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變故
聞殷完全沒有想到, 變故會出現得如此突然。
就在《渺渺》剛開拍的第四周, 就在紀星濯進入《悖論》劇組進行封閉性拍攝的第三天，劇組就出了事。
《渺渺》并未按照故事的時間順序拍攝，開拍頭幾個月的片場外景在滇省的一處自然景區，作為“仙界甘棗山”的代替品, 這一塊景區的神秘感和美麗的自然景致都十分符合原著描述，唯一不太方便的就是這裏的對外交通。
事情發生的起源從不知名的某一天開始。
滇省五月的氣候已經非常和暖，相比之下, 星光工作室為這部電影量身定做的全新戲服具有非常好的舒适度。
工作室考慮過滇省的天氣, 考慮過資金投入，考慮過演員，大部分貼身的戲服都采用了棉麻質感的面料，而其他小部位或者沒有直接接觸皮膚的部分則适當選擇了擁有其他優勢性能的化纖面料。無論是什麽樣的種類，戲服的舒适感和厚薄程度都非常人性。
《渺渺》的導演是圈內十分擅長玄幻刻畫的女導演戴顏。
戴顏的個性各方面都很好, 但唯獨一點, 非常不喜歡不準時或者拖拉的演員。然而就在紀星濯殺青離組的後來幾天，劇組一個女配角卻開始頻繁請假。
演員名字叫樊琳，咖位不大，也只是一個戲份不多的女配角，是投資方公司的新人演員。她和其他幾個演員一起在《渺渺》中有一些戲份。
這幾天的戲份都集中在這幾個配角和女主燭煙身上, 頭兩天，樊琳還只是請幾個小時的假，而等她休息之後再回到片場的時候，在場的大多數工作人員也明确能看出來她确實是有些不舒服。
樊琳第二次請假的時候, 聞殷就去看過她。
樊琳的臉色是真的不好，就算是用妝容遮掩也依舊能讓人看到她膚色上的不健康。而聞殷甚至也看到她脖子手臂上的紅痕，聞殷不确定那是皮膚脆弱而留下的痕跡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但看到那些紅點的時候，她确實有種說不出來的急躁感。
也許是她關心則亂了。
就在樊琳用相同借口請了第四次假的時候，戴顏确實急了。
“樊琳說她不舒服，今天的戲可能拍不了了…”
生活制片一邊跑一邊朝戴顏的方向喊，肥碩身軀上的肚腩顫顫巍巍，到了戴顏跟前的時候，生活制片更是吓得把肚子都縮了回去。
Advertisement
戴顏不發火的時候是如沐春風，但一旦她有了脾氣，那絕對是火冒三丈。
“樊琳怎麽回事兒！有情況就說明白兒點！老特麽這樣遮遮掩掩拖拖拉拉什麽個意思？！”
戴顏煩躁地把手裏的劇本拍砸在小桌上，捏了捏眉心。
她并不是想要強行壓榨演員來拍戲，但也确實十分讨厭凡事都藏着掖着的演員，凡事大可說出來，沒必要這麽拖拖拉拉浪費大家的時間。
這時，生活制片突然接到了在演員下榻酒店的交接同事的電話，電話甫一挂斷，生活制片便更加唯唯諾諾，膽小地對戴顏說道：“酒店那邊說樊琳剛才退了房，現在估計在離開滇省的飛機上了。”
整個片場籠罩在一股極端壓抑的氛圍之下，樊琳的突然離組，總覺得是有備而來。
※
就在同一時間，微博認證為演員樊琳的微博號，忽然發了一篇長博文控訴《渺渺》劇組的幕後，準确來說是對星光工作室的指控。
當今社會，所有危害到人身安全的事件都會是一場吸引公衆目光的熱點事件，更不用說娛樂圈行業本身就超出其他行業許多的流量熱度，樊琳的這一條長微博正是曝光了星光工作室服裝的質量問題。
樊琳的微博很長，但條條點點都十分清晰，所有起因、猜測、證據以及結果都環環相扣，可信性非常強：
【我是紅藝娛樂新人演員樊琳，幾個月前憑借努力拿到了大銀幕前的第一個角色。作為《渺渺》投資公司紅藝底下的藝人，我非常感謝公司給了我诠釋角色的機會。但是我現在卻深切意識到，一個劇組，就算所有部門都各自付出了努力，但只要有一粒老鼠屎，它也是毀了一切的罪惡源頭。
起初，我也是“星光工作室”的粉絲，在出道前，我看過工作室所有獨立出品的劇影，他們的美術、妝容、服裝以及其他所有東西都是我曾經贊賞并為之感到興奮的東西，但現在，我只想說，所有美好的皮囊之下全都是令人惡心的虛僞！
我進入《渺渺》劇組已有三周，但這三周卻成了我一段至今無法克制的夢魇。
現在我就來告訴大家，星光工作室到底有多肮髒！
第一、我在與《渺渺》劇組簽訂合同之前，就已經明确告知劇組管理層，我個人皮膚敏感，對很多材質的面料或助劑都有非常嚴重的過敏反應，并且我也确認這些信息都被準确傳達到了劇組美術的服裝組，但現在，醫院開具的确鑿證明卻表示星光工作室戲服的面料質量存在極大的問題！大家都知道，過敏嚴重的時候很快就能剝奪一條生命，我這樣相信星光工作室卻差點把自己送上了死亡邊緣！
