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顧朝陽進齊家的時候, 齊家人就知道, 齊三爺養了個小情人。

一開始的時候, 他們還以為鐘離修是那個小情人，畢竟那一張臉，莫說是基佬，就算是鋼鐵直男, 看了也不免為美色所迷。

顧朝陽雖然也長得不賴，但比起晉城裏那些極其出衆的男男女女，未免就有幾分不夠看。

這樣的人一個人, 無父無母, 沒有強大的背景，長相也和軟面團似的，看着就好拿捏。

而且顧朝陽又在外面開了個小花店，人就在那裏，随時可以找上門, 可誰也沒想到, 就是這麽個好拿捏的人軟包子, ，卻是個誰都不能招惹的煞神。

托了鐘靈的福, 她不在之後，還是沒有誰敢再到花店來鬧事, 連着暗地裏算計顧朝陽的人都少了很多。

華國講究因果報應, 平日裏做了虧心事的人, 雖然生了一副鐵石心腸, 說着不怕天譴報複的話，可真的出現了那種神神鬼鬼的東西，比誰都害怕。

顧朝陽因此過了好些清靜日子，直到齊光把早就計劃好的一件事情提上日程。

他打算和顧朝陽結婚了。

齊光并不是天性浪漫的人，真讓他浪漫，他也覺得很別扭。

而且顧朝陽是男人，不是女人，他周圍都沒有合适的軍師，随便抓了個經驗豐富的過來，那也是撩妹的經驗多，對男人，根本無從下手。

顧朝陽雖然喜歡男人，卻也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真要是用這些人提供的那些方法對他，別說答應求婚了，男朋友可能都會沒有。

既然沒有什麽好的辦法，其光也就不打算搞什麽亂七八糟的浪漫，他決定打直球。

他提前準備好了戒指，雖然自己的生活助理一樣能夠完美的完成幫自己選戒指的事情，而且因為是代替選，還不用擔心保密問題，但齊光還是全程盯到戒指打磨成功。

他親自選的材質，自己操刀設計。如果不是因為要學制作戒指需要不斷的時間，齊光在一開始甚至想要連同每一個細節都自己動手。

可它實在又太着急了一些，他想要早點把顧朝陽給套牢，在信物上面也就稍微退了那麽一步。

拿到戒指之後，齊光把求婚的這一天，選了他們一周年紀念日這種好日子。

地方是顧朝陽定的，是他們兩個都喜歡去的一家私房菜。

一開始的時候确實是齊光帶着顧朝陽到各個好吃的地方品嘗美食，他後來兩個人聚餐的地方，反倒是顧朝陽安排的居多，畢竟齊光工作忙碌，去找那些好地方全都靠了機靈能幹的生活助理。

但是如果兩個人的相處，事事都靠生活助理來安排的話，就未免太沒有驚喜了一點。

顧朝陽還是挺喜歡這樣活動的，在晉城待大半年後，兩個人約會和吃飯的地點基本也都是由他來安排的。

就比如是像今天這種日子，兩個人坐在幽靜的小包廂裏，因為是私房菜，沒有什麽情侶間，但布置很溫馨，給人一種家的感覺。

菜的份量很小，他一共點了八道菜兩個湯，還有一份飯後甜點。

一半是顧朝陽最喜歡吃的，另一半則是齊光的最愛。

他們也相處了這麽長的時間，只要多用點心，多少都會對對方的口味有所了解，更何況顧朝陽對齊光并不是一般的用心。

日子是好日子，因為是貴客，廚子用足了心思做的菜，色香味俱佳，光是聞着香味都讓人食指大動。

美味佳肴擺在面前，齊光卻顯得相當心不在焉。

顧朝陽的注意力本來就都在齊光身上，自然發現了他的異常，他把手裏的勺子放下，瓷勺和碗碟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齊光現在的心思全部都在衣兜裏的那個小盒子上，現在是夏季，穿一件單衣也是受得住的，不過為了隐藏那個黑色天鵝絨的小盒子，他特地還穿了件帶口袋的挺括的風衣。

