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俞傾心頭的那根弦已經許久沒撥動,上次心裏波動是他在食堂門口公開她的身份。

他的魅力大概就是, 在不正經時還會透着理性, 在理智時又會把僅有的那點感性給她。

在他打這通電話前,她沒時間想他。今天的輿情, 她先發制人,但也相當于兵臨城下。

他不會任人宰割, 更不會坐以待斃。

她得想對策。

就因為他問她想不想他。

想念跟潮水一樣。

一浪高過一浪。

俞傾定定神, 回到冷靜狀态。

“傅既沉。”

“你說。”

也沒什麽要說的, “晚上早點回家。”

“好。”

電話切斷。

傅既沉兩手撐在窗臺, 揣測俞傾接下來會怎麽對付朵新。他們這邊急着公關, 而俞傾,在想着怎麽拆臺。

身後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陸琛和潘正來找他, 兩人邊走邊商量。陸琛手裏拿着一張紙, 空白處寫得密密麻麻, 跟潘正商讨時,墊在掌心往紙上添加。

筆尖戳破了紙,戳到手心, 他也顧不上。

傅既沉轉身, 背靠窗臺,他這邊也考慮得差不多。

潘正彙報, “公司的聲明發出去了。”

傅既沉點點頭,看向陸琛,“二十四小時過後再公關。先讓冷文凝往裏砸錢,鬧得越大越好。”

他跟陸琛說了說他想要的一個輿情效果, “借此把公司內部整頓一下。”有幾個人是集團另一個董事安排進來,包括周允莉。

以前她們犯的錯,不足以開除,這次師出有名。

最重要一點,“我要讓俞傾嫁給我。”

他們兩人:“……”

不約而同對視一眼。

這個堪稱夢想了。

哪容易實現。

陸琛看着手裏那張‘千瘡百孔’的紙,把公關計劃看了一遍又一遍,腦仁都想疼了,還是不知道傅既沉的第二個訴求,要怎麽圓滿實現。

他直接問了,“你是不是打算把事情鬧大,影響了傅氏集團的股價,讓俞傾愧疚,然後你求婚?”

傅既沉反問了一句,“你覺得她會愧疚?”

好像也對。

既然不是求婚,不是逼着俞傾同意,陸琛發懵:“那你給點提示,我這邊怎麽配合?”

傅既沉:“我再好好計劃一下。”

目前最要緊的事情是讓冷文凝長記性,他安排潘秘書,“把冷文凝公司所有大客戶老板的電話整理給我。”

