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聚首NGL·九
衆人又在佩金呆了兩天。
期間衆人嘗試了無數種辦法，也無法與潛入王宮之中的龐姆取得任何聯系，因此諾布已變成一片灰白的頭發又掉了不少，幾乎只剩了腦後的一小撮。
而在計劃商量完畢之後，尼特羅會長就不見了蹤跡，據莫老五稱會長另有活動。而最後決定好的兵對兵，王對王的戰局需要小傑他們這一隊去吸引所有護衛的火力，所以相對來說他們的任
務也非常之重。
越是臨近決戰時期，所有人越是沉默，每個人的表現都各有不同。
諾布主要是體現在對龐姆安危的憂慮上，時常能看見他一個人縮在牆角，神經質地不住咬着自己的手指甲，嘴裏不停念叨着“龐姆，龐姆。”
可惜他再也沒了勇氣站起來。
拿庫戮與修特和他們的師傅表現得差不多，除了沉默，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憂心，不過他們總是下意識摩挲着自己的武器，也許這也是一種焦躁地體現吧。
特別是期間莫老五還和一只逗比豹子螞蟻戰鬥過，據他所說那豹子實力不錯，就是腦子有點問題，被他輕易下了套，可惜最後沒能幹掉他，讓他溜了回去。
至今沒有發現更多來自王宮前來巡邏的蟻兵，也許是那豹子沒有回去通風報信，但也可能是螞蟻一方根本沒有将他們放在眼中，即使是知道他們待在近在咫尺的佩金，也不屑出動士兵前來
圍剿。
按照他們所熟知的奇美拉蟻來說，自視甚高是他們的常态，或許後一種情況的可能性要高一點。
接下來要說的就是小傑與貝娜了
。
越是臨近螞蟻所發布的全國選召的日期，貝娜越是一反常态，時常呆站在他們所在地的廣場下方，一動不動地聽着頭頂關于集合人群的廣播聲，一聽就是大半天。
一向不見憂愁的她似乎也有了什麽擔心的事情，然而每當小傑問起的時候貝娜總是搖頭不說，只有一邊的奇犽的眼色有些變化。
每當他看向發呆的貝娜時，眼底總會劃過一絲他本人也沒有察覺的可憐之色。
小傑直覺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麽秘密，但是他不便多問，畢竟別人不想說的事情，一定是難以啓齒或是極度悲傷的事情，這種事情就算是朋友也無權刨根問底，畢竟這可能是一道極深的傷痕
，冒失去追問的話，就會血淋淋解開別人內心的傷疤。
他只是驚訝奇犽或許知情這件事，但轉念一想，自己隐瞞他的事情也不少，也就不再追究。
況且，他自己也有更深的煩惱存在。
頭痛，這個症狀相比于一月前更加猖獗。
如果說之前的頭疼狀況只出現于他耗盡體力，或者情緒波動極大的情況下的話，現在的頭疼症狀幾乎是不定時出現，導致他隐瞞的非常辛苦，甚至好幾次都差點被奇犽撞破病發之時。
而病發之時的痛苦更是被無限放大，那種從頭部開始撕裂全身神經一般的痛苦好幾次讓小傑想要瘋狂，想要不受控制地殺戮。
而在病痛折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小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數次在清醒之後小傑發現自己要麽在陌生的街道之中呆站着，要麽躺在一堆玻璃碎瓷之中，滿身都是劃傷與鮮血。
但還好一直有小向在他腦中不斷地喊醒他，否則連他也不知道，是否會在哪次的疼痛之中就這樣神志不清，一睡不醒。
他直覺不能再這樣下去，
但他卻根本不知道這個病情的症結在哪。
另一邊，以奇犽的視角來說，這兩天也是非常使他痛苦煎熬的。
小傑不知道什麽情況幾乎一整天都不見蹤影，就算見到他也只是打個招呼，便轉身匆忙離去，讓他好幾句話都堵在喉嚨，一直沒機會說出來。
【小傑，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你到底有什麽擔憂和痛苦，和我說啊，看着我啊，我一定非常非常認真地聽着。以前不都是這樣的麽，我們一起分憂解患，不才是最開心的時刻麽？】
【為什麽···你現在一個字都不想和我說呢？】
【明明待在你最近的地方的，是我啊。】
或許是凱特，或許是龐姆，小傑一定在擔心他們吧，擔心得茶飯不思，夜不能寐。
反正不可能是我。
