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條件

朦胧秀氣的眼中含着一絲笑意,少年好笑的看着包的圓滾滾的孩子踮着腳站在凳子上,屁股一扭一扭的往窗戶上龔。

已經有些破舊的窗戶上漏了幾個洞,用細長的木條釘緊了,防止裏面的人逃脫,小孩透過那些縫隙拼命往外看,又用力的掰了掰那些木條,直到确定以自己的力氣真的無法撼動它們一絲一毫之後,才垮下了肩膀。

“該死!”顧惜朝不甘的揮了揮拳頭,心中不禁對陸崇明埋怨起來,讓他把自己留在城裏,要是把他帶在身邊的話他哪會被抓走!現在好了,被人要挾了也是活該。

他盡量不去想對方會不會為了自己這個相認了沒幾天的兒子而對綁匪妥協,性命是他自己的,他還不想英年早逝。

即使只能看到小孩的背影,少年也能猜到他的眼神是如何的堅毅和狡猾,就像是一只漂亮的小狐貍。

他剛剛牽起一抹笑,窗外穿進來的冷風便讓他微微一顫,無法克制的咳嗽了起來。

突然想起的咳嗽聲讓顧惜朝狠狠的吃了一驚,他身子一歪,差點從瘸了一條腿的凳子上摔下來。

等他緩了緩心神,轉過身來的時候,就見到一個白衣病弱的少年抵着唇角在咳嗽,一雙過于秀氣的眼睛帶着一點笑意,正直直的看着他。

“你是誰?”顧惜朝暗暗捏起拳頭,本能的戒備起來。

“蘇夢枕,我叫蘇夢枕。”少年雖然病弱,但笑起來的時候卻清朗明淨,充滿無限活力。

這場剿匪戰役,因為顧惜朝的被抓而僵持了下來,雙方都有點不敢輕舉妄動的意思,再然後,山上再次送下書信,邀請知州大人上山一趟。

理所當然的,所有人都持反對态度,就連白明莫都勸說了兩句,而陸崇明則由始至終都沒有吭聲,面無表情的臉上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被派來送信的人是個長得賊眉鼠眼的小個男人,雖然長相不敢恭維了一點,讓人一眼看上去就覺得不像個好人,但膽子卻出奇的大,對方揚着下巴,環視一圈,鄙視道:“原來都是一群膽小鬼麽?!這樣還敢來攻打我們,快些回家抱婆娘去吧,省的将自己的性命給丢在這裏!”

衆人憤怒,看着他的目光幾乎要噴出火來,活活将人燒死。

嘭的一下,陸崇明拍桌而起,适時的壓制住了衆人的怒火,幽深的眼睛如利箭一般射向站在中間的男人,在對方瞳孔緊縮的瞬間,他道:“回去告訴你家首領,延州顧蘭溪準時赴約。”

陸崇明決定了的事,誰也無法反對,但他也不是毫無準備的就去的。

Advertisement

大帳之中,他小心的将袖箭在手臂上綁好,把寬大的衣袖放下,遮去裏面掩藏的機括。

白明莫看着他又拿起一把匕首,用帕子擦拭着,半響,才猶豫不決的喊了一聲:“大人……”

“如果是勸解的話便不用再說了。”陸崇明頭也不擡的說道:“此次山上一行我是絕對要去的。”

“恕在下直言。”白明莫皺眉道:“我知道大人同小公子父子情深,但大人身為一軍主帥,戰事在前卻因個人感情讓自己身處險境,置數千将士于何地,置自己身上的責任于何地?!”老實說,他對他所做的決定确實是失望的。

陸崇明停下手中的動作,冷冷的看着他道:“不然呢?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殺?!”

“不!”白明莫沉默片刻,“只是大人不該如此沖動,或許還有別的辦法!就算、就算小公子當真處境危險,大人也該大局為重。”

大局為重?

他确實是個大局為重的人,但他的大局為重不是建立在放任一個幼崽處于險境的時候,特別是這個幼崽還是他的培養對象,現在的兒子。

陸崇明将匕首插入鞘中,他開口問了一個不相幹的問題,“自從我們進山攻打以來,一直都沒有讨到任何便宜,你不覺得奇怪嗎?按理說,你制定的計劃沒有破綻,我軍兵甲齊整,人數又占有優勢,就算不能一鼓作氣,也不可能打成僵持的局面。”

白明莫微微垂眸,沒有說話。

陸崇明淡淡道:“看來你也有所察覺了,軍官之中定然有人再向山上通風報信,所以對方才能處處搶占先機。”

白明莫依舊沒有接話,有些事情不是他現在的身份所能說的。

而陸崇明也沒有想讓對方說些什麽,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他摸着匕首冰冷的劍鞘,淡淡道:“我早該想到的,盜匪首領并非尋常人,能讓司徒誇贊,王将軍袒護,自然就有更多的昔日同僚和下屬為他通風報信,這樣的人物,就算不是為了小顧,我也要去見上一見的。”

“可是大人的安危……”

陸崇明驟然起身,“我自然不會一個人去,而對方若是真的聰明的話,就絕對會對我不利,山底下的這些士兵可不是擺着玩的。”

