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故人舊案(二)

這之後幾天我去那小區送奶時,那裏已經風平浪靜,仿佛那天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我在那想打聽些事,不過小區出這種事,大家有些忌諱,不大願意說。我也就識相點不問了。

之後又過了有五日,我在和豔姐算工資,門口進來個男人,說來算錢的。我擡頭看了眼,心下有些驚訝,看了眼豔姐,沒吱聲。豔姐像看出我心中想的什麽,說:“我讓他來的。”

于是起身去招呼,随便聊了聊家常,聽意思是這個月的奶錢沒結。

男人叫何東,做些小生意。就算發生了這種事,似乎沒影響他的生活。聽豔姐說這人在外面還有倆小情人,正籌備着要把其中一個轉正呢。

我:“……您厲害。”

我只能豎大拇指了,十二萬分服氣:“您就是那齊天大聖,耳通六路,眼觀八方!”

“瞎扯!”豔姐嗔怒一聲,轉而得道,“怎麽也得是天上仙子。”

“……這仙子歲數有些大。別別別,耳朵疼!”

這年頭女人的實話是說不得的。我揉了下自己飽受摧殘的耳朵,深以為然。只能繼續拍豔姐馬屁,給她端茶倒水:“說說呗。您消息這麽靈通。”

“這點信息都打聽不到。我怎麽做生意呀。”被順得開心了,豔姐自然就開了口。其實她也是極其愛八卦的一個人,你要不讓她說,她還憋得難受。

沒幾下我就聽出了大概。

原來當年何東和楊蕊結婚時,他是個窮小子,楊蕊家有錢,他當年或許一個确實是喜歡楊蕊,一個也可能是看中她家的背景,硬生生打動了岳父,讓楊蕊跟了他。不過這劇本沒按童話風走,楊蕊雖然喜歡何東,卻因為在家裏嬌橫慣了,又因為在她眼中何東可能是倒插門過的,就頤指氣使了十多年。

一個男人,不是愛慘對方的話,自尊心是不容許他屈居老婆之下的。還是在外頭生意場上,他老婆也不曾給他面子的情況下。所以何東就在外面找了情人,又乖又聽話。楊蕊發現後,鬧過幾次,不過何東現在也有些身本,不像年輕時,一味奉承老婆,差點鬧到離婚。還是長輩出馬,才勸了回來。

再後來,他老婆以為他和外面的情人分了,就也消停了。何東之後經常出差,一個月着家一兩次。楊蕊也沒辦法。兩人貌不合,神也離。最後就是前幾天的事了。

“估計老婆是自殺的。”

豔姐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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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卻心想,不見得。心中對那個猜測更有了幾分肯定。

“那這案子就結了?”

“結了呀。”豔姐奇怪道,“沒有他殺的痕跡呀。怎麽,你還想當偵探呀。”

“沒有,我就随便問問。”

敷衍了幾句,我想,就算事實不是如此,也沒辦法。我一個外來人,難道還能越過警方調查,随便插嘴。人家不先查我就不錯了。可能我想多了也說不定。畢竟我啥也不會,完全是照着印象瞎猜。

我本來以為這事就這麽過去了。

誰知道晚上逛超市居然遇到了熟人。

我定睛一看,那人一身便服,眉端目正,儀表堂堂,嘿,可不是那小警官麽?

這個通道也不寬,他從那頭來,我從這頭走,避無可避。幹刑警出身的記性好、視力好、感官敏銳,不用我去操心要不要打招呼、怎麽打招呼,他就已經喊住了我。

“奶哥!”

周圍買零食的妹子驚愕地回頭,竊竊笑起來。

我霎時耳朵通紅,閉上了要應聲的嘴。待走近了才咬着牙道:“警官,我姓黎。”

小警官笑道:“現在知道了。”

我瞪着他,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吧。他往推車裏扔了一箱泡面,與我招呼道:“我姓方。”

“方警官。”

“叫我方皓好了。奶哥。”

“我叫黎澤!”

大約是我倆湊一起時間太久,周圍妹子們的眼光都快把我倆給剝光了。我可不想和方警官就是不是奶哥這個問題在大庭廣衆之下争論。太有傷風化了。于是拉了人往旁邊走。

我取過服務員遞來的啤酒,說了聲謝謝。“浩氣凜然。倒是符合你的職業。”

“白告皓,不是三點水那個。”

我愣了一下,壞笑起來:“皓月當空,這也挺凜然的。還是和你挺配。”

因為之前在超市站着聊有些尴尬,我問方皓晚上沒事後,就請了他去旁邊的店裏坐一會。他倒也答應得很幹脆。是個爽快人。

啤酒配炸雞,前年流行的搭配了。我給他倒了一杯酒,說着說着,就串到了之前那件案子上。我狀似無意地提起之前何東來我們店裏結賬的事。方皓喝了口酒,點點頭說他知道,絲毫沒有驚訝。我心想難道他還在一旁盯梢了。想了想還是問:“案子結了嗎?”

