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夜深人靜, 宋逢辰繼續整理東西。

“被褥,牙刷, 毛巾, 暖水壺……”

他把這些給牛棚那邊準備的東西都歸置到一旁。

徐舒簡嚼着風幹牛肉,時不時的擡頭看宋逢辰自言自語的樣子。昏黃的燈光下,宋逢辰的身影一直蔓延到他腳邊。也不知道是受氣氛影響還是其他, 他的心突然就平靜了下來。

徐舒簡松開握緊符紙的手,随手翻開手中的黃皮書,将符紙放上去,眼角的餘光觸及到符紙正上方書頁上的一行字,他面上微怔。

——我試着愛你, 不是因為你是一個怎樣的人,而是因為我喜歡與你在一起時的感覺, 所以想要永遠把你留在我心裏。

徐舒簡眉眼微溫, 伸手合上書頁。

宋逢辰從床底下翻出兩個幹淨的麻袋,把買回來的大米和白面各自分出七十斤來用麻袋裝好,打算一起送去牛棚。

就在這個時候,屋外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來的是陳家老大, “三叔,我來給你送荞面,順便拿牛車。”

他進門,放下手中的麻袋, 然後和徐舒簡打了聲招呼,“徐同志。”

“村裏發的口糧?”宋逢辰給他沖了一碗紅糖水。

“嗯。”陳家老大接過糖水, 一飲而盡,抹了抹嘴角,他補充道:“一共給你發了三十二斤六兩苦荞,都幫你磨成面了,還剩下三十斤少一點,出來的殼,我媽說摻點決明子給你做兩個枕頭。”

“行。”

這要是擱在以往前身在的時候,這三十斤荞面肯定是不夠吃的,畢竟下一季土豆成熟是在五個月之後。

不過誰讓現在在這兒的是宋逢辰呢,他口袋裏有了錢,也不怎麽看得上這些東西,自然也就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知道三叔不愛荞面的苦味,所以我給你帶來了這個——”說着,陳家老大把手裏的保溫飯盒大小的陶罐遞給宋逢辰。

“什麽?”

宋逢辰接過來,打開一看,然後擡頭,“蜂蜜?”

“嗯,我家老大前幾天在林子裏發現了一處野生蜂巢,廢了老大的勁才弄回來兩罐蜂蜜……我想着三叔你雖然不喜歡吃荞面,但是荞面粑粑蘸蜂蜜的味道還是很不錯的,偶爾換換口味什麽的也好。”陳家老大眼角的餘光落在腳邊的大米白面上,說不羨慕那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他三叔,能拿大米白面當飯吃。

宋逢辰的注意力卻落在了別處:“你家老大?他不是在上大學嗎?”

高考制度在1970年被廢除之後,國家規定“實行群衆推薦、領導批準和學校複審相結合的辦法”,招收“工農兵學員”,也就是俗稱的工農兵大學生。

只是這樣招收的大學生入學文化水平參差不齊,絕大部分只有初中文化水平,小學文化的也不在少數。

但是這項制度對于絕大多數平頭百姓來說卻是一個福音,因為工農兵大學生畢業之後,政府會根據他們的實際情況安排工作,明确幹部身份——這是一條通天路。

岳溪村每兩年就有一個工農兵大學生名額,陳家老大的兒子是去年入的學,當然了這裏面陳家老大肯定是出了不少力。

陳家老大喜笑顏開:“這不是他媳婦快要生了嗎,反正他每天在學校也就是看看報紙開開會啥的,倒不如請假回來伺候他媳婦。”

宋逢辰點頭,這倒是真的。

他想了想,說道:“那他最近有空嗎?”

陳家老大先是一愣,随後點了點頭:“有的,他請了半個月的假呢,怎麽,三叔你找他有事?”

“嗯,”宋逢辰應道:“雨季快到了,牛棚那邊破破爛爛的肯定得大修,我一個人估計得忙活很久,所以想找個人幫幫忙。”

“行。”陳家老大滿口答應:“那我明天就讓他過來找你。”

“明天下午吧,上午我要上山。”宋逢辰說道。

“成。”

送走陳家老大,宋逢辰回過頭,徐舒簡看着他,臉上除了感激之外還夾雜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他輕聲說道:“麻煩你了。”

宋逢辰心中有數,眼底帶笑:“沒辦法,誰叫我眼饞人家的孫子呢,不敢不盡心啊!”

