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平凡之路
“那我們在一起吧。”夏清澤不加思考道。
江浔推了他一把,拉開兩個人的距離,說:“你真的喝醉了。”
“我是認真的。”
“那你能接受和我上床嗎?都是成年人,不可能一輩子柏拉圖吧。”江浔幹巴巴地說,“就不說gay向的porn了,直男要是突然被親一下,都會條件反射的扇個巴掌過去吧。”
“江浔……”
“我現在要是摸你那裏,你是硬的嗎?”
夏清澤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所以你真的醉了。我也不會把醉話當真。”江浔平複了情緒,從書房出來,去了陳姨收拾好的三樓客房。夏清澤的房間在二樓,洗漱完後他走到陽臺,擡頭看三樓客房的燈由亮轉暗後才回房。
他在床上躺了很久,久到酒意消散思維清晰。他起床,出門,上三樓,從推門到搬了張椅子到床前沒發出任何聲響。
他面朝窗而坐,窗簾沒拉嚴實,路燈和月的光隐秘地瀉進來,打在江浔身上。江浔睡覺時,雙手會交叉碰肩,像是給自己一個擁抱,腦袋也盡量往被子裏埋,讓夏清澤很有幫他整理被角的沖動。
但他沒有,他就是明目張膽地坐着,看着熟睡的江浔。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手放至胯/間,那裏沒有絲毫動靜。
這讓夏清澤不得不承認,他對江浔的情感确實沒摻雜進情/欲。這其實是他自己的問題,他的時間精力一直都放在原生家庭上,夏樓山給不了蔣靈作為丈夫的陪伴,他這個做兒子的若袖手旁觀,這個搖搖欲墜的家就真的名存實亡。
他也好累,疲憊到從沒談過女朋友,對那方面毫無需求,難有興致。而他就是願意勉強,江浔也不會願意将就。江浔這個人啊,看着卑小怯懦,但只要認準認定了,就比誰都犟和固執,撞了南牆都不會罷休。
“我該拿你怎麽辦。”夏清澤動着口型沒出聲,不知是問自己還是江浔,“我接下來該怎麽辦。”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出門後,江浔睜開了眼。他趴在房間的窗戶上,稍稍探出身看二樓夏清澤房間的燈,等那光暗了好一會兒,才被倦意打敗。第二天他在夏清澤家吃了早飯,也見到了夏清澤的母親。江浔當時在喝粥,一見蔣靈坐到自己對面,手特別不争氣地一抖,湯匙碰到碗壁。那感覺就像什麽呢,像段譽第一眼見到王語嫣,江浔也差點脫口而出,叫蔣靈神仙姐姐。好在夏清澤很快也下樓了,他坐在四方餐桌的一邊,左邊是江浔,右邊是蔣靈。
和江浔的家庭氛圍不一樣,夏家人吃飯是不說話的,等早餐吃完了,蔣靈才說:“我們下午去杭市。”
夏清澤看着她,再看看江浔,顯然也是剛被通知,覺得突然。
“明天是雲依十八歲生日,忘了?”