方皓應了一聲:“抑郁症自殺。”

這樣子的話,看來在警方那這事算了了。我扯了個雞翅往嘴裏塞:“聽說何東在外面有幾個小情人。我看他也不像當時看來那麽傷心。”

方小警官當時雖然不比現在老成,但依然敏銳地可怕。他幾乎是瞬間就咂巴出我話中的意思,手裏把玩的酒杯停了一下。“你懷疑何東。”

而後道:“你一定有證據。”

他應我的話斬釘截鐵,問我的話十分篤定。他那肯定句讓我被雞翅噎了一下。我咳着去找啤酒喝。一邊往嘴裏灌一邊想完了完了,這他娘的正常人不該質疑一下嗎?再說我也沒把懷疑倆字寫臉上,我就八卦一下還不成麽。

“沒有沒有。”我呼嚕了一把嘴,腦中轉過無數個念頭,打定主意不摻合這樁事了,擺着笑臉連忙撇清關系,“我只是聽人說了後,瞎聊聊麽。我哪能懷疑誰啊。您肯定都已經調查清楚了,可別冤枉了人。”

方皓笑了笑:“你緊張什麽。”

“我沒緊張!”

他往後一靠,疊起一雙大長腿:“心理學上說當一個人急于為自己辯解,肯定是心中怕着什麽。我猜你是怕被當作與案子有關的人。但你又肯定知道了些什麽。”

我鎮定地握着酒杯:“我真沒有。”

他銳利地目光與我接觸良久,久到老子背後汗都出了一層,這才移開來,喝了口酒随意道:“好吧,我诓你的。”

我——日。

老子神經都緊繃了你和我說這個,警察就了不起了還能騙人了是不。我剛想表達下良民的憤怒,就聽他嘆了口氣又說道:“其實我也懷疑。楊蕊的家裏人前不久鬧上警局,不接受楊蕊自殺這個結論。她家裏有些背景,局裏也不好辦。”

“我們第一時間就調查了何東。但是他出差在外一切正常,沒有任何作案的機會。屍檢顯示排除了他殺。楊蕊也有抑郁症的病歷單。就算何東有心,不是他動的手,他就是清白的。”

方皓話風一轉:“但是你不是辦案人員,也沒有接觸過現場。你為什麽會覺得是何東?”

這讓我怎麽說。說是我的直覺嗎?八卦倒是我八卦,只是此卦非彼卦。新世紀時代,在警官面前說這種東西是自讨沒趣吧……我沉吟了一下,挑了部分事實坦白:“我小的時候,村裏也發生過這種類似的案子。所以印象比較深。再說如今此類新聞比比皆是,換誰都有可能往那方面去想,只是真相就交由公職人員去定奪了。”

這最後兩句倒是真的。以往夫妻間舉案齊眉,現如今結婚離婚成了兒戲,與情人聯手害死結發伴侶的事也不在少數。何東在外又有情人,無怪乎楊蕊家人不接受女兒自殺的結局。既然已經定了案,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麽。而且我根本沒有證據去證實我的猜想,要論起來,也不過是我心底比較陰暗,用懷疑的目光去看人罷了。

方警官酒多喝了兩杯,話也放了開來,我視線逡巡過他的眉眼,天庭飽滿,鼻若懸膽,眉目清朗,氣運磅礴。可見此人為人正派,未來前途光明在望。方皓雖然喝得不少,卻還不到酒醉的地步,我猜測與他的職業有關。何況我與他才見第二面,在陌生人面前毫不設防怎麽也不是正确的做法。

一箱酒喝完,老板還要給我們開,被方警官阻止了。他歉意地朝我道:“不知不覺耽誤你這麽久,家裏等急了吧。”說着就要起身付賬。

叫人吃酒的是我,怎麽好意思到頭來讓別人請酒。我趕忙站起來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從口袋裏掏票子:“哪裏的話,是方哥給我面子。”老板還在邊上,叫他警官似乎不好,我也分不清我和他誰大,叫人哥總不會錯的。這點虧不要緊。

他還要從錢包裏抽票子,動作沒我快。我把錢付了就把老板打發走了。方皓見勢已去,也不矯情,大大方方把皮夾一收:“下次我請。”

我心想這就是客氣話了。咱倆職業不一樣,還能有下次不成。警察和醫生一樣,就算是朋友,也是期望着下次不要見面的好。

打完招呼臨到收腳,方皓又轉了過來,一伸長臂搭在我肩上:“以後如果有需要,你可以直接打電話給我。”說着他勾着我的那只手直接從我上衣口袋裏把手機拎出來撥了一串號碼按掉,又放回我口袋,這才笑了笑走了。

“……”

這會兒我倆站在店門前,正是夜火燈流的好時候。等方皓走遠,我一扭頭,幾個散步的人匆忙轉回了視線。兩個妹子從我面前經過,我默默地往後讓了幾步。她倆一邊走,一邊還時不時偷瞄我。我姑且當老子魅力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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