奇犽自嘲一笑。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已經不滿足于小傑那束明亮的光芒的照耀。
他變得斤斤計較起來，在看到小傑同別人那麽要好的時候，他告訴自己應該為他又多了一個同伴而感到開心，但越是欺騙自己，心中被掩藏的嫉妒就越是深刻。
愛是自私的。
他無比明白這麽一點。
然而小傑是怎麽想的呢？
在以前的暗示，和這段時間的不斷明示看來，小傑分明只是将他擺在一個‘最好的朋友’的位置上。
或許連‘最好’也擔不上。
這一點奇犽不想求證，因為結局很有可能是他最不想看到的那樣。
三個月前，在NGL的森林之中，他有多膽大，現在就有多膽小。
對，他是向前沖了，哪怕撞得頭破血流也從沒有停下腳步，然而經歷了凱特戰毀，龐姆約會這一系列事件之後，他現在怕了，不敢再貿貿然任性。
他看到了小傑眼中的‘重要的人’，奇犽多麽害怕小傑口中說出“如果奇犽在這樣繼續，我們連朋友也做不成”這句話。
雖然之前海神祭的約會讓他縮進殼裏的心稍有波瀾，但最近小傑若即若離的态度，又讓他患得患失起來。
先愛上的人就是輸家，誰說不是呢。
小傑自然不知道，他所認為的善意的隐瞞，究竟對奇犽造成了如何不可磨滅的傷害。
有時候，關系最親近的人之間的誤會，就是這樣一點一滴，在日常行為之中堆積而成。
這些他都不明白。
将這些都看在眼中，最明白的人反而可能是拿庫戮。
他繼承了自己師父那外表粗犷，內心細膩的性格，導致他隐約都明白這些人的憂心點在哪。
特別是貝娜前兩天私下裏來找過他，詢問了關于上次NGL蟻巢之行之中，那個被他們放走的名為柯爾特的螞蟻，與蟻後遺腹子的生活狀況。
在得知兩只螞蟻在獵人協會的密切監控之下，确實沒有什麽嗜血的過激行為之後，貝娜明顯松了一口氣。
拿庫戮隐隐覺得她的擔憂可能與這方面有關，他猜想貝娜也許有哪只認識的螞蟻就在此時正要進行決戰的王宮之中，又擔憂兩方陣營敵對和螞蟻的殘暴天性，而一直沒能說出口。
對此，不了解螞蟻服從鐵令的拿庫戮還很樂觀，想着也許能在王宮之中遇到像梅雷翁那類性格的螞蟻。
離全民選召的日子倒計時還有一日半。
時間在奇犽的焦躁，小傑的自責，貝娜的憂慮與拿庫戮的若有所思之中，化作指間之沙，悄悄流逝。
蟻王宮之中。
蟻王提起一枚軍棋，氣勢如虹一揮手，啪的一聲将軍旗拍在冷硬的棋桌之上。
滿頭白色亂發的小麥緊閉雙眼，聞聲皺了一會兒眉之後，忽然松開，臉上露出一個喜悅的微笑。
她拾起一塊軍旗，啪嗒一聲放在棋盤之中。
這回輪到蟻王皺眉思索，他擡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一雙淩厲的眼睛無聲轉動，盯着棋局變化，腦中已經瞬息構思出上千種局面。
唯一的下法是‘狐狐貍固’，然而這種下法本就是對面少女的原創，盡管是一着妙棋，然而最終還是會被破解掉。
蟻王思索了半天之後，不得不放棄。
“再來一盤。”
他冷着一張臉，開始熟練地收拾棋盤。
卻見對面的小麥微紅着臉，探出前身往蟻王那邊湊了湊。
一直守候在一旁的普夫見小麥想要靠近王，一個閃身上前，擡手剛想要上前阻止，卻被蟻王一尾狠狠抽飛。
蟻王無聲地瞪了普夫一眼，随後轉頭看向還在不斷向自己靠近的小麥，同樣皺了皺眉。
“你想做什麽。”
在小麥離蟻王的臉只剩十幾厘米的時候，她停了下來，張開了一雙沒有焦距的銀白色瞳孔。
“統帥大人的表情，小麥好想知道。”
她擡起一只手，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堅定地伸向前，摸索着指尖觸碰到了蟻王冰冷沒有溫度的臉頰，随後整只手掌都附了上去。
“失禮了，統帥大人。”
小麥小聲說道。
蟻王在她将手撫摸上他的臉頰的那一刻，便渾身僵硬了起來。
理智告訴他眼前的這個人類很弱，一向厭惡與他人肢體接觸的自己一爪子就能輕易撕裂她，就像撕裂薄薄的紙片那樣輕易。
但他卻動不了手。
“朕的表情，你想看失敗者懊惱的神情麽？抱歉，朕沒有那種情緒。”
“最多半個月，朕一定能勝過你。”
蟻王逃避似的看向小麥失明的雙眼，嘲諷地回應到。
小麥搖搖頭，笑了笑。
“并非如此。”
她的手指緩緩在蟻王面上移動，指尖猶如跳舞一般，輕輕點觸着蟻王光滑細膩的皮膚。
見小麥的動作越來越膽大，蟻王頓時感到一陣不喜，想要擡手揮開她放肆的手。
然而下一刻她脫口而出的一席話，卻讓他罕見猶豫了。