頭一回聽見這不亞于赤裸裸的示愛的話,素來內斂慣了的徐舒簡竟然沒有一點不适,反而是直接紅了臉,心底再複雜的情緒也在此刻被拘謹和難為情淹沒的一幹二淨。

他捂着嘴,輕咳一聲,僵硬的轉移話題:“這麽晚了,早點睡吧。”

“嗯。”宋逢辰心滿意足,适可而止。

隔天,宋逢辰烘好上午采來的石斛花,剛剛吃過午飯,陳家老大的兒子陳立就來了。

他把徐舒簡也帶了過去。

牛棚這邊,沒有徐舒簡幫忙,鄭德輝一個人忙裏忙外,一個多月下來,着實是瘦了不少。

他領着宋逢辰兩人把小院子裏裏外外的走了個遍。

“原先的廁所填了,重新建一個;柴火堆在屋子裏也不好,容易長蟲子,就在廚房外頭先搭一個草棚子放着;大通鋪也拆了重修,衣服被褥什麽的能扔就扔,不能扔的都洗上一遍,我那兒都備了新的……”宋逢辰拍板,“就先這樣吧!”

反正他們也都住不長了,這次大修的目的是讓他們能安安穩穩的度過這個雨季和冬天。

這麽算下來,工程量其實也不算多。

宋逢辰兩人加班加點,前後花了五天時間,總算是趕在六月初的第一場大雨之前完成了對牛棚的大修工作。

陳立回去的時候,宋逢辰給他塞了五塊錢,這是工錢。另外又給他包了半斤天麻和一小包石斛花,這是給陳二嫂子的謝禮。

這段時間多虧了她照顧徐舒簡,而且牛棚那邊的新衣服也都是陳二嫂子領着她那孫媳婦做的。

沒等陳立拒絕的話說出口,宋逢辰直接把他趕了出去。

然後陳家老大就來了,身後還跟着兩個公安。

陳家老大說道:“三叔,這兩位公安同志找你問點事,你如實回答就行了。”

宋逢辰點了點頭。

入了座,為首的中年公安問道:“昨天下午你在什麽地方?做了什麽事?有什麽人可以作證。”

另一個稍微年輕一點的公安則是拿出紙筆來記錄他們的談話。

宋逢辰回道:“在牛棚,修廁所,陳副書記的兒子陳立可以作證。”

中年公安看了陳家老大一眼,又問:“宋愛民,趙衛國,李來山你認識嗎?”

宋逢辰一怔,這不是前身那些狐朋狗友們的名字嗎?

他點了點頭。

中年公安:“你最近和他們有過接觸嗎?”

“有的。”宋逢辰回道,然後将幾天前發生的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

“可以了。”中年公安沒有再多問,只是說道:“感謝宋同志的配合。”

年輕公安将紙筆遞給宋逢辰:“麻煩簽個字。”

宋逢辰粗略的掃了一眼紙上的內容,确定和自己剛才說的差不多,這才提筆簽上自己的大名。

送走兩名公安,宋逢辰回頭看向陳家老大:“到底怎麽回事?”

陳家老大神色複雜:“李家遭賊了。”

李家?

就是陳家老大的岳家,那個老大和老二媳婦通奸的李家?

宋逢辰恍然,“宋愛民他們幹的?”

陳家老大點了點頭:“他們偷錢的時候因為動靜太大,被人發現了。宋愛民逃跑的時候失足從山坡上摔了下去,死了,趙衛國和李來山兩個人帶着錢跑了,公安局現在正在調查這件事情,估計那錢是追不回來了。”

“出了這樣的事情,李家早就亂成了一鍋粥,老大媳婦也是個狠心的,根本就不管她那幾個兒子以後的死活,直接卷了大房的私房錢回了娘家,臨走之前還把老大和老二媳婦的醜事給捅了出去……”

這麽一來,反倒是被分出去的老二落了個清靜。

陳家老大總結道:“還是老話說得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連老天爺都要給老二出這口惡氣。”

這要是以前,陳家老大可不會在背後這麽議論自己的岳家,但是耐不住李家這回丢了這麽大的臉。連帶着他也面上無光,背地裏不知道被人笑話了多少回,他心裏不痛快,罵也就罵了。

宋逢辰卻想着,宋愛國那幾個人之所以會想到去偷李家的錢,一是因為岳溪村的人家太熟了不好下手,而李家有錢是衆所周知的事情;這二來嘛,估計是受到他‘最近發了大財’的刺激,上了頭。

一石二鳥,挺好。

作者有話要說:

宋逢辰:可愛,想太陽!

蠢作者:今年依舊要努力做好一只單身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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