一路上，他有意無意地把手插入口袋中，把玩着那個精巧的小盒子。

之前明明打算好了，心卻跳得厲害，明明天塌了，他也不見得多慌張，但屬于正常人的那些情緒，他幾乎全部都傾注在了顧朝陽的身上，就是因為單獨且專注，所以這份緊張比普通人來得更強烈，讓他變得軟弱，變得不像平常的齊三爺。

就算被拒絕的概率很低，但他還是忍不住的擔心。

正是因為這份緊張，他進來之後，就頻繁地喝水，完全沒有心思品嘗美味的飯菜，連平日裏最不愛吃的生姜都往嘴裏塞。

正是因為恍惚，所以在房間裏出現特別聲響的時候，他的心猛地一跳，擡起了頭來看着顧朝陽：“怎麽了？”

顧朝陽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從齊光的臉上窺見什麽端倪：“是今天的飯菜不合你的胃口，還是你對我不滿意？”

他的不自然表現得實在是太明顯了，如果是平常也就算了，今天也算是他們兩個正式在一起的一周年紀念日，來的時候，他特別和齊光說了的，但齊光卻是這樣的态度，實在讓他有點傷心。

或許是因為齊光平日裏的縱容，又或者是因為齊光總是把他的利爪在他面前隐藏起來，表現得就像是一只無害的小貓咪，他并不覺得對方是個多麽可怕的人物，自然也不會戰戰兢兢地藏着自己的脾氣。

他嘆了一口氣，看了眼桌子上的美味佳肴，又看着齊光：“今天是我們的一周年紀念日，我覺得這個是很棒的日子，如果覺得我安排的不好，對我有不滿的地方，不要隐藏起來，直接告訴我就可以，如果你不開心，那我也不開心。”

男朋友心事重重，他連吃都沒有什麽胃口了。

“不是這樣。”

齊光突然推開了椅子，這個時候，私房菜的服務員敲了敲包廂的門：“先生，你們點的最後一道菜。”

像這種私密的包廂，來的都是身份比較厲害的客人，優點之一就是私密性很強，房間內也不會安裝攝像頭，有些話被外人聽到就不好了，所以送菜的時候，他們都會先知會一聲，免得聽到不該聽的，看到不該看的。

“稍等。”

“門沒鎖，進來吧。”

伴随着嘎吱一聲響，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端着一個巴掌大的銀色托盤進來，碟子裏放着的是一顆相當漂亮的水蜜桃。

這是最近很流行的水果甜點，當然不是真的水蜜桃，而是做成水果形狀的蛋糕。成品的比例是按照現實中的水蜜桃還原的，就連水蜜桃外的一層絨毛，廚子都雕刻的很精細，當然，它是用淡奶油做的，工藝的精巧，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一道美妙的藝術品。

“這是最後一道菜了，祝你們二位用餐愉快。”

服務員把門帶上，房間裏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顧朝陽把椅子拉開，又坐回去：“不喜歡吃這些東西的話，試試看這道甜點吧，心情不好的話，吃甜的東西會開心起來。”

“等一下。”

齊光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他沒有坐回去，而是走到顧朝陽的面前。

顧朝陽坐在椅子上，擡起頭仰視他。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們兩個之間，是不是要改變關系，現在我想明白了，我決定……”

“等一下！”顧朝陽出聲制止了他，“你先不要說，讓我來說，你告訴我，是不是你覺得膩了，想分手。”

如果分手還非要挑今天的話，他一定會對齊光生氣的，搞不好會記恨這個前男朋友大半輩子。

齊光的緊張一下子被他搞沒了：“誰說我是想分手的？”

顧朝陽盯着他看：“你說要改變關系，不是想分手，那是想幹什麽，做兄弟也不可以！”

