

大夫?

風華聽話的躺到了床上,隔着胭脂紅的紗帳伸出了手,那看不大清相貌的大夫便在她手上蒙了帕子,替她號起了脈。

前世的時候,好像舅舅并沒有找大夫給自己看病,自己一直拖拖拉拉,直到祖母壽宴的時候才稍微好了點。怎麽重來一世,忽然間冒出了個大夫來?

正想着,外面忽然傳來淩亂的腳步聲,接着就聽到小薛氏的聲音,“風華怎麽樣了?老爺,聽說哥哥給推薦了大夫來,我心裏着急的很,大夫怎麽說?”

陶正業伸出食指做了個噓的手勢,輕聲道:“吳大夫還在診脈,別打擾了他。”

小薛氏忙住了嘴,關切地往內室看了眼。

吳大夫把好脈松了手,風華卻忽然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吳大夫一驚,不知道這病床上的大小姐是怎麽回事,剛想詢問,就見那手在自己手背上寫了兩個字。

吳大夫重重咳嗽了聲,起身去了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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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正業和小薛氏忙圍了上來,齊聲問道,“怎麽樣了?”

大夫深深看了小薛氏一眼,笑道:“無礙,只是普通風寒,只是小姐心思有些重,老爺太太多開解開解。我再給大小姐開幾味藥,”說着手指一指,指在了青禾身上,“你跟我來取藥方。”

小薛氏拍了拍胸口,一副終于放心的樣子,“多謝吳大夫了,虧得哥哥推薦了您來,不然我和老爺這心啊,怎麽都放不下。”

說着話命身後的婆子送上診金,吳大夫接了,道了謝,便去了一旁開藥方了。

陶正業卻是滿意的看了眼小薛氏,勸道:“你的心意,風華定是明白的。這些日子準備母親的壽辰你也累着了,快回去歇着吧。”

小薛氏笑,“我不累,左右都是下人在忙活,我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罷了。”

陶正業不再說話,進了內室去問風華,“大夫說你心思重,跟爹爹說說,你小小人兒的,天天想什麽呢?”

風華道:“桃夏杏雨都在柳州,女兒與她們一同長大的,心裏實在是挂念。”

陶正業眉目一緊,見女兒有些害怕的樣子,忙又松了,“那兩個小丫頭病了也不說,白害你也染了風寒,還提她們做什麽,不許提了。”

風華卻是抱了陶正業的胳膊,“好爹爹,求求你了,這回給她們個教訓,往後她們便再也不敢了的。”

“是不是青禾雲煙用着不習慣?不然我再給你挑兩個上來?”小薛氏在後頭開了口。

風華從陶正業身後露了臉,笑看着小薛氏,“多謝姨母,青禾雲煙都很好,只是風華實在是想念柳州的那兩個丫鬟,不知道姨母能不能勸勸爹,姨母素來最疼我了。”

小薛氏是風華母親的庶出妹妹,按理自嫁給了陶正業,風華也該叫聲母親才對。只是早些年小薛氏為了彰顯賢惠,便任由風華叫了姨母,後來風華也是姨母叫慣了就沒有改。而現在,她更不想改口了。

小薛氏臉色微變,只片刻就換了笑臉,勸着陶正業,“既然丫頭喜歡,你就同意了吧,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深。” 小薛氏一向在爹面前表現的對自己萬般慈愛,果然,聽了這話再沒有反對的。

而陶正業聽了這話,卻是滿臉不高興,一個大家小姐,豈能和丫鬟情分深?

風華忙補救道:“說起情分,自然是與家裏的妹妹們才情分深了。只是桃夏杏雨畢竟是服侍我多年的,若我回了京就不管她們了,外人還不知道怎麽說我呢。爹爹,您就看在姨母的面子上,答應了吧。”

見陶正業神色松動,風華又道:“姨母,這事就拜托您了,希望您早點把我的丫鬟送來啊。”

陶正業一想,若是真的不管那兩個丫頭了,知道內情的會說那兩個丫頭不知分寸,不知道的,真以為風華是冷心的人了。轉頭看了眼拿着藥方子進來的青禾,若是這樣,怕是很難再有忠心的丫頭了。

陶正業站起身來,對着小薛氏說,“那就辛苦你了,我還有公務,先走了。”又低頭看了眼女兒,“你放心吧,你姨母會辦好這事的。”

小薛氏忙送了陶正業出去,自然也就沒有再來拂曉院。

內室裏風華便問青禾要了吳大夫開的藥方子來,只見藥方上不過是幾味常見的中藥,不由得心裏郁悶,看來這大夫真的是什麽也不管就走了。随手擱下藥方,卻見青禾手裏還有一張紙,問道:“你手裏是什麽?”

