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司、司先生,我可以摸摸您嗎?

顧白對于創作環境是不怎麽挑的。

他坐在靈蛇夫人的工作室裏, 一擡頭就能看到被他妥帖小心的挂在了牆面上的玄武圖。

正如他初次見到那張貔貅龍首圖時的瞬間的震撼一樣, 這張玄武圖同樣的給了顧白無比清晰的震懾。

只是與那張牙舞爪幾乎要沖出畫面撕咬而來的貔貅不同, 顧白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前方那張玄武圖所透出來的、宛如高聳入雲支撐着天地一般的山岳的沉重。

這大約就是普通的畫與靈畫之間的區別。

不需要什麽修養也不需要什麽鑒賞技巧,甚至都不需要懂得丁點藝術, 就可以清楚直觀的感受到其中的非同尋常。

顧白想起自己之前總是得到“畫面十分有靈性”、“沖擊力強”這種評價,這麽一想,恐怕就有自己一直以來畫的都是靈畫這一點因素在裏頭。

怪不得他的某寶生意和擺攤生意總是那麽好。

顧白一直認為是畫技不錯加上自身運氣和幾年的積累, 現在想來,應當還有這麽一份特殊原因。

顧白看了那張水墨圖好一會兒,将靈蛇身上的花紋與細節記下來之後, 低下頭來拿起了畫筆。

畫玄武就要比當初畫白虎順利得多了。

在清楚的意識到那位親切溫柔充滿了母性光輝的夫人就是靈蛇之後,顧白迅速按照白澤所畫的玄武圖粗略的勾勒了幾筆, 将結構定下來之後, 毫不猶豫的開始動手畫起了那條纏繞在玄龜身上的靈蛇來。

靈蛇本性柔和, 然有大毒,遇險攻擊性極強, 不動則以, 一動則必然收割對手的性命。

顧白對于這種對比極為強烈的性格表現并不苦手。

他花了一下午時間修修改改,最終在蛇尾處輕輕一挑, 便勾出了一道鋒利如同寒刃的直線。

畫中的靈蛇上半身高高豎起, 頭卻微微垂着, 注視着下方的玄龜,斑斓的毒蛇在此時卻透出了一股溫軟的柔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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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往後看,卻又能看到微翹起來的蛇尾, 鋒利尖銳,警惕萬分。

顧白又開始着手畫玄龜。

可他才剛觸及龜背,就停了下來,擡頭瞅着那副水墨圖裏安然合着眼沉睡的玄龜,開始發愣。

他沒有見過玄龜——不管是本體還是人形。

跟當初司逸明對他說,畫頭白虎這種狀況不同,在清楚的知道了畫中的神獸是有原型的之後,顧白反而不太敢随意的下筆了。

而且按照白澤的畫裏那個安然打盹的玄龜來畫的話……

顧白看了看自己畫的靈蛇,覺得那樣可能會變成母子圖。

既然是感情非常好的伴侶,那麽靈蛇溫柔垂眸的時候,玄龜應當也是會給予回應的。

——即便不回應,在他已經給靈蛇夫人定下的這個畫面基調的情況下,顧白覺得作為丈夫,怎麽都不可能選擇睡覺的。

而且神獸圖,不管怎麽說,帶有一絲震懾的威能是基本。

顧白自問自己的畫技還沒厲害到畫個打盹的神獸也能畫出如山岳般的壓迫感的程度,他只能利用構圖和畫面主體的肢體語言來表達出威懾的意味。

就如同之前的貔貅圖和白虎圖一樣,他還需要利用到背景來進行襯托強調。

可白澤畫的光禿禿的水墨圖,沒有背景只有主體,照樣牛逼哄哄。

顧白扒着自己的畫架,看着牆上挂着的水墨圖,幽幽的嘆了口氣。

沒辦法的事,顧白想,畢竟白澤比他多活了好幾萬年呢。

靈蛇夫人來叫顧白下去吃飯的時候,剛巧就聽到顧白在嘆氣。

她悄聲走到顧白後邊,看了一眼顧白将她的本體細化完畢的草稿,感覺還挺滿意。

她弄出了點兒動靜來,柔聲問道:“嘆什麽氣呢?”

顧白一驚,猛地轉過身,看到是靈蛇夫人之後一下子放松了下來,顯然是被吓到了。

靈蛇夫人體貼的拍拍他的背順氣,卻眼尖的看到了顧白的單衣底下的吊墜。

靈蛇夫人倒吸一口涼氣,然後輕輕勾了勾顧白脖子上挂着的細繩。

顧白感覺有點癢癢,十月中的深山裏已經很冷了,但在神獸家裏,必然是有着陣法保持恒溫和幹燥的,所以在外邊穿的毛衣和薄棉外套基本都脫了,只剩下裏邊一件單衣襯衫。

顧白擡手摸了摸被勾起來的項鏈,疑惑的看向身旁的女性。

靈蛇夫人又勾了勾那根龍筋細繩,看着那個紫色的貔貅挂墜,問顧白:“這是司逸明送你的?”

顧白一愣,點了點頭:“是的。”

靈蛇夫人收回視線收回手,滿臉驚嘆。

顧白隐約察覺到了一絲異常:“這個……怎麽了嗎?”

