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挫折與重燃·一
奇犽背着小傑整整狂奔了兩天兩夜,直到第三天的黎明,天将破曉之時,才趕到了NGL的邊緣入境處。
他的身上布滿了被路上各種荊棘劃破的細小傷口,他卻好像完全感受不到。
他的腦袋一片空白。
裏面只有兩個字。
離開。
離開。
離開。
如果說,還有什麽願望,那就是保護小傑的平安,說到底,就是用最快的速度遠離這個危險之地。
他的雙眼之中已經沒有了自我,更沒有多餘的思維去思考。
唯有離開,以及···尋求獵人協會的支援。
第三天的清晨,奇犽脫力地跪倒在一周前他們入境時,經過的那顆辦公大樹前。
恐懼總能激發人類的無窮潛力,之前用一周多時間走過的路程,奇犽在回程之時,僅僅只用了兩天兩夜。
這當然也有區別,畢竟去的時候需要兼顧向導普通人的腳程,還需要探路以及應對各種奇美拉蟻巡邏兵的戰鬥。歸來之時,只需要腳步不停地奔跑,什麽都棄之不顧地奔跑就行了。
巨樹前的奇犽抖索着雙手,将依舊昏迷着的小傑放在一塊粗大的樹根旁,自己則是虛軟地爬上位于樹幹中央的入境辦公處,在職員們驚奇的目光中借了一個電話。
他費力地按下號碼,手掌傷口上的鮮血抹在了平滑的屏幕上,顯得觸目驚心。
奇犽撥出電話,将電話放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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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嘟——啊,你好。”
“我是尼特羅。”
電話中傳來熟悉的老人一聲元氣滿滿的回應。
奇犽埋下頭,手指驟然發力,捏緊了手機,頓時手機表面出現了幾絲裂紋。
他沉默了片刻,喉嚨上下動了動,卻沒有說話,只發出了幾聲沉重的喘息。
“喂?你好?沒事吧?”
電話另一邊的尼特羅開始擔憂起來。
“是奇犽麽,你們發生什麽事情了?”
“尼···特羅會長,你們到哪裏了,我···”
良久,奇犽才張開蒼白的唇,用幹澀的聲音問道。
“喔,我們已經快到NGL的辦事處了,半個小時之後吧,奇犽,不要激動,慢慢說。”
獵人會長察覺到了事态的不同,立即用慈愛的聲線安撫明顯情緒不對的奇犽。
“······”
“快····是我沒用,求你們了····”
奇犽突然哽咽了一下,吸了吸鼻子。
他擡起頭,薄唇緊抿,吊梢貓眼罕見地低垂下來,一抹水光在他眼中凝聚,藍紫的瞳孔表面像水底的鏡面一樣滾過了一道微光。
“求你們了——快去救凱特啊!”
他雙手捏緊手中的電話,聲嘶竭力地吼了出來。
“是我,是我太弱了····”
“我實在找不到辦法···咕呃——!”