夏清澤看着蔣靈,胸膛起伏明顯。有很長一段時間,牧雲依這個名字和夏櫻的死一樣,都是禁忌。他從來都小心翼翼地不去提,沒想到蔣靈會主動,好像突然想明白似的。
“兩家到底是世交,你父親說的對,有些人情世故還是要顧及的,我昨晚上想了想,這事确實怨不了別人……”蔣靈的聲音多少有些疲憊,“還是去吧。”
夏清澤無言,喉結動了動,看向愣神的江浔。
“怎麽了嗎?學校裏有安排?”蔣靈體貼地問,“我也是一時興起,你們要是有什麽要緊事,就當我什麽都沒說。”
“沒事,媽,我陪你去。”夏清澤看向蔣靈,沒提彙演的事,江浔也很識趣地絕口不提。又閑語了片刻後他們也該收拾行李,江浔就說那他先回學校。蔣靈要司機送他,他擺手搖頭,蔣靈笑,讓他不要客氣。
“仔細想起來,你還是清澤第一個帶回家的同學。”蔣靈有些抱歉,“今天招待不周,還請小同學下次再來。”
“嗯,好。”江浔先應着,這樣能盡快結束對話。夏清澤把他送上車,敲車窗讓他搖下來,說:“咱們班的節目是倒數第二個,我明天能趕回來。”
“沒事兒,換別人上去穿白大褂就成,你別亂了自己的計劃,你……”江浔抿着嘴笑,“你多陪陪你媽媽呀。”
“我能趕回來。”夏清澤執意道。
“……好。”江浔的想法跟剛才一樣,先答應着,其實沒指望夏清澤真的能回來,“那我把白大褂給你留着,夏醫生。”
他坐着奔馳車回了學校,昏睡一通後就到了第二天,演出就在星期天晚上,有些同學上午就來了教室,江浔臉皮比以前厚了,反正什麽都不會寫,就明目張膽地去“對”同學們的答案。到了下午,班裏同學都差不多到齊了,大家就在教室裏做最後的排練。大部分人披上戴帽的鬥篷來來回回地走,那是大流,而那些少數穿着各異的是堅持做自己的,其中最顯眼的是祝良,他還真搞到了漩渦鳴人的衣服,江浔在他臉上畫貓胡須時楊騁剛好看見了,他打量着江浔,說:“聽說夏清澤今天不來。”
江浔畫好了,把筆放進盒子,心不在焉道:“應該不來了。”
“那就沒人罩着你了。”楊騁走近,挑釁地在江浔耳邊輕聲說,“我到時候不會給你光的。”
“随便你。”江浔并不在意,表情沒有絲毫起伏,“你對我有意見,想整我,沒事兒,你随便來。但你別忘了這個節目是全班所有人的心血,所有人都參與進去了,你心裏最好有數。”
他說完,就拿着筆盒和畫板頭也不回的出了教室,只有楊騁伫在原地。他這反應完全不在楊騁設想之內,也不能說期待聽到江浔讨饒乞求吧,但他耳不紅臉不白,神色自若沒有争辯發怒氣急敗壞,當真是出乎楊騁意料,讓他突然失去了捉弄的興趣,又泛起異樣的情緒。
随後趙陽也來了,他們一起去吃了晚飯,然後随班裏同學去演出的禮堂。為了保持神秘感,他們班并沒有在禮堂的舞臺上彩排過,不過同學們走來走去很簡單,只要他和趙陽及時把聚光燈打在逆流的人身上即可。
演出很快開始了,有些班級準備得很敷衍,甚至出了詩歌朗誦的節目,但也有一些很有誠意,比如輪滑、小情景劇,還有樂器演奏。倒數第五個節目演完後,楊騁和趙陽就到了前排的控制區熟悉燈光操控的界面,二班的同學也都從位置上起身往後臺走。江浔聽到有些別班的疑惑,還以為他們是要大合唱,程港生比較激動,路過的時候有些結巴地跟他們說,你們就等着看吧。
他們到了後臺兩側,江浔也算這個是這個節目的策劃,提醒和他站在同一側的檢查衣服和鞋帶,別到時候舞臺燈滅後看不清,不小心摔了。
他們是下一個節目,此刻正上演的是小提琴獨奏《辛德勒的名單》,從江浔站的角度,他只能看到演奏者的背影,那位跟他年齡差不多的同學一副大人的扮相,合身的黑西服讓他成熟的不像高中生,一盞聚光燈打在他身上,照得他周身的塵埃都在細細地落,慢慢地舞。江浔從收起的一層幕布後面稍稍探出頭,發現從舞臺上根本看不清觀衆席,他退了回去,手不知不覺攥上了幕布和兜裏的手機,閉上眼假裝那小提琴是夏清澤彈的,夏清澤就在身邊。
他是被雷動的掌聲拉回現實的,沒等他徹底回過神,他的肩膀被人一戳。他有些期待地回頭,看到的卻是畫了淡妝穿一襲白裙的孟盼兮。
