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晚上要好好睡覺,別亂跑

顧白做了個夢。

夢裏他飄在天上,底下是夜深人靜,除了路燈之外漆黑一片的九州山海苑。

周圍安安靜靜的,偶爾能看到小區外邊駛過的車輛,燈光一閃而過,聲音也傳不到小區裏來。

夜空清朗,在污染有些嚴重的S市裏,竟然一擡頭就能夠看到一條橫穿夜空的璀璨星河。月亮的銀光輕柔的籠罩着夜色下的城市,遠處可見不夜城至深夜也依舊輝煌如同白日的燈火。

這個公寓小區,就像是一團烈火之中僅有的靜谧,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的安寧,平和。

顧白傻傻的飄在高處,環顧着四周,又低下頭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腳丫子。

他身上還穿着那身哆啦A夢的短袖睡衣。

他聽到一聲清亮的龍吟。

顧白循聲看去,有一團将黑夜照亮的光團正在天上盤旋着,仿佛在巡視領地一般,繞着偌大的城市走了數圈。

那光團充滿了正氣與肅殺,懸在天上緩慢又迅速的移動着,最終以迅捷的速度向着顧白所在的方向奔來。

顧白漸漸的看清了被光芒所包裹的東西。

其首尾似龍,馬身,麟腳,形似虎豹,身披鱗甲似金似玉,行走間恍若含着大軍之勢,威猛駭人。

顧白看着它從高處而來,緩緩落下,似乎是轉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安靜的在他所居住的單元樓頂上停留,仰頭發出了一聲清亮悠長的龍吟。

顧白醒了。

他迷迷瞪瞪的關掉了鬧鐘,打了個哈欠,翻身起來,木愣愣的看着窗外發了好一會兒呆。

昨晚上好像夢到了什麽,顧白一邊換衣服一邊回憶着,但夢境像是蒙上了一層迷霧,最後停留在記憶裏的,只剩下了那兩聲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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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洗漱完,煎了個蛋和幾片培根,從冰箱裏拿出幾片吐司随意之極的做了兩個三明治把早飯敷衍過去,然後爬上了二樓。

那四張設計稿收拾好了,因為昨天司逸明的突然來訪而放在二樓沒拿下去。

顧白今天要把它們帶去,問問老師和師兄們的意見。

他将那卷成一卷的四張畫卷拿起來,一擡頭就看到了如今二樓的鋼絲繩上唯一還挂着的畫軸。

那張形意運用極強的水墨圖,怒咆的龍首正張牙舞爪的對着畫外的人昭示着自己的威能。

顧白微微歪了歪腦袋,耳邊還殘留在的夢中的龍吟。

他覺得昨晚上那個記不太清的夢多半是受到了這張畫的影響。

文藝從業者的精神敏感度總是要比其他方面的從業者要高出不少。

他們總是能從一件微小而普通的事物中抓出一些別人所看不到的細節,并将之延伸擴充,最終以這個物品為起始,完成一個作品,從而表達出自己的思想與情懷。

所謂的設計與創作,也是這類思想的具體化。

因為看到一幅優秀的畫作而夢到了畫作之中的東西,對顧白來說,是非常常見的情況。

顧白将懷裏的卷着的畫小心拿好,又看了那水墨畫一眼,趿拉着拖鞋下樓,把新買的筆記本電腦塞進背包裏,出了門。

出門的時候正是大家出門上班的高峰期。

顧白剛關上門,轉頭就看到了同樣出門的司逸明。

今天沒有翟良俊和黃亦凝兩個人折騰,樓上樓下雖然同樣熱鬧,但也維持在了一個适當的範圍內。

顧白對于這樣充滿生活氣息的熱鬧并不排斥,甚至覺得十分的輕松愉快。

這些天得到的他人主動給予的善意,讓一貫內向被動的顧白感到了發自內心的欣喜與熨帖。

他忍不住向對門的大佬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來,隔着一個天井,主動打了個招呼:“司先生早!”

樓層上下詭異的停頓了一瞬。

而司逸明恍若未覺。

他轉頭看向顧白,感覺被顧白燦爛如同小太陽一樣的笑容給刺了一下,微微怔愣之後,向站在對面的顧白微微颔首,剛想走人,又停下腳步,回了一句:“早。”

顧白聽到了這棟樓住戶倒吸涼氣的聲音。

他忍不住上下看看,發現那些不認識的生面孔都用不可思議和觀摩珍惜生物的眼神看着他。

顧白臉上的笑容在這樣的注視下一點點的消失了,慫慫的貼着牆,避開了上下樓層看過來的視線,緩步往電梯走。

他跟司逸明同一趟電梯下了樓。

司逸明在顧白離開電梯的時候,突然開口說道:“晚上要好好睡覺,別亂跑。”

“哎?”顧白露出茫然的神情來。

但電梯門已經關上,下到了地下停車場。

顧白背着背包走在去藝術博覽中心的路上,對于司逸明的話還有點兒懵逼。

好在想不通又不是必要想通的事情,顧白一向不會多去在意的,想不通就不想了,男子漢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