他們兩個，是男男朋友的關系，改變關系，總不會是想做兄弟。

他這個人，雖然不至于愛其生，恨欲其死，但分手之後繼續做朋友這種鬼話，在他這裏是行不通的。

齊光很有幾分哭笑不得，他張了張嘴，還想為自己辯解什麽，轉念一想，再多的話，都沒有行動來的有力。

男人微涼的指尖觸及衣兜裏的小盒子，心裏下了決斷。

他膝蓋一彎，單膝跪了下來。顧朝陽被他舉動吓到了，差點從椅子上翻下來，他努力把齊光往上面拉：“有話你好好說，咱們現在是平等時代，不興那一套。”

就算是跪下，他也不會就這麽同意分手的！

齊光真是拿他沒有辦法，他的力氣比不得顧朝陽這個專心練武的來得強，按理來說，是沒有辦法掙脫開顧朝陽的拉扯的。

但一是顧朝陽只是想扶他起來，又不是對仇人，哪裏會用太大的力氣去拉扯他，齊光執意往下，顧朝陽沒法生拉硬拽，他最後只好卸了力道，和齊光一樣的姿态對跪。

齊光失笑，他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和顧朝陽争個輸贏，他從口袋裏取出了那個小盒子，然後打開來，遞到顧朝陽的面前。

包廂內的燈光有點暧昧，是帶點暖色的，這樣會讓飯菜看起來更加美味，也會讓小包廂更有家的感覺。

在這樣的燈光下，小盒子裏的戒指就顯得尤其得耀眼閃亮。

戒指的設計，沒有bulingbuling那種閃亮的大鑽戒，光禿禿的，只有內側刻着兩個人的名字，但它在顧朝陽的眼裏，比那些寶石閃耀多了。

顧朝陽的聲音有點激動：“這……這個”

齊光眼神更柔和，濃濃的笑意仿佛都有了實質：“我們在一起也算不斷的時間了，之前是男朋友，現在我想把這段關系換個稱呼，你願意成為我的法定伴侶嗎？”

華國同性之間并不能結婚，但答應了，他們就是過了明面上的合法伴侶，真想要那薄薄的一張紙，齊光也不是不可以在外弄到。

事實上，對他這種人來說，薄薄的一張紙從來不是約束他的東西，只有感情才是。

顧朝陽的反應，很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看起來很激動，但并沒有一口答應。

在這小包廂裏，過隙的白駒仿佛被人拽住了尾巴，時間變得尤其慢起來，随着時間的流逝，齊光心中那種篤定迅速的消失，他的自信就像是一顆被吹得鼓鼓的氣球，而顧朝陽遲疑的反應就是一根針。

只是輕輕的紮了那麽一下，齊光的感情，就像是炸開的氣球，一下子就破了。

顧朝陽已經掙脫開他站了起來，在青年背過去的時候，齊光的眼神就變了，他到這個年紀了，就已經比同齡人沉穩太多，頗有點喜怒不形于色的味道，但這會，他的神情卻十分狠厲，像是嘶嘶亮出毒牙的眼睛王蛇，兇悍得很。

空氣的溫度又下降了好幾度，如果讓齊家的那些長輩瞧見了這個場景，怕是會吓得直哆嗦，齊光這副神情，他們也就在齊光剛掌權的那個時候看到過。

那個時候他們不服一個毛頭小子管教，給這個子侄，甚至是孫子輩的孩子使了不少絆子，但後來，他們的産業就被齊光以雷霆手段血洗了。

這人的狠，是刻在骨子裏的，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

但這幾年來，齊光也快三十了，不像十七八那會，一股子血性，特別是找了個相當佛系的男朋友，就更注重養生之道。

顧朝陽拿了桌子上的銀色托盤，又轉過身來。

他非常小心的端着甜品，甚至沒有注意到齊光難看的臉色。

齊光本來是怒的，但看到顧朝陽的臉，他那股沒來由的氣就消散了許多。

罷了，橫豎顧朝陽比他小了好幾歲，他在顧朝陽這個年紀，和他說安定，或者說結婚這種事情，他根本想都不會想，

而且他們在一起才一年，算上認識的人日子也不到兩年，顧朝陽不想那麽早結婚，他也可以理解。

齊光這麽寬慰着自己，另一只沒有拿戒指盒子的手，指尖都不自覺深深掐進掌心。

得虧顧朝陽剛幫他修剪了指甲，指甲邊沿還打磨得特別光滑圓潤，不然依着指甲的鋒利程度，都能割破手心薄薄的皮膚。

其實拿戒指盒子的另外一只手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可齊光到底還是有點兒舍不得。

顧朝陽都不知道這麽短短的工夫，自己的男朋友想了這麽多。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個甜品端到齊光面前，然後把切開的刀子遞給了對方：“齊光，那來切開這個。”