咔嚓一聲,奇犽手中電話應聲破碎。
電話另一邊,尼特羅聽着耳中電話的挂斷聲響,緩緩将其放在腿上。
他轉頭看向後座的兩個望向窗外,一臉輕松的同伴,喲喝了一聲。
“諾夫,莫老五。”
“要精神起來咯。”
另一邊,奇犽怔怔的看着手中破碎的電話,将兜裏的銀/行/卡甩在了手機主人的臉上之後,一臉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半空中的辦事處。
他一步一晃慢慢走到沉睡的小傑邊上,重重坐在地上,在将自己的上衣脫下,輕輕蓋在小傑身上。
因為當時情況緊急,所以打暈小傑的時候他并沒有手下留情,所以導致他也不知道小傑會在什麽時候醒來。
也許幾天,也許幾個月。
奇犽一臉呆滞地看了看碧藍的天空,又看了看小傑,最後屈起雙腿,将臉埋在膝蓋之中。
“···我們是笨蛋。”
他喃喃自語。
将臉埋下的奇犽想了很多。
他想到了被自己抛下的凱特或許就這樣不明不白魂逝NGL,在那只讓人無論如何都起不了反抗之心的螞蟻爪下,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去。
也想到了在小傑醒來之後,或許會因為自己的這次行為而與他決裂。
也想到了趕來支援的獵人們,也許···根本無法阻止奇美拉蟻這個恐怖物種的擴張。
因為至今它們還在成長,以一種恐怖的速度,至少在幾天之內,就遠遠超過了一個人類幾十年的積累的力量。
他想了很多。
但他不會後悔。
因為他知道在當時的情況,他們的存在也只是會拖凱特的後腿。
最直白的例子,就是如果當時沒有小傑的存在,那麽凱特也就不會因為保護小傑而被貓女輕松奪去手臂。
他更不知道除了一個恐怖的貓女,她的背後會不會還有其他和她同級別的同類的存在。
這些他都不知道。
所以他堅信,他們的存在只會拖累凱特,加速他的死亡。
然而,這只是理性上的分析。
如果是小傑,他就算知道是必死的局,也會義無反顧地留下吧,畢竟在對待親人一樣的朋友的角度上,他一向将生死置之度外。
我是不是太過于冷靜了?
還是說···我只是一個懦夫?
奇犽不禁這樣質問自己。
在當時的情況之下,自己是怎樣做到,什麽都不想,就這樣轉身逃走?
不,都不是。
我只是為了确保,避免最大的損失。
想到這裏,他将頭埋得更深了。
在這一瞬間,理性與情感,似乎将他撕裂成了兩半,一半是冰,一半是火,相互抵消,相互毀滅。
被禁锢在冰與火的漩渦之中的他,只能無力掙紮,發出痛苦的哀嚎。
半個小時過去了。
尼特羅帶領兩個同伴,準時踏上了這塊土地。
他一眼便看見了一旁将身體蜷縮在一起的奇犽,和他旁邊人事不省的小傑。
“奇犽。”
他背着雙手,緩步走過去,呼喚了一聲。
“尼特羅會長?”
而後者飛快擡起頭,怔愣的看了他一眼,又往後看了一眼他的同伴,眼中的期盼卻被一陣失落所替代。
“才三個人麽。”
“沒用的。”
尼特羅驚訝地将眯着的眼睛睜開一條縫。
“為什麽這樣說。”
他不禁問道。
“喂,小鬼,我們雖然只是三個人,可能抵上一個軍隊哦,不要瞧不起人啊。”
“再說···看你這身狼狽的樣子,恐怕才碰了一鼻子灰吧,這樣就害怕了麽?”
一個拿着巨大煙鬥,戴着墨鏡的方臉高大男子發出了一聲渾厚的大笑,用煙鬥前段部分指着奇犽。
奇犽沉默無言地看了一眼幾乎要杵到自己鼻尖上的煙鬥,搖了搖頭。
“不,我見過敵人的尖端戰力。”
“她身上的氣息···比你們恐怖不止幾倍。”
“根本讓人無法反抗。”
“····”
尼特羅攔住想要反駁的莫老五,走到奇犽面前。
“這樣啊,那奇犽你看看,我能與之一戰麽。”
說着,他忽然雙目圓瞪,雙拳緊握,大喝一聲。
一股浩瀚如煙的念力從他身上沖天而起。
尼特羅站在翻湧的龐大念力中央,胡須頭發皆被向上吹飛,寬松的衣袍猶如波濤般不停翻滾。
他轉身,笑眯眯地看着奇犽。
“如何?”
他招了招手。
奇犽從怔愣之中回過神,卻嘆息一聲,輕輕搖了搖頭。
“不行。”
“不及那只螞蟻···從感覺上來說。”
“?”
尼特羅的胡子耷拉下來,一臉狀況外。
煙鬥男手中的煙鬥一震,差點掉到地上。
另一位黑發精英眼鏡男伸出手指,輕輕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
片刻後,煙鬥男,也就是莫老五愣了愣,随即聳聳肩,樂了樂。
“喂,你才幾歲,能好好分辨強者的‘氣息’麽?”
