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反擊
當外面亂起來的時候,陸崇明正坐在馬車中閉目養神,刀劍的碰撞聲,奮力的厮殺聲傳來,原本平穩行駛的馬車一陣劇烈的颠簸。
陸崇明扶着車壁才止住了往前栽倒的身子,他皺了皺眉,剛穩住身形,就聽一聲輕咳在耳邊響起,“顧大人這兩天似乎過得還不錯。”
至少沒有受到什麽慘無人道的刑罰,金人貌似還是比較講究禮儀的。
陸崇明循聲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出現在車窗外的那張蒼白而又清俊的臉。
“蘇夢枕?!”陸崇明挑了挑眉毛,“出現的有點早了。”如果再等一天,讓金人的戒備再減少一些的話,就更好了。
蘇夢枕無語,他忽然覺得這人的話怎麽這麽欠揍呢?!
“時間是你家小顧決定的。”
陸崇明眨眼,淡淡的評價了一句,“畢竟太年輕了,還需磨練。”
蘇夢枕咳嗽聲加重,無奈的說了一句,“現在貌似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吧,先離開這裏再說。”
這句話出口的時候,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拉他,卻被陸崇明搖頭拒絕了。
“怎麽?”蘇夢枕不解。
“因為他的命在我手上。”陰沉而滑膩的聲音嘶嘶響起,就像一條陰險的毒蛇躲在暗處吐着蛇信一樣。
這句話響起的異常突兀,內力深厚如蘇夢枕一點都沒有察覺到馬車中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他眼睜睜的看着一把寒光爍爍的匕首,被一只瘦骨伶仃的手握着,靜靜的,毫無聲息的出現在陸崇明的脖頸間。
鋒銳的匕首緊緊的貼着頸上的那層肌膚,一條細細的血線慢慢的流淌下來。
蘇夢枕瞳孔微縮,視線如針般猛然刺向那個像一團霧氣一樣,慢慢凝結成實體的枯瘦矮小的黑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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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确定,這人的功力或許并不特別高深,至少沒有他厲害,但對方的武功卻極為詭異,善于隐匿到就是功力是他幾倍的人都感覺不到的地步。
這也難怪金人會将陸崇明一個人扔在馬車裏,而不是派人時時刻刻的監視着了。
也就陸崇明了,剛見面的時候還能和他說說笑笑,談笑自若,仿佛自己的性命不是被人掌控在手一般。
蘇夢枕面色難看,咳嗽聲更重了,但他的目光卻銳利如箭,死死的盯在那把已經染血的匕首上。
只短短片刻的功夫,他腦子裏已經轉過無數個念頭,但每一種都無法擔保能夠百分之百,毫發無傷的救出對方。
所以他只能維持不動。
……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然後是連聲呵斥,金人已經發現了此處的動靜。
領頭的金使騎着馬迅速往這邊跑來,他的衣服破了,身上還沾着血,臉上殺氣正盛。
金人半路遇伏,整個使團也有五百來人,戰鬥力本該不弱,可他們這次遇上的是風雲騎,這幾年名聲鵲起,給過他們無數次挫敗的風雲騎。
單單一面黑底紅字的旗幟打出來的時候,就可以讓對方軍心不穩,何況是與風雲騎正面對上?!
僅僅只是來回幾個沖刺,金人便落了下風,金使左右看顧,漸漸無法支撐。
他不明白,自己的這次行動已經足夠小心了,為什麽還是被風雲騎發現了陸崇明的行蹤?還有趙佶那個廢物皇帝,連領頭的都抓了,怎麽就讓底下的這些爪牙給跑了?還京中禁嚴幾天都沒有找到他們的行蹤,反而讓人輕而易舉的出了城,伏擊在他回大金的路上。
果然,宋人都是些愚蠢不堪的軟骨頭,怎麽就出了顧蘭溪這麽一個奇葩?!
金人死傷慘重,他回天無力,偏偏陸崇明所在的馬車又被人發現了,他只能打馬往回趕。
馬車邊,身形消瘦的蘇夢枕被十幾個金兵團團圍住,而馬車中,面色沉靜的男人背脊筆直,坐的端端正正,如果忽略掉那把抵在脖頸上的匕首的話。
金使眼睛一亮,幾乎是立刻勒緊缰繩,低吼道:“将他帶出來!快!”
形容枯瘦的黑衣人會意,握着匕首的手一緊,已經拉住陸崇明的胳膊,帶着他躍出了馬車。
金使啪的甩了一下馬鞭,狼一般兇狠的目光直直迫向蘇夢枕,“叫他們都停手,否則我立刻殺了他!”
蘇夢枕眉心一皺,面上已經覆了一層寒霜。
金使的面色也不好看,他一手撐住馬鞍,一腳踩住馬镫,整個人縱身一躍,已經穩穩的站在了馬背上。
他深吸一口氣,氣壓丹田,渾厚的聲音如同浪濤一般滾滾的傳播開去。
“風雲鐵騎的人都給我聽着!立刻撤軍!否則我便将顧蘭溪千刀萬剮,咱們同歸于盡!”