顧白扔掉了疑惑,走在路上,忍不住深吸了口氣。

總覺得今天的空氣似乎變得清新了許多,連路邊的草木都散發出了令人放松的清香。

他拿了通行證,率先進了園區。

園區裏特意給他們隔了個工作室出來,給他們做設計和放材料之類的用處。

顧白今天來得早,進工作室的時候,發現自己是今天頭一個。

他們每天上工時間是非常标準的朝九晚五,這會兒才八點,那群放飛作息的師兄踩點成瘾,不到最後一秒都不會着急。

顧白把自己的設計圖放在桌上,把新買的電腦拿出來,連上園區wifi,準備在等人期間先摸摸魚,再檢查一遍答辯的PPT。

答辯在六月底,還有幾天就該到了,顧白早就準備齊全。

高教授是答辯導師之一,顧白現在有電腦了,就還準備順便蹭蹭教授的指導,最好是能夠拿到個優秀評級什麽的,履歷好看不說,學校還會發點錢做獎金。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特別是在司逸明點頭同意了給顧白介紹一支股票之後,有多少本金可就意味着他之後有多少收益!

那可是撿個鋼镚投出去就能回籠一百萬的傳奇!

顧白覺得他把自己這兩個月裏能拿到的小錢錢全投進去,說不定出來的時候,他就擁有能買下S市郊區一個廁所的錢了。

足足一個廁所!

想想竟然還有點小激動!

高教授年紀不小了,早就過了熬夜放縱的年紀,提前進入了老幹部式的養老生活,所以他是第二個到工作室的。

他到的時候,顧白正背對着門口坐着,打開網頁搜着資料。

高教授敲了敲門,提醒顧白有人來了。

顧白回頭看過來,看到是高教授之後,露出了笑容:“老師早!”

“早。”高教授點了點頭,坐到了顧白身邊,“查什麽呢?”

“查點龍的資料,鄰居找我買畫了來着。”顧白解釋道,然後點開了最小化的PPT,有點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這是我的答辯資料,老師能幫我看看麽?”

高教授挺喜歡顧白,都帶他出來試着跟自己的團隊合作了,幫這麽個小忙,他自然是不介意的。

顧白在教授的建議下修改細化了不少地方,幾個師兄也陸陸續續的來了,問了顧白一聲之後,把桌上卷起來的四張設計稿展開,在那邊聚衆圍觀。

顧白的對傳承這個主題的概念理解其實很青澀,但好就好在他在畫畫這方面上膽子很大。

自己領悟了什麽,想到了什麽,他就畫什麽。

傳承這個主題他從誰身上領悟到的,畫裏就有誰。

他的設計思路直白而明确,一腳直球踢得吓死人,卻又讓如今站在工作室裏的一幫大男人覺得有點無奈的感動。

小師弟發現了他們的幫助,反饋到了畫作上,這種幫助了他人之後被清楚記住的滋味實在是不錯。

但最終幾個師兄琢磨來琢磨去,還是選擇了有高教授的那張圖。

設計稿也是能夠看得出一些名堂的。

比如說有高教授的那張,構圖和大致鋪色就比另外三張要清晰明确得多,顯然在顧白腦子裏已經有了完整的畫作了。

兵家有句話說得好,不打沒準備的仗,畫畫同樣如此,心裏沒個譜的圖,畫出來總是會有缺憾。

顧白剛畢業參加的第一個大展,對他非常重要,最好是能大獲成功。

這對他樹立自信、斬除對工作的恐懼這一點上相當的有幫助。

大家都是過來人,深知心态對一個文藝工作者的影響力。

誰都不想畫畫充滿了靈氣、人又乖巧可愛做小點心還特別好吃的小師弟,剛畢業出社會就栽個大跟頭。

聽老師說顧白沒有娘親又沒爹養,跟他們這種栽了跟頭還有爹媽支撐可以翻身的情況完全不同,萬一一個跟頭栽得人家一蹶不振了怎麽辦?

尤其是小師弟還特別窮苦的時候。

于是在下午工作結束之後,老師都拍拍屁股走人了,顧白被七個師兄充滿慈愛的目光包圍着,不緊不慢的給他開小課堂,教他修改設計的小細節。

一群人在園區裏呆到了日頭西沉,又一窩蜂的跑去小餐館裏搓了一頓。

顧白從來沒覺得集體活動原來是這麽令人高興的事情,小時候爸爸總是不來給他開家長會,別的小朋友也就不願意跟他玩,每次集體活動都孤零零的一個人,久而久之的顧白也就對于這種活動不期待了。

但現在的相處,給顧白帶來的感覺是截然不動的。

顧白抱着一瓶芬達,叼着吸管笑眯眯的看着師兄們鬧騰,感覺連心跳都變得越發的活躍蓬勃,胸腔中翻湧着一股滿足的酸脹滋味,有什麽感觸似乎要滿溢而出,好像還影響到了他的視覺。

顧白現在看他的師兄們,都自帶三米厚的柔光濾鏡,仿佛他們就是世界上最好最帥的人。

在他們準備各回各家的時候,年紀最長的那位師兄突然停住了腳步,提議道:“要不,咱們讓小白試着單獨做一下那兩面斷牆?”

作者有話要說: 顧白:我馬上就能買廁所了!![激動的搓搓手.jpg

司逸明:你說誰最好最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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