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龍城的人,或者說龍城搞重工業這一行的人都隐隐約約相信一點,那就是當一項環保或者節能政策推出了以後,大家知道只要自己撐的久,這些環保政策總會不了了之的。
哪怕這些項目前期再怎麽宣傳和推廣,大家表面上聽聽,實則冷眼旁觀,反正等着等着就過去了。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最精明,這種環保減排的事情說得好聽,污染源一砍,實則就是砍掉了當地的GDP,那些大工廠還好,挪不動的上排污設備,再不行就減小産能,可小工廠可不就同了。
只要遷走或者減少了産出了,那就是少掉了一大塊當地稅收。
大家無一抱着這種信念,都想着地方政府不是傻子,這種政策下來,往往都是堅持兩三個月,最多不到一年就罷休了,上面的領導幾年一換,可是當地的企業可是十幾年生了根,大家都是表面上給你做一做文章,忍一忍就過去了。
周懿翻了翻過去的資料,又找了一些新聞報道好好看了看,錦城周邊的那些重工廠當初也是這麽想的。
誰會和錢過不去啊?
可是這幾年下來,随着一系列大型國際會議在錦城召開,該減排的減排,該關閉的關閉,該遷走的遷走,由大見小,就連當初龍城不少龍頭企業也從市區遷到了城郊,現在隐隐看着還要搬。
周二少在這件事裏看到了先機。
周老爺子的一系列事情這麽安排是有先機的,他知道環保只會越抓越嚴,于是先借着周禮的水融法的事情,在龍城新區占了一大塊地去,那時候價格便宜,支持了當地就業還和政府拉好了關系。
再然後盯準了鄰省那個市場,周懿不在自己父親決策層的圈子裏,估計鄰省那個項目熱固溶一開始就做好了虧損的準備,但是一等那個十屆金融會議召開了以後,排污重的重工是肯定會停的,鄰省周邊的生産工期必頂會壓縮到最小。
那個時候熱固溶已經上了線,在同期産品中運轉周期最快,污染性最小,到了趕工期的時候誰還在意錢?熱固溶除了能耗大幾乎沒有什麽缺點,等到那個時間點,周懿的項目一定成為當地的熱馍馍。
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周懿微微轉動了一下椅子。
歷來一個新産品的成功推廣靠的都是天時地利人和。
周老爺子倒下去前全部算到了,只可惜忘記了‘人和’這一點,估計是沒想到自己還沒死呢,周懿就會被為難成這般模樣。
就現在的情況,周二少不知道呂昭钺那人說要查熱固溶這事,到底能查到什麽樣,但這件事在三個人手裏過了一道,像個燙手山芋般推來阻去,眼瞅着事情越弄越大,越來越看不清原因。
他可是再沒有時間隔岸觀火看他們糊弄自己了,如果不趁着這次闵霈那邊的大單幫着自己前期撐過來,鄰省那邊錯過了這個時機,下次再想要找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時機,那可就真遇不到了。
周懿看了眼時間,還是決定這個周末請闵霈這些二代三代們再聚一次,喝一喝酒拉近一下距離,順便聽聽口風,他才站起身,手機響了。
包名章的聲音幽幽地在那一頭響起,“二啊,我聽說了,我知道了。”
“你又聽說什麽了,又知道什麽了,”周懿把椅子推回去,他可沒時間陪包小胖子打啞謎,“對了,還有幫我問問闵霈他們這個周末還在不在,有時間我們再聚一次。”
“我就說你沒那個浪漫細胞,魚都快到手了,你都能讓魚跑了,你知道這周末什麽日子嗎?”包名章語氣裏帶着一種古怪的味道,“你都和那韓大少到了面貼面的節奏了,就沒想到更進一步?”
周懿翻了翻日歷。
五月二十和五月二十一。
周懿這下是徹底笑了,“這種諧音梗就只有你們這些長不大的才喜歡玩,成年人的世界可沒有這麽多浪漫時間,這個周末你能幫我把闵霈他們約出來嗎?”
“你都忘記我是幹什麽的,還有我為什麽叫龍城小紅娘,”包名章語氣裏帶着幽怨,“今年這兩天剛好在周末,我們要去農家樂啦,傻蛋。”
周懿可算記起來包名章的另外一大愛好了。
包名章喜歡熱鬧,最喜歡的就是組織龍城的這群狐朋好友出去玩,不是爬山就是露營的,最主要的是參加他活動的單身男女多,這些年不知道額外幫民政局辦了多少事,幫他們拉高了多少績效,總之小紅娘的名號就是這麽來的。
“什麽人去?闵霈他們去嗎?”