青禾遞了紙過來,道:“這吳大夫真是呆板,這是喝藥的時辰,他說這藥要早上和中午服用,晚上不能服。我都說記住了,他還偏要寫下來。”

風華低頭看紙,只見上面寫了四個字:晚不可服。

晚不可服,晚不可服,萬不可服?

風華将紙張揉成一個小團,心裏狂跳,看來那藥,真的是有問題。

小薛氏回了房,陪嫁的袁嬷嬷忙道:“夫人,真要把那兩個小丫頭接了來?”

自己好不容易給那兩個小丫鬟下了藥,讓她們誤以為是得了風寒,如今卻要再把人接了來,那不是白做功夫了?

小薛氏坐了下來,伸手捏了捏額角,“接來就接來,她如今病了這樣久,料着不會出什麽差錯了。不過是兩個鄉下的毛丫頭,接了來也成不了氣候。”說着倒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說哥哥如今也是的,說他關心那丫頭吧,偏是派了如此無能的大夫過來,白害我擔心了一場。”

袁嬷嬷點點頭,“是啊,奴婢也跟着擔心了一場呢。”

那大夫是自己請的,藥是自己抓來的,若是查出來了,第一個遭殃的可不就是自己嘛。

外頭有小丫鬟敲門,“夫人,二小姐和三小姐過來了。”

一聽說二小姐來了,小薛氏臉上立馬笑開了,忙吩咐帶進來。

二小姐陶月華今年十歲,僅比陶風華小兩歲,是小薛氏嫁來陶家十一年來,唯一的孩子。三小姐陶霜華九歲,是柳姨娘的大女兒,她還有個弟弟,也是陶家目前唯一的男孩,陶明謙。

兩位小姐行了禮,小薛氏笑着點了頭,便拉了女兒到跟前,捏捏那肉嘟嘟的小臉,笑着問,“怎麽現在過來了?如今日頭都上來了,當心曬了臉。”

月華抱住母親的胳膊,嬌笑道:“母親慣會胡說了,如今可是春天。還有丫鬟婆子伺候着,女兒想曬了臉都沒法曬到的。”

“你啊!”小薛氏點點月華的額頭,“就是指派着下人,當心哪天你身邊人都跑了,再不給你差使。”

月華眨眨眼,小臉紅撲撲的,“才不會呢,我可是陶家的二小姐,誰敢不聽差使我就讓娘罰她們月錢。”

母女倆好生笑料了一場,旁邊跟着的霜華看着這一切,眼神中露出了羨慕和嫉妒來。

月華卻忽然想到來的目的,忙拉了霜華到小薛氏面前,“母親,祖母的壽辰快到了,是不是要給我們準備衣裳首飾啊?你能不能幫我跟妹妹打一樣的首飾,準備一樣的衣裳呢,哦,還有姐姐,要是姐姐身子好了,我也想和姐姐打扮一樣的。”

小薛氏斂了笑,不着痕跡的看了眼霜華,問道:“為什麽要穿一樣的?”

月華天真的回答,“因為上天我去了舅舅家,大表姐和二表姐都穿一樣的,讓我好生羨慕。我也有姐姐妹妹,所以也想穿一樣的。”

小薛氏摸了摸女兒的頭,道:“那首飾打一樣的,但是衣服不行。你大表姐和二表姐是雙生子,你們可不是,不能那般打扮。”

月華聽了,撅着嘴,悶悶道:“那好吧。”

小薛氏又好生哄了一陣子,才讓人帶了月華霜華下去。

待人一走,臉色便沉了下來,吩咐袁嬷嬷,“去柳姨娘那查查看,是不是有人教唆了月華。她也不是第一回見那兩丫頭了,怎麽這次就提出要打扮成一樣的了。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竟然還想和月華穿戴一樣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袁嬷嬷應聲而去,風華的拂曉院卻迎來了兩個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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