第二、我一開始也并沒有将我的過敏症狀直接扣在星光工作室的頭上，我還是對他們信任的，然而就在我與對方員工交涉的過程中，我才察覺到世界上權利擁有者的滿滿惡意！我好聲好氣地與對方工作人員交談，卻被對方屢次三番侮辱，還好我多了個心眼，錄了音頻。之後會把這段音頻當做證據放出來！
第三、工作室有問題，無非來自于管理層的不作為，無非是利益勾結下被金錢蒙蔽了眼睛！星光工作室《渺渺》服裝組領隊聞殷，徇私利，無視劇組演員的身體健康和安全，為一己私利放任使用對人體危害性極大的原料！
為了讨回公道，我将把我目前所掌握到的大部分證據公開，讓公衆來判斷是非對錯！
#星光工作室問題服裝#】
三大點指控被樊琳羅列地異常清晰，長微博最後加入的附圖就是她在XX醫院的就診記錄以及醫患證明，還有她拍攝下來的非常明顯的出現大片紅點的皮膚。
這條微博發出後，樊琳又重新發送了一條全屏黑的音頻證據，音頻裏面的內容赫然與她的第二點指控完美對應。
這條微博剛發出不到三分鐘，星光工作室事務組的消息就傳到了閉塞的滇省景區，聞殷和溫婷的臉色同一時間都凝固了下來，兩人第一時間就和隋秋以及其他主要負責的同事集中了起來。
隋秋當着大家的面播放了那條長達一分多鐘的音頻，當最後一個音節消失的時候，所有人無疑都是一身冷汗。
“鄭洋老師，咱們這個衣服質量方面真的沒問題嗎？我本來對一些面料助劑就一些過敏，最近有一點症狀，所以有點兒擔心。”
音頻裏的第一句是樊琳的聲音，她的聲音和她在公衆面前的人設完全符合，清爽有禮，非常自然的一般性詢問，很難讓人不信任，而她的第一句話也非常明晰地點出了對話對象。
鄭洋，星光工作室這次的服裝師，負責《渺渺》拍攝期間，收集和保管戲服的工作，劇組裏的來回流通的服裝在他這裏出現的次數最多。
突然聯想到鄭洋這幾天的說話語氣，聞殷有一種非常難以言喻的不好預感。
果然，音頻裏鄭洋接下來的話足夠讓在場的所有人皺眉，也無疑把星光工作室推向了深淵。
“你什麽意思？！一個什麽都不是的十八線小明星，勸你把嘴巴放幹淨點，我們星光工作室也是你這種等次的人能質疑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想确認一下。我進組前有和劇組管理層解釋過我的敏感皮膚，但是最近這幾場戲拍下來，穿的那一套衣服有點不舒服，所以才來問一下。鄭洋老師，您別生氣。”
“哪一套啊？給你們十八線小明星穿的要求那麽好幹什麽？還不是都出來賣，靠身體上位的東西…”
“您！請您注意您的言辭！”
“你怎麽說話呢？！跟你說話都是給你面子了，真特麽不知好歹…這麽跟你說吧，衣服有沒有問題我不知道，不過就算我們的衣服有問題，像你這種檔次的小演員，說得再多對我們來說也是屁事兒沒有。看你身材不錯，不如…诶，嘿嘿…”
“…”
音頻到這裏戛然而止，就算是慣常溫和的隋秋也是氣得青筋暴起：“我操特麽鄭洋，說的什麽狗屁東西！他人呢？！馬上給我叫過來！”
鄭洋就算再是個體，他也是星光工作室的員工，他的人品在某種程度上，也代表着星光工作室。
按鄭洋以往在工作室的表現，隋秋一直以為他是個老實木讷的，沒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聽完這段音頻是隋秋，如果不是因為被人攔住，估計立刻能把鄭洋大卸八塊。
有些頹廢又疲累地跌回自己的座位，隋秋面色難看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盡量控制自己的語氣問道：“鄭洋呢？特麽死哪兒去了？！”
隋秋知道自己作為美術指導，肩負着整個美術大組的管理者責任，他必須擔負起團隊裏所有人的行為，不管是個人還是集體，不管是無意還是有意。
隋秋的問話并沒有得到回應，這時候的大家才突然意識到，最近，應該有“很久”沒有見到鄭洋了。
作為服裝師，鄭洋應該每天都會和服裝組的助理打交道，一天少說也有三次以上。
可宋祎現在只能開着自己弱弱的聲音在全場的低氣壓下回答隋秋的問題：“最近都是可心幫忙在管，好像有整整兩天都沒有見過鄭洋了…”
樊琳是前幾天開始頻繁請假的，而鄭洋就在這幾天，也突然失去了聯系。
聯想到這一層的聞殷突然意識到，那時候開始，鄭洋就不再是星光工作室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