“你那韓哥哥也去啊!你老盯着人家結婚了的算什麽事。”
包名章嘀咕了聲,周懿坐在椅子上轉了一圈,倒是覺得無所謂,韓臻要自己按着劇本上演,他就按着劇本上演,這一局可沒人去趕工期了。
周懿之前在那酒吧一雪前恥、絕地反擊了一次,現在狐貍尾巴都翹天上去了,哪裏聽得見包名章的話,包小胖子正在看視頻呢,他盯着屏幕上那兩人暧昧的那一幕。
“周懿啊,還不錯,就差一步了哥們,哎……”
周懿聽到了這個答案心滿意足,剛好助理推門進來了,他來不及說就挂斷了電話,包名章還在繼續,“哎,可是你還差一點啊,這種事情就差臨門一腳……”
包小胖子繼續哎哎了好幾聲才發覺周懿已經把電話挂斷了,他面色一沉,韓臻這事,周懿不在意,他包名章還是在意的!
這幫周懿把韓臻追到手可是他包名章拍着胸脯說的,這是立下過軍令狀,放過狠的話,周懿那娃不懂戀愛不知道追人沒關系,他包名章怎麽能錯過了這次農家樂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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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九日星期五那天周懿按時按點到了地方,剛下車就在停車場附近看到了兩人。
韓臻和闵霈那兩個大少爺站在山坡上,視野正好,周懿一下車這兩人第一眼就能看見,周二少朝他們倆行了一個禮,躊躇滿志地進了那農家樂的院子,他去了還帶好,只剩下我們闵大少一臉糾結。
“韓臻啊,你可是真看上那周懿了?”
身旁這人不說話,闵霈正兒八經地觀察了韓臻的面部表情片刻,還是那副面癱臉,但是盯着周懿的那眼睛明顯不對了,闵霈徹底無語,“你這是真陷下去了,這可怎麽得了,周懿那麽聰明,你可別被騙了。”
“他當然聰明,他都已經猜出來這場游戲的勝負規則是什麽了。”
韓臻老神神在地扔下這一句話話然後開始往下走,闵霈一愣,“什麽游戲?什麽規則,你給我說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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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懿走進農家樂大廳的時候,包名章見到了自己立馬開始朝自己瘋狂地擠眼睛,那人拍了拍自己手底下的箱子,像是眼睛抽了筋。
周二少一時間還沒意識到什麽事。
韓臻和闵霈那兩人正好進來,守在包名章邊上的朱丹巧憋不住了,她笑着直接指揮門口那幾人,“抽簽、抽簽,今天晚上的房間由抽簽決定啊!”
闵霈一愣,“我個已婚人士和你們鬧什麽,這不是讓我犯錯誤嗎,我不抽,我要剩下來的那間房,”說完他就看向了韓臻和周懿兩人,周懿面色像是那麽沉了一秒,韓臻倒是看不出來是什麽樣。
闵大少做了個若有所思的表情,又看向包名章他們,包小胖子反正是憋着,但是朱丹巧是快忍不住笑了。
“抽抽抽,抽簽啊,”闵霈也是個沒人管着了就瘋的貨,他一拍巴掌,“抽簽,你們倆抽完我再決定睡哪兒啊,抽啊。”
周懿瞪了包名章一眼。
包小胖子還挺委屈的。
要想和韓臻演對手戲,又要在這種對手戲中取得成功,就要猜到對方那劇本上到底寫的是什麽,周懿之前猜錯了一次,後來他一個人琢磨琢磨,就琢磨清楚了。
酒吧那天晚上韓臻就在某種邊緣,但是那人克制住了自己,如果是周懿這人,周二少會想出一萬種方法來違反那個劇本上的內容,但是韓臻沒有,那個人太相信自己定下的規則了。
那個規則就是,在這場荒謬的戲劇中,誰先讓外人覺得動了心,誰就贏了。
現在,在這個農家樂的大廳裏,韓臻先看了周圍其他人一眼,再看向周懿,他的動作禮貌無比,韓臻先紳士地問了周懿一句,“要不你先?”
周二少剛擡起手,包名章差點喊出聲來。
周懿再次瞪了自己發小一眼,包名章和朱丹巧那個樣子就像是盯着自己進産房一樣,站在對面的韓臻似乎輕笑了一聲,他給了個折衷的辦法。
“要不一起?”
如果這個時候還扭扭捏捏那就太不男人了,周懿點點頭,兩人同時伸手,盒子不大不小,韓臻的手指剛好觸碰到周懿手背。
那體溫燙得周二少猛地往上一躲,但是他又忍住了,“韓少選擇困難啊,怎麽選了這麽久?”