“你敢!!”憤怒的呵斥聲響起,恍如雲煙的青色身影縱身而來,頃刻間已落在馬車的車頂上。
荒野吹來的風将他寬大的衣擺吹得獵獵作響,恍惚間竟如仙人降世一般。
長長的鞭子再次甩下,啪的一下在陸崇明的身上留下一條深紅的血跡,金使咧了咧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齒,他無比惡劣的說道:“你說我敢不敢?”
顧惜朝的胸膛在劇烈的起伏着,如果目光能夠殺人的話,相信對面的人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他不是個能夠受人威脅的人,他骨子裏的傲氣讓他哪怕是玉石俱焚,都不會退上哪怕一步,可現在對方用來威脅的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這世上他最在乎的,比自己的命都更重要的人,這一步,他無法不退。
顧惜朝狠狠地咬緊牙關,右手擡起,高喝一聲:“撤!”
相互絞殺着的兩軍潮水一般分開,金人已剩不到一半。
金使有些心疼,卻也有些得意,風雲鐵騎再能征善戰又如何?還不是投鼠忌器,束手無策?!他并不畏懼!
就在這時,一支箭,一支閃着幽幽寒芒的箭呼嘯着,撕裂空氣,往金使的方向而去,目标——陸崇明!
所有人大駭,金使更是大吼:“不!”
這人是人質,是他們目前的保命符,如果他死了,他們這群人絕對再走不出這片荒野!
黑色的長鞭毒蛇一般席卷而出,試圖卷住那支冷箭,轟!強勁的真氣震得他手腕發麻,身子一晃,就往地上摔下,那根黑長的鞭子已經斷裂成數段,與他一起落在地上。
而那支長箭,方向不變,依舊對準着陸崇明、
“爹!”
顧惜朝的聲音很慌,前所未有的慌亂,幾道人影縱身躍起,一起往陸崇明的方向飛奔。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關鍵時候,貼在陸崇明脖子上的那把匕首松了一松,橫在胸前,擋住了射來的冷箭。
因為剛剛長鞭阻攔了一下的緣故,箭上的勁氣顯然已經是強弩之末,輕輕一撥便已掉落在地。
金人尚未松口氣,變故再生,本來被黑衣人擒在胸前的陸崇明突然發難,用力扣住那只擋在胸前的手,狠狠的一個過肩摔。
黑衣人大驚,迅速揮掌,卻感到身子一麻,已經被人點住了要穴,再接着胸口大痛,被陸崇明用膝蓋狠狠的抵住,那把鋒銳的匕首已經穩穩的貼在他的喉嚨上。
事情發生的那樣突然,先是冷箭,再是金使和黑衣人的先後抵擋,再然後陸崇明的突然發難,等到塵埃落定時,陸崇明重獲自由,抓人的那個反而變成了階下囚。
原本黑衣人不可能這麽簡單的就被制住的,只是無論是他還是金使都小瞧了陸崇明,金人對這個他們最大的敵人知之甚深,知道他是文官,理所當然的就以為他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事實上陸崇明也确實不是會武的人,但這個不會武是和蘇夢枕他們這些人比的,他是個注重自身武力強大的人,當年還在學校的時候,他的格鬥技能每年都是第一名的,來到這個世界後,雖然現在的這個身體年齡太大,無法和顧惜朝一樣去練這裏的所謂的內力,但這不妨礙他偶爾從蘇夢枕或白明莫那裏偷偷師,将他們的武功招式配合着自己的格鬥技巧,演化出一種新的,更适合自己在這個世界生存的一套技能。
所以,他或許确實是個沒有內力的普通人,但小瞧他卻是要吃虧的。
金人敗就敗在了這裏。
“爹!”顧惜朝已經來到了他身邊,他的氣息還有些喘,但唇角卻慢慢的勾了起來。
陸崇明揉了揉他的腦袋,扔下黑衣人,走到已經被蘇夢枕制住的金人身邊,淡淡道:“你覺得我像一個死人?”
“你!”金使咬牙切齒,目中透出兇狠的光芒,“我只後悔沒有早點殺了你!”他錯了,郎主也錯了,這人不該留的,應該在他落在自己手上的第一時間就砍了他的腦袋!
“可惜,你已經沒有機會了,我也不會再給任何人這樣的機會。”
陸崇明慢慢的站直了身子,他的身前身後是蘇夢枕和顧惜朝緊緊地将他護着,不遠的地方是戚少商和白明莫,再遠一點是他的風雲鐵騎。
他縱身一躍,騎在剛剛金使的那匹黑色的大馬上,周圍是群龍無首的金人滿是惶恐的臉,他眯了眯眼睛,重重的一踢馬腹,大喝一聲:“殺!”
“殺!殺!殺!”
遠處的風雲鐵騎齊聲回應,狂風般卷向一群惶惶然,失了首領,失了軍心的金兵。
鮮紅的血染紅了荒郊,染紅了大地,染紅了這一方藍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