齊光的手裏猛地被塞進一把刀，因為之前心神不寧，還給吓了一跳。

顧朝陽用相當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他才慢慢反應過來。

感情顧朝陽之前拒絕，不，準确來說，應該是沒有答應他的求婚，就是為了這麽個玩意。

一道甜點而已，這種這麽重要的時刻，有必要嘛。

齊光心頭火起，真的是好氣啊，氣也不能對男朋友發，所以只能對着圓圓的水蜜桃發了。

他手執利刃，一刀切開這個假水蜜桃。

等一下，下刀的時候，果肉是軟的，卻是蛋糕的感覺，……但用力切下去的時候，刀子受到了阻礙，好像是切到了什麽硬邦邦的東西。

齊光頓了一下，擡起頭來，顧朝陽仍然笑眯眯地看他，滿臉期待：“接着切啊。”

齊光順着他的話繼續動作，只是這次他稍微輕柔了一些。

甜品水蜜桃被人分成兩半，齊光這才發現，這是個內裏別有洞天的水蜜桃。

蛋糕成分的“果肉”大概是3厘米的厚度，果肉的色澤是粉白色的，看起來和真的水蜜桃十分相似，但中間偌大一個桃核就顯得沒有那麽精細了。

齊光用手指戳了一下，硬邦邦的。

甜品中，一般硬邦邦的東西就是巧克力，但是巧克力也不會有比刀子還硬的厚度。

顧朝陽用鼓勵的眼神開着他：“打開看看。”

齊光的心中，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了，他把那個小桃核拿在了手裏，仔細打量，然後就發現桃核上有個小機關。

他按了開關，比金屬還硬的桃核就彈開，露出裏面被鉑金鏈子串起來的一對款式相同的婚戒。

戒指的中心，分別鑲嵌了兩顆耀眼純粹的鑽石，在燈光底下散發着純淨斑斓的色彩。

“這個是……”

雖然先前心中有了那麽點想法，但真的看到實體的時候，齊光還是覺得有點難以置信。

顧朝陽把那兩枚對戒取了下來：“我自己用手量的尺寸，自己打磨的戒指，雖然不是什麽特別有名的設計師設計的，但我這一年來的家當都在這裏了。不知道齊先生能不能賞這個光，讓我替你試戴一下？”

齊光“勉為其難”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顧朝陽的眼神便更柔和，他把戒指套了上去，正好合适。

青年又取出另外一枚戒指，那是齊光為他準備的：“那齊先生，你願意替我把它戴上嗎？”

齊光把他準備的戒指飛快地給顧朝陽戴上，也是正好合适。

“很好，現在你也把我給套牢了，以後就算你生氣，我也會賴在你身邊不走的。”

顧朝陽親吻了男朋友，不，準确的說，是未婚夫的指尖。

之前齊光切蛋糕，拿桃核的時候，沾到了外面的奶油。

顧朝陽舔掉那一抹奶油，甜津津，味道很好。

他眼睛亮晶晶的：“下面，我們是不是該吃點東西了？”

齊光還沒有從那種巨大的驚喜中回過神來，下意識地順着顧朝陽的話說：“吃什麽？”

顧朝陽便笑起來，平日裏總是一團和氣的眼睛多了幾分魅意，顯得有幾分危險，危險且誘惑，他親了親被戴在齊光手上的那枚戒指，把另外一直戒指用鉑金鏈子挂起來，然後親自幫齊光戴在了脖頸上。

他的手指在對方脆弱的喉結上輕輕一點，意味深長地說：“我想先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