他明知顧問,這兩個人對視許久,看着表面波瀾不驚、風輕雲淡,實際暗地裏在箱子裏互相掐着手指,周懿占了先機,就差點把韓臻那手背給掐青了。
“說了,你先,”周懿是真不知道韓臻這句話為什麽還能說得那麽平靜的。
周二少不願意多玩,他抽了一張紙條出來就結束了這優質無比的玩法,只見他的那張紙條上上面寫的是【A-5】,韓臻的則是【C-2】。
闵霈湊過來看了許久,滿懷失望地別過頭去,“什麽嘛,看你們那模樣,還以為你們作弊了呢。”
韓臻收起紙條,語氣裏帶着惋惜,“可惜了。”
周二少抱着雙臂,對這局面滿意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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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局周懿就要贏了。
和韓臻這人交手就如同梭哈,一次又一次演技比較就如同出牌亮牌,互相比較兩人的牌面大小,通過觀察局面和對方的臉色來選擇判斷是否‘加注’或者‘放棄’。
上一局周懿失敗的原因是因為他不懂規則,按着牌走錯了路,這一局不同了,他一改往常謹慎遲疑的态度,不再攻心,直接大開大合,他要保證的是每次和韓臻見面,自己都是占上風的那個。
周懿給包名章使了個眼色,又看了在一旁憋着笑的朱丹巧一眼,他走上前點了點韓臻的胸膛,“韓少,可惜啊,我們今晚是有緣無份了。”
韓臻低下頭來在自己耳邊低聲道,“那你可以來找我。”
怎麽可能,周懿白了他一眼,做夢。
在場唯一結婚了的闵大少是看着周懿那人趾高氣昂地走了的,他瞠目解釋,這韓臻是被周懿吃死了啊,他之前聽到的那些風言風語都他媽是假的,韓臻哪是被周懿追。
這是被周懿吊着玩!
“弟弟啊,聽我說一句,你這可不行,周懿那狐貍……”
闵霈追着韓臻一路進了那客房,這裏裝修的還行,房子都是小別墅似的,一間又一間,中間由綠化帶什麽的隔開,一個小區四間別墅,即互相看不到旁邊住的誰,保證了私密性的同時又節省了空間。
“周懿他怎麽了?”韓臻差不多也得讓周懿贏一次了。
“他……”闵霈剛開口,又覺得什麽不對,這玩意以前玩得兇,什麽場面沒見過,今天包名章那麽緊張卻不在抽簽上做文章本來就可疑了,現在這房間的設計挺有意思的。
他示易韓臻閉上嘴,闵霈偷偷摸摸地轉了幾圈,他走到浴室旁邊的更衣室,果不其然,那裏還有一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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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頭,包名章正在和周懿講清楚今天晚上的具體流程和活動。
“兄弟啊,既然你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有了經驗,你記得,今晚上十點你就拿着這瓶酒,”包名章把一瓶葡萄酒塞到周懿手裏,也不管周懿聽沒聽的懂,他把人推到卧室門口,那裏有一扇門。
看着是裝飾用的,實際上不是。
周懿聰明歸聰明,還沒想到包名章能做到這一步,他的注意力還全部在這紅酒的銘牌上,“怎麽,難不成我拿着酒,晚上十點的時候敲一敲門,韓臻就能在對面出現啊?”
包名章沒說話。
周二少笑了一聲,主要是笑包名章的天真,韓臻那人怎麽會聽見響聲就來開門,他當即就按照對方那話表演了一次,周懿一只手抱着酒瓶,一只手輕敲門板,噠噠幾聲,周二少故意把聲音拉得又長又嗲,就像上次在電話裏的那樣。
“韓哥哥,你在嗎,我寂寞難耐今晚找你有……”
話音剛落,門開了。
周二少抱着酒瓶一臉茫然地扭過頭,身後,韓臻撐着房門正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全程鴉雀無聲,尴尬簡直可以凝結成實質,突然韓臻那人背後探出個頭來。
“怎麽不繼續了?懿二,你寂寞難耐什麽呀?”闵霈一臉興奮四下打探了許久,他的目光從周懿身上掠過,又轉移到韓臻臉部,“嗨,害我擔心好久,搞半天你們這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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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臻對周懿,次局】
【周懿,強行改變游戲規則引入包名章入場。】
【周懿使出絕招美色惑人。】
【韓臻隐忍不發。】
【包名章使出了絕技:渾水摸魚、偷天換日、敵我不分。】
【場面因包名章出手比分清零。】
【次局,包名章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