“統帥大人的喜悅，悲傷，憂慮，快樂，小麥想知道。”
“所有的表情，小麥都想知道。”
這一刻，眼前少女臉上的溫柔，像一道暖融融的春風，不可思議地闖入了蟻王毫無波瀾的心湖，使他內心泛起點點漣漪。
他幾乎怔愣住了，忘記了自己想要揮開少女溫暖的小手。
“···為什麽？”
他下意識反問道。
小麥聞言抿了抿唇，一臉幸福地眯上雙眼。
“小麥看不見，所以一直以來，陪伴我的只有冰涼的棋子。一直一直。”
“棋子的形狀，大小，溫度，我都知道，它就像我的家人一樣···不知道什麽時候，我的世界裏只剩下了軍棋，而從來沒有人能夠在軍旗上讓我能有一點威脅感。對于我來說，軍棋就是我
的一切，我就是為它而生，我一直确信這一點，逐漸迷失了自己。”
她說着說着，又順着蟻王的肩膀，摸到他的手掌，伸出雙手緩緩緊握住他比自己大上一圈的手掌。
“我好開心，遇見統帥大人，這是我生命之中第一次有了‘其他人’的認知。”
“統帥大人非常聰慧，相比于小麥的愚笨，您一定會将軍棋更加帶領向一個新的高度。在您想出‘狐狐貍固’那一招之時，這一刻明白了，我就是為您而生，為了您能在在軍棋上勝過我而生
。”
“這一個多月，這是我人生之中最開心的時光，但是時間不夠了。”
小麥娓娓敘來，最後她一臉開心地笑着，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淌了滿面。
“小麥馬上要輸了，小麥和統帥大人的賭注，馬上就要實現了吧，到時候小麥就不存于這個世界了。”
“但是小麥很貪心，小麥想要和統帥大人一直在一起下棋。”
“怎麽辦？我在統帥大人眼中，是不是一個貪婪的，不遵守約定的無恥之人？”
蟻王張了張嘴，忽然伸手，狠狠攥住了小麥細白的雙手，将她一把拉進自己懷中。
“沒有朕的允許，你不會死的。”
他承諾道。
小麥在他懷中緩緩張大雙眼，随後又一臉安詳地閉上，歪頭蹭了蹭蟻王厚實的胸膛。
“統帥大人的身體好冰，像雪一樣。”
她嘻嘻笑道。
“雪？”
蟻王疑惑道。
“诶，統帥大人沒有見過雪麽？”
蟻王搖了搖頭，剛想說自己出生不過一個多月，現在正值仲夏，然而想想不太對，趕緊閉上了嘴。
小麥沒聽到蟻王的回應，便以為他默認，頓時搖搖頭，笑道。
“小麥也沒見過呢——啊，小麥好像說了個冷笑話，小麥看不見，怎麽能見過雪呢，嘻嘻。”
“但是沒有溫度這一點，小麥是能感覺到的。”
“聽別人說，雪是很白的，輕飄飄的，喏，和小麥的眼睛一個顏色。”
她微微擡起頭，以仰視的角度看向蟻王，睜開雙眼，努力想要展示自己雪白的瞳孔。
蟻王低下頭，盯着它的瞳孔看了半響後，嗯了一聲。
“雪麽···雪白的顏色。”
“一定和你的瞳孔一樣漂亮。”
他輕聲說道。
小麥愣了一下，随後一抹大大的笑容在她臉上綻開。
“別人都說小麥的眼睛很恐怖，只有統帥大人誇小麥的眼睛漂亮。”
“那麽約定好了，小麥和統帥大人一起看雪，在此之前，小麥一定不會輸的。”
她伸出一個小拇指，一臉幼稚地說。
“拉鈎。”
“朕什麽時候···”
蟻王剛想反駁，但看着少女幾乎杵到自己面前的小拇指，只能吃癟地閉了閉眼，一臉別扭地也伸出小拇指。
兩只小指試探般地接觸，随後如同蛇一般緊緊纏繞交握。
“約~定~好~了~違約的家夥會長豬鼻子！”
小麥拉着蟻王的手上下使勁晃動。
蟻王別過頭去，用鼻音回應。
“···嗯。”
“約定好了。”
此時，離蟻王下定的全國選召還有一日，NGL國內數百萬人絕大部分已經陸陸續續集合在了王宮外的荒原之中。
他心中卻莫名升起了‘也許人類之中，會存在一些有用的，可以讓他活下來為他效命的家夥’的想法。
距王宮十裏開外，首都佩金的某座小旅館中，整裝待發，相對團坐的小傑一行人同時張開雙目，對視一眼，一個一個皆站起身來。
一臉憔悴的諾夫出現在人群之中，擡手在地板上開了一個黑洞。
“這是最後的時刻，已經确定龐姆無法聯系了····從這裏進入我的四次元公寓，在裏面待上一日，時間到了，我會為你們開通進入王宮內部的門。”
“出發吧，同伴們。”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架着拖拉機終于加速完了劇情
馬上開始我最期待的決戰了，要好好燒腦了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