她把畫板和筆盒遞給江浔,江浔接過,心裏卻還是空落落的。随後主持人介紹借下來的節目是《平凡之路》,此起彼伏的掌聲讓他沒能聽到手機的震動。他的神經也繃起來,和半班的同學站在一塊兒,聽上臺的五名同學獨唱再合唱:“我曾經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絕望着,也渴望着,也哭也笑
平凡着——”
間奏響起,五名演唱者随着燈光的暗淡往舞臺後側退,與此同時,披着黑鬥篷的同學從兩側沖出,往來間很快占據了整個舞臺。觀衆席發出議論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楊騁控制的聚光燈剛好落在緩緩走出的孟盼兮身上,她低着眉,被碰撞後也沒後退。
“祝良也出來了,”楊騁提醒趙陽,“你那邊再開一束光追在他身上。”
趙陽比了個“OK”的手勢。被聚光燈照亮的漩渦鳴人果不其然引起騷動,趙陽看着祝良邊走邊做各種忍術手勢,不由問:“他們在臺上是不是被燈照的看不見臺下啊。”
“應該吧,所以都放得開——快點快點,”楊騁催,“你那束光照醫生。”
“哦哦哦哦,那夏清澤是真的不來了啊,他衣服都被別人穿了。”趙陽看了看時間,覺得有些不對頭,“怎麽感覺他們走得都好快……”
“快點走,快點!”已經走完的孟盼兮在後臺輕聲急催。禮堂的舞臺顯然比他們之前彩排過的任何廊道都長,間奏已經快要結束,他們還有小一半的人沒出場,包括程港生和江浔。江浔也着急,就怕程港生沒能出場,推了他一把讓他直接上臺,對面接下來要出場的見狀也從幕布後面走出來。
這樣一來,臺上同時有四五個需要追光的,但聚光燈又只有兩盞,趙陽和楊騁的節奏也亂了,不知道把燈打在誰身上,場上走位也越來越倉促和混亂,到最後間奏還有七八秒,沒上場的非黑衣人就只剩下江浔。
江浔也有些手忙腳亂,畫板沒拿,抓着那盒筆就上去了。楊騁還真像他說的那樣沒給江浔打光,江浔就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路,沒穿黑鬥篷的是會被穿鬥篷的撞到的,江浔注意力沒集中,被人迎面碰到肩膀後手一抖,間奏中的吟唱完完全全覆蓋了彩筆散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但那聲音卻被終于趕到後臺的夏清澤聽到了,他剛才給江浔打過電話,但江浔沒接,他怕趕不上節目,就從校門口一路跑到禮堂後臺,現下氣都還沒喘勻。孟盼兮讓他別着急,并指向對面白大褂還未脫下的同學,說已經有人替他了,他沒有必要再上臺。他于是站在幕布後面,看到其中一盞聚光燈即将把一位沒穿鬥篷的同學送到對面,而本應該落在江浔身上的光卻漫無目的失了方向。江浔僵站着,本應該先往前後離開舞臺的,畢竟間奏即将結束,可他卻固執地蹲**摸索。
那小小的身影讓夏清澤突然想到,他曾說過江浔畫畫的時候會發光,可惜他自己看不見。
但他現在沒有光,只能一個人在最後的黑暗裏,孤孤單單地找那些丢失的筆,他終于發現了其中一支,身子往前伸去撿,他握到筆的手被另一個人握住。
就在那一刻,本該屬于他的那盞聚光燈終于打在了他身上,以及同樣單膝跪着的夏清澤。趙陽也把自己控制着的打在同一個位置,松了一口氣道:“你眼神不行啊,現在才追到。”
楊騁不說話,緊攥控制按鈕的手最終還是放松開來,一言不發地和趙陽一起送握同一支筆的江浔和夏清澤送到對面。暗紅色的幕布遮擋了他們的身影,禮堂地板和後臺特有的香氣流動着将他們圍繞,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在“向前走,就想走”的全場大合唱裏,夏清澤把欠着的那個吻還給江浔。
江浔先是眼前一黑,耳邊一靜,心髒一停。但就在下一秒,所有的聲音潮漲般洶湧而來,他從層層幕布裏逃出,後臺幽暗的光線灼燒着他的眸。
他不由閉上眼,抗拒地去推夏清澤。夏清澤硬生生地挨了那一推,但他握住江浔的手腕不放,讓江浔的掌心停在他心口。
那裏的跳動是最真實騙不了人的,江浔眼淚都要控制不住地掉下來了,他睜開眼,朦胧的視野裏,逐漸清晰的是嶄新如月的夏清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