他捧腹笑了笑。
“別這樣,莫老五。”
眼鏡男諾夫拍了拍莫老五的肩膀。
“再怎麽說對方也是一個小孩,你不該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哼。”
莫老五抖抖肩,抖掉諾夫搭在他肩上的手掌,偏過頭去。
“······”
奇犽默不作聲地看着他。
“那個少年,我記得是叫奇犽是吧。”
在訓了一句莫老五後,諾夫又轉而望向奇犽。
“奇犽,依照你的說法,這場戰鬥已經不是你所能涉獵的級別了。”
他推了推眼鏡,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微笑。
“弱者還是乖乖待在後方比較好,否則一不小心,就會被無法抵抗的現實折斷雙翼。”
“·····”
奇犽低下頭。
他找不出能反駁的話語。
“喂,你這家夥,不是比我說的還過分麽。”
莫老五笑呵呵地朝諾夫後背拍了一掌,彎下腰看向奇犽。
“別介意,這家夥說話就是這麽難聽,他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只不過這對于你們來說,一切還太早了。”
他使勁揉了揉奇犽的頭,然後指了指躺在地面的小傑。
“他是你的同伴吧,他應該會感謝你把他拯救出來。”
他看着奇犽身上明顯比另一位少年身上多上許多的傷口,剛硬的眼角線條柔和下來。
莫老五轉身,走回尼特羅與諾夫的隊伍之中,三人轉身就走。
他朝身後的奇犽揮了揮手。
“你是一個好同伴,所以現在,帶着你的同伴遠離這裏吧。”
“接下來的一切,都交給我們。”
奇犽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三個人,在這一霎那,他幾乎看見了橫貫在他們之間的那條巨大的鴻溝。
鴻溝之間刺眼的光輝,讓他看不清前方,更看不清這三人的背影。
果然是他,太弱了麽?
奇犽不禁扪心自問。
這時,本來已經走出十幾米的三人,其中的尼特羅在其他兩人意外的眼神中折身而回。
他重新站到奇犽面前。
“謝謝你的情報,這很有用,至少讓我們摸清了敵人的大致實力,不會一開始就盲目地去大意接觸他們。”
尼特羅背着雙手,慈祥一笑。
“你們的努力沒有白費,你們的勇敢,無愧于【獵人】這一職業。”
奇犽握在膝蓋上上的雙手緊了緊,眼底一片酸澀。
尼特羅朝他緩緩比出一個大拇指。
這個手勢通于世界,在獵人的互相交流之中,卻賦予了它更多的含義。
贊賞,鼓勵。
最珍重的信任。
以及,獵人世代傳承,亘古不滅的探索之魂。
如果一個獵人朝你做出這個手勢,那麽就代表他打心底認同了你的實力。
奇犽鼻翼翕動了一下,慢慢伸出雙手,包住尼特羅伸出的大拇指。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尼特羅微笑,手勢反轉,将兩塊斷裂的将牌放在奇犽手心。
“去鄰國離NGL最近的城市,找到同樣持有将牌的另一組人,打敗他們。”
“如此我才會承認你們有真正的實力,前來NGL與我們并肩作戰。”
“不要輕易放棄自己,要永遠相信自己有超越自身的力量,這是一直以來支持我們獵人勇往直前的最根本的動力。”
“加油吧,奇犽,還有小傑。”
“我相信你們。”
尼特羅又重新握拳,伸出了大拇指。
“獵人之魂,永世不滅。”
奇犽重重嗯了一聲,也同樣伸出大拇指,與尼特羅相抵。
他的眼底的鬥志猶如被春風吹拂的火星,點點重新燃燒起來。
“我們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獵人之魂,永世不滅!”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一章的時候聽的victory
賊燃
這一章開始用第三人稱,第一人陳總覺得很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