--

輿論在午後徹底發酵,傅氏集團只發了一份聲明,其後再無動作。

因為沒壓輿論,現在熱搜榜前十,有五個跟傅氏集團有關。

閨蜜今天正好休息,躺在沙發上刷了一中午熱搜,評論也逐條看過。看得頭疼眼花,退出前又刷新一遍。

#傅既沉#這個話題,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擠上熱搜榜。

閨蜜坐起來,不知道網友是如何謾罵傅既沉的,這個話題竟被頂上來。

據她對冷文凝了解,冷文凝不可能明晃晃把傅既沉弄上熱搜,激化矛盾後,兩敗俱傷。

她趕緊點開評論,畫風跟其他熱搜底下完全不一樣。

網友對顏值和身材總有近乎沒底線的包容,甚至有人替傅既沉打抱不平:【一看就是朵新的高層黑心,連累了傅既沉。】

【這年頭,做老板不易,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被下面的人坑得傾家蕩産。】

【人心險惡,抱走,我們不約。】

【要不離家出道吧(星星眼)】

【他要是演反派,從此我看劇,就只有好人。】

閨蜜看完後。

眨了眨眼。

她又把網友不知道從哪裏搜集來的照片,一一點開看。

有些照片是行業會議上拍攝,有幾張是出席商務活動,記者拍下來。還有幾張是他在會所跟朋友在一塊。

她只看過他成熟沉穩的那面,不知道私下,他的笑裏也會透着幾分不正經的風流。

閨蜜退出話題,給冷文凝打電話。

直到響鈴結束,也沒人接。

閨蜜換衣服,在電話裏聊天不痛快,不如見面聊。

冷文凝正閉目養神,手機關了靜音。

公司一共有九家大客戶,就在半小時前,竟然全都提出解約,還要反過來找她們文凝策劃索賠。

不用想,這麽快時間裏,能讓幾個老板同時做出這樣的倉促決定,只有傅既沉。

閨蜜到了文凝策劃後,冷文凝還靠在椅背裏,眯着眼。

“是不是昨晚沒睡好?”閨蜜給她到休息室拿條毛毯蓋上,“別着涼。”

冷文凝:“做好心理準備,接下來這段時間,可能一個單子也沒了,靠銀行存款過吧。”

閨蜜微怔,“怎麽了?”

冷文凝把事情簡單說了說,她料到傅既沉會堵截她的單子,沒想到他花了血本把她所有單子都斷掉。

這不符合他商人的本性。

找九個人幫忙,欠下了巨額人情債。

不止人情債,她會讓對方賠付違約金,這些錢,傅既沉應該也是自掏腰包。

人情,錢,都花出去了。

他就為出口氣?

不應該。

可腦袋都快想破,還是沒猜到他此舉為何。

閨蜜坐到沙發上,這猝不及防的壞消息,她消化了好一會兒。“傅既沉上熱搜了,是不是因為這個,他突然生氣了?”

人在氣頭上,就容易沖動。

冷文凝擰眉,“他上熱搜?”

她的策劃裏,沒有他。

閨蜜問她,“那你有對策沒?”其實她想問的是,你沒找家裏幫忙?

冷文凝:“不打算想對策,一無所有正好。”反正她也不差今年盈利的這點錢。

等公司揭不開鍋,她去找季清遠,讓他看看,她全心全意幫他岳父家的樂檬,結果落得這個下場。

她什麽都沒了,問他怎麽辦。

--

秦墨嶺也知道了冷文凝的單子全被斷掉,他去找俞傾。

俞傾桌子上鋪了幾張白紙,她埋頭在畫圖,邊上已經畫好寫滿一張。她手裏還拿着三明治,想起來就吃一口。

“你在忙什麽?”秦墨嶺走過去。

俞傾心不在焉道:“導圖。分析傅既沉接下來怎麽出招,還有冷文凝,不讓她一敗塗地,一無所有,我對不起我自己。”

秦墨嶺看着她手裏的三明治,“你中午沒吃飽?”

“我就是忘了我吃沒吃飽才吃的,寧可多吃,不能少吃。”

“……”

為了撕冷文凝,她真的廢寝忘食。

秦墨嶺把冷文凝那邊的事說給她,“你能不能揣摩透冷文凝接下來會幹什麽?”

俞傾沒搭腔,換了一只紅色筆,推出最後結論。

她把紙上的橡皮屑吹去,将剛完成的這張導圖遞給秦墨嶺,“你的疑惑都能在這裏找到答案。”

秦墨嶺從頭看起來,看到最後,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不由看一眼俞傾,她津津有味吃着三明治,一副天塌下來,她會躲桌底,有高個子頂着的悠閑模樣。

她竟然推測出,傅既沉會把冷文凝所有的大客戶都斷掉。她還分析道,冷文凝接下來不會反擊,借傅既沉這一波操作,博季清遠的同情。

另一條支線,她分析了陸琛的公關策略。

陸琛會把這波輿論危機直接轉移到趙樹群跟肖以琳的婚外情上,是趙樹群的縱容,才導致這起合同欺詐。

避重就輕後,将傅氏集團和朵新的高管置身事外。

趙樹群的顏值,再配上他現在的職位,足以引起網友興趣。

網友對趙樹群和肖以琳口誅筆伐後,注意力自然就不在朵新及合同本身。

到時傅氏集團再公布調查結果,把相關幾人處分了,給錢老板一個說法,至于跟卓華商貿的合同,違背了公序良俗,可撤銷。

這樣一波公關,免費給朵新做了廣告,還增了一波好感。

敲門聲響,于菲跟秦與到了。

他們中午跟券商有會,結束後就匆匆趕過來,飯都沒顧得上吃,路上買了面包充饑。

于菲瞅着俞傾,“你怎麽也吃面包?”