陸崇明上山的時候對方特意派了人來接,好歹也是一方大員,而白明莫不知出于何種心思,并沒有按照他的提議留下,而是和兩百精兵一同,護衛着陸崇明上了山。

小香山是興富縣附近唯一的一座山,自從那群盜匪在這裏安了窩之後就再也沒人敢來了,此刻,陸崇明諸人在朱慕陽派來的人的帶領之下,浩浩蕩蕩的上了山。

陸崇明騎在馬上,沿途将路上的情景默不作聲的記在心中。到了半山腰的時候,山路崎岖,積雪深厚,馬是沒法騎了,他只能下來與其他人一起走路。

帶路的人本來是用一種幸災樂禍的神情看熱鬧的,卻見本該養尊處優的人面色堅毅,并無抱怨,甚至走起山路來并不比其他人來的慢。

漸漸地,他不由得沉默下來,看着對方的眼中帶上一種奇異。

半個時辰之後,瑩瑩白雪中,黑壓壓的一大片營寨就出現在眼前。

營寨前,一個身形挺得像标槍一樣的男人就站在那裏,他面色滄桑,身材偉岸,左邊衣袖空空蕩蕩的飄在半空中,但他眉宇間自有一股豪邁驚天的英雄氣概。

這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陸崇明從不以容貌取人,他也不喜歡以一個人的外在判定人的好壞,但在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他卻無法将對方和殺人放火的強盜頭子聯系在一起。這應該是一個真正的軍人,他該站的地方應該是戰場!

“顧大人!”男人的聲音低沉有力,并不是很大,卻遠遠的傳播開去,就像響在人的耳邊。“請!”他側身,僅剩的那條右臂有力的一揮,筆直的伸向木門大開的山寨。

既然已經來了,就沒有退卻的道理,陸崇明一撩衣擺,步伐沉穩的跟了上去。

一排排筆直的身影伫立在道路兩旁,無數道或憤恨或審視或殺氣騰騰的目光往他這邊射來,白明莫微微一頓,不着痕跡的往陸崇明那邊靠近一步。

而當事人則面色無波,似乎并沒有将周圍那些含恨的目光看在眼裏,陸崇明暗暗打量,只覺得與其說這裏是個匪窩的話,還不如說是一座軍營。

遠處那一排排的營帳,不遠處那個寬大的訓練場,還有兩邊站着的身姿筆挺的人。他看了眼走在他前面的男人,心下暗忖,或許這人當真是把這群盜匪當成軍人來訓練的。

山寨中的大廳是難得的一座用木頭搭建的房子,面積很大,很寬敞,足可容納百人,但裏面的布置卻很寒酸,就幾張木頭桌子木頭椅子,有的地方還是漏風的,唯一值錢的恐怕也就是上首寬椅中鋪放的那張帶着黃色斑紋的虎皮了。

陸崇明看着男人在那張虎皮上坐下,一揮衣袖,直截了當的問道:“我兒呢?”

“知州大人果然是一片慈父之心。”朱慕陽聲音淡淡,“你放心,令公子現在很安全,但之後會如何,我就不敢保證了。”

陸崇明擰眉,剛剛對他的印象瞬間打了個折扣,無論如何,他都瞧不起那些為了達成目标利用幼崽的人。

他冷聲道:“我不喜歡拐彎抹角浪費時間,有何條件,直說就是。”

“顧大人爽快!”朱慕陽身子微微前傾,他伸出兩根手指,道:“我亦不想與一個孩子過不去,顧大人只需答應我兩件事,在下定将令公子一根頭發都不少的原樣奉還。”

“第一,大人需将山下的軍隊都撤了,放我弟兄一條生路;第二,我要白銀一萬兩,作為令公子的贖金。”

對方開出的條件與他預想中的相差不大,陸崇明冷笑道:“第二點暫且不提,就算我答應你撤軍,但你們能活多久?威脅朝廷官員,攻打興富縣,擾亂民生,在你們成為賊寇的時候,就已經自己絕了自己的生路!”

“我們不是賊寇!”說話的不是朱慕陽,而是兩次下山送信的小個子男人,光他那副長相,讓人不想認出也難,而看他站着的位子,在山寨中顯然也算是能說的上話的人物。

“老四!”朱慕陽一聲厲喝,讓對方想說的話又憋回肚子裏。

警告性的看他一眼,朱慕陽的視線重又回到陸崇明身上,“将來如何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不牢大人費心,我只問你,這兩個條件大人答應還是不答應!”

“答應!為什麽不答應!”兩人目光相撞,對方眼底的情緒讓朱慕陽看不清,“但我要親自見見小顧!”

這個條件還算合理,而且對方的承諾也是讓他送了口氣的,朱慕陽立刻讓人去将小孩領過來。

廳中沉默下來,誰也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時間見見流逝,等人再回來時卻是空着手回來的,明明是寒冬臘月,那人卻滿頭的大汗,然後噗通一聲,重重的跪倒在地。

朱慕陽嗖的一下站了起來,鷹一樣銳利的目光瞬間看向靜靜伫立的人。

陸崇明的手已經慢慢的搭上腰間的劍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