秦墨嶺接過話,“她忘了自己吃沒吃飽,不能虧待胃。”

俞傾是怕虧待了小魚苗,她把最後兩口吃下去,開始讨論接下來的回擊方案。

“你們想沒想到陸琛的公關思路?”

秦與點頭,來的路上他跟于菲分析過,幾個思路都想了想,但陸琛肯定會選擇花錢最少效果最好的那個,至于給當事人及家人帶來的傷害,不在陸琛要顧及的範圍內。

于菲問俞傾,“你也想到了是不是?”

俞傾點頭,“肖以琳被開是肯定的,但朵新不會開除趙樹群,他是朵新的左膀右臂,沒人會自己砍自己。”

這個公關方案裏,最無辜,又會被傷得遍體鱗傷的就是陳言,還有陳言的父母及兩個孩子。

秦與:“那你現在什麽打算?”

俞傾沉默幾秒,“打亂陸琛的公關方案。”既然她都搞了朵新,就不會輕易讓陸琛公關下來。

不然她這邊的錢白花了,北京區域被朵新搶去的市場,也暫時搶不回來。

她不做賠本買賣,自然要給陸琛使絆子。

還有一點,難得陳言慢慢走出來,不能再将她打回地獄去。

“于菲姐,你現在就給陸琛打電話。”俞傾的想法是:“如果提前說服陸琛,他及時換思路,我們跟他就少一點争鋒相對。輿論戰可都是真金白銀砸進去,我是想替他省點錢。”

這樣她也能省點。

于菲考慮片刻,想好了說辭,直接撥電話。正好借這個機會,她好好修理修理他一番。

電話接通,她開門見山,“我在樂檬大廈。”

陸琛還沒來得及高興她能主動給他電話,就被潑了一盆涼水。原來他們站在了對立面。

她狠起來,不得把他往死裏弄?

“于律師,有何指教?”

于菲,“教教你做人。”

陸琛:“……”

他正在開會,起身去了會議室外面。

于菲想盡快結束通話,沒再跟他廢話,直奔主題,“你利用趙樹群和肖以琳的婚外情輿情公關時,想過趙樹群的妻子和孩子嗎?”

陸琛沒吱聲,等她把話說完。

于菲沒忍住,“婚內出軌的渣男賤女被曝光,活該!可陳言憑什麽再遭這樣的罪?憑什麽她一點錯都沒有,已經痛不欲生了,還要再被抽筋剝骨一次?”

‘咔噠’一聲,陸琛打火,點支煙。

“陳言為了兩個孩子,把女人這輩子最大的恥辱都吞下去了,結果你們要做個劊子手,在她傷口上撒鹽淋酒,這還不夠,還要再給她當衆來一刀。陸琛,你還是個人嗎?”

陸琛緩緩吐出煙霧,這句他是個人嗎,是她單純想要罵他。

他知道。

也知道,她恨他。

至今怨氣未消。

“陳言要是想曝光,那另當別論,除了她,別人沒資格!”

于菲也調整自己情緒,盡量別參雜自己不滿在裏頭。

“你不要跟我說卓華商貿跟錢老板的合同是婚外情引起的,壓根就是內部管理不善,特別是法務部門,貪心不足蛇吞象!”

“簽這個合同,趙樹群根本就不知情,就算他有錯,那也是疏忽管理。跟朵新其他高管負一樣的責任,憑什麽要把鍋讓他一個人背?”

期間,陸琛始終沉默。

他彈彈煙灰,“說完了?”

于菲平複了幾秒,“沒。”

“那你繼續。”

陸琛看着手裏的煙,沒了滋味,突然不想抽。

“朵新有本事就直接處理趙樹群跟肖以琳,憑什麽還要牽扯到人家家人?”

“陸琛,你自己就是一個孩子的父親。”

陸琛把煙掐滅,又用力揉了揉。

“父母被全網公開讨論,孩子在同學面前擡不起頭,被人笑話的滋味,你們想過嗎?”

“還有陳言父母,他們一把年紀了,以為自己閨女跟女婿感情好着呢,他們受得了這樣的打擊?”

“陸琛,有些錢,勸你別賺。”

于菲建議他,“你公關前,最好找傅既沉商量一下,讓他知道你的公關思路。畢竟,他也為人父了。”

陸琛如實道:“我的确有這個打算,不過還沒來得及跟傅既沉彙報。”

于菲剛才那番話,他認真想了想。

确實,他疏忽了趙樹群的妻子和孩子。

“放棄這個公關方案,也不是不行。”

他特意強調,“于菲,我是為你放棄的。”

于菲冷嗤一聲。

陸琛好心提醒一句,“冷文凝會不會利用這點反殺你們,我就不好保證了。”

通話結束。

于菲舒口氣,但也多了一個心思,“冷文凝要是知道了,她肯定就無所顧忌。”

俞傾喝着溫水,若有所思。

秦墨嶺開腔:“冷文凝暫時沒那個心情,她公司的事夠她焦頭爛額的。再說,她也不知道陳言跟你和俞傾的關系。”

他側目,問俞傾,“你都知道冷文凝接下來會去找季清遠,你要怎麽應對?”

俞傾指指腦袋,“今天超負荷運載了,明天再說。”

她關電腦,回家去。

秦墨嶺看出她疲憊不已,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下去。

俞傾在路上做了一個簡易牌子,到家下車後,一路舉着,牌子寫上道:【走火入魔中,請勿搭理。】

她累到一個字也不想多說。

俞璟歆想給她倒杯牛奶送上樓,被俞璟擇攔下,“你讓她睡會兒吧,等傅既沉回來,她就痊愈了。”

俞傾從六點睡到十點半,醒來,房間裏只亮着一盞微亮的壁燈,身邊是傅既沉。

睜眼就看到他的感覺,還不錯。

傅既沉早就回來,眯着眼靠在床頭想事情,一直陪着她睡。

他手搭在她肩頭,她動了動,他睜眼,“醒了?”

“嗯。”俞傾擡手要抱他。

傅既沉半躺下來,将她攬在懷裏。

沒有過多的言語,兩人貼着彼此,用唇舌交流。

傅既沉生怕壓着她,手肘撐在她身側。

要是以前,他們會在彼此身體裏感受對方。

現在不行了,連親吻都得溫柔一些。

俞傾在他脖頸間親了一口,“要好幾個月不能擁有你,你是不是考慮一下,搬到對面房間住?也是為了你好。”

傅既沉:“謝謝。我不需要你這麽善解人意。”他抱她在懷裏才踏實。

“餓不餓?爸說你回來就睡了。”

俞傾搖頭,沒什麽想吃的。

睡過一覺舒服不少。

傅既沉有點餓,晚飯沒吃。

俞傾陪他一塊起來,“我給你做宵夜。”

傅既沉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你會做飯?”

俞傾裹上外套,“有什麽能難得到我?我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

傅既沉受寵若驚,突然很期待她的宵夜。

兩人一道下樓。

俞傾找條圍裙系上,像模像樣。

她想了想以前俞璟擇給她做的宵夜,“我給你做蔥油拌面。”

傅既沉不挑,她做什麽都行,“這個很複雜。”廚藝一般的話,調不出來那個味道。

俞傾一邊燒熱水,一邊切蔥。

一顆小蔥切了半天,切的有點長,又使勁剁了幾刀。

傅既沉:“……”

一看也不像會做飯的樣子。

“俞傾,我突然又不餓了。”

俞傾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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