“這是建木的樹皮。”靈蛇夫人說到,“天上地下僅有一顆,黃帝栽的,溝通天地,以前天庭沒塌的時候,仙人上天下凡往來便是靠着這棵樹,後來天庭塌了,建木也就消失了。”

顧白摩挲着那個拇指大小的紫色小貔貅木雕,別的他都沒個具體的概念,唯一知道的就是,脖子上這個東西賊貴賊貴。

并且可能是無價之寶。

“這繩子,蛟龍筋,蛟龍早幾千年就滅絕了,水族太無能,沒有能化蛟的。”靈蛇夫人說完,覺得貔貅到底是貔貅,從上古時期就囤貨囤到現在,竟然連建木和蛟龍筋都能随手送出去。

顧白收回了自己摸木雕的爪子,想摸摸繩子又收回了手。

看來真的是無價之寶。

顧白突然就覺得脖子上的這個挂墜有點重。

“貔貅挺好的。”靈蛇夫人拍了拍渾身不自在的顧白的肩,“走吧,下去吃晚餐。”

顧白看着靈蛇夫人邁着優雅的步伐輕巧的離開了工作室,忍不住又摸了摸脖子上的挂墜,感覺有些失措。

他低頭看了看手上的貔貅玉串,也不知道這串玉串價值幾何。

顧白摸了摸衣兜裏的手機,發現竟然有信號了,趕緊拍了兩張照發給了顧朗,求助。

然後又把玉串拍下來發到了師門群裏,求助。

山裏信號不太好,斷斷續續的,師門群裏的圖片轉悠了半天還停留在10%,發給他爸的圖片卻意外的順暢。

而令顧白感到驚訝的是,他爸竟然回他短信了!

還是秒回!

顧朗也拍了張照給顧白,畫面裏是顧朗那張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兇惡臉,以及一條滿口利牙的食人魚——看起來是顧朗的戰利品。

緊接着,來自老父親的文字消息是:反正是貔貅找你幫忙,你把他掏到傾家蕩産都是值當的。

顧白沉默了半晌,最終回了個笑臉過去。

他的價值觀跟占了便宜還理直氣壯嫌不夠的顧朗差得有點多。

顧白摸着脖子上的挂墜,決定以後司先生要是還找他幫忙,就不要報酬了。

最好了這個決定之後,顧白長長的出了口氣。

在樓下等了幾分鐘也沒見顧白下來的司逸明走了上來,一上來就看見顧白滿臉凝重的樣子,不由一怔。

司逸明敲了敲實木的樓梯扶手:“怎麽了?”

顧白回過頭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畫不出玄龜。”

司逸明掃了一眼畫架上完成度還挺高的靈蛇線稿,又看了一眼還只是幾根線條的玄龜和背景,點了點頭:“先下來吃飯。”

“好。”顧白乖巧的跟着司先生下去了。

晚飯是靈蛇夫人親手做的,食材倒不是什麽靈植,就是山裏采的獵的野味,妙手烹炒之後味道相當不錯。

一桌非人類都不講究吃飯不說話的規矩,顧白好像一下子就忘記了剛剛的苦惱和無措,抱着手機兩眼亮晶晶的跟靈蛇夫人取經。

取的自然是做飯的經。

顧白一直以來做飯可都是靠菜譜,從來沒有誰教過他什麽技巧,再撐死了也不過是看一點美食視頻學一學。

靈蛇夫人也沒見過對做飯這事兒感興趣的妖怪,而且還是個小崽崽。

她心情好極了,慷慨大方的将自己獨門技巧教給了顧白。

飯桌上一大一小你來我往侃侃而談,司逸明一個偶爾負責給顧白切菜洗菜的默默扒飯,有點不大高興。

顧白小聲嘟哝:“司先生喜歡吃甜的,炖菜的話再加糖會不會太甜了一點?”

溫柔的夫人答道:“先試試,如果太甜了就加水加鹽調劑,或者放幾塊土豆塊進去也行。”

“嗯嗯嗯。”顧白點頭,埋頭啪啪戳手機屏幕做筆記。

司逸明夾菜的動作頓了頓,突然就覺得心情好了起來。

飯後司先生直接把顧白從屋裏拎了出來,在顧白還茫茫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司逸明從口袋裏掏出了兩張符篆,自己揣一張顧白兜裏塞一張,然後一把摟住了顧白的腰,二話不說直接把人帶上了天。

顧白:……

顧白:!!!!

跟靈魂出竅的時候那種自己本身就輕飄飄的像張紙的感受截然不同,顧白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引力在拉扯着他,腳底下空落落的,全靠腰上的手才能保持在空中。

顧白眼睜睜的看着大地距離他越來越遠,吓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渾身僵硬,只能死死的抱住了旁邊的司逸明。

以為揣個避風符就完美解決一切的司先生感到了一陣窒息。

他幹脆變回了原型,把顧白往自己背上一甩,開始平穩的向北方飛去。

司先生這一次展露出來的本體很大,大到顧白完全可以在他背上滾兩圈。

顧白傻愣愣的趴在貔貅背上,跟他的面頰親密接觸的、是貔貅光滑冰冷的鱗片,和一絲絲沁涼的雲彩。

平穩前進的高空中沒有風,大概是用什麽法子避開了,遠遠的能夠看到有飛機在遠處安然的航行,同樣沒有出什麽岔子,大約也是用什麽法子把自己藏起來了。

顧白終于反應過來,爬起來,想要摸摸貔貅的金色鱗甲,手伸到一半,擡頭看向了正破開雲彩的龍首。

他小聲道:“司、司先生,我可以摸摸您嗎?”

聲音雖然小,但其中的興奮卻幾乎要溢出來!

司逸明:“……”

你這話我怎麽接。

發現自己的話有歧義的顧白趕緊澄清:“我、我就摸摸鱗片!”

司逸明沒好氣地:“你都已經坐在我背上了。”

這就是同意了。

顧白忍不住笑了兩聲,上手撫摸着輕柔而細致的感受着手底下的鱗甲。

堅硬,冰冷,就像是戰士披着的甲胄,邊緣看起來很鋒利,在顧白小心避開的情況下,還是不小心擦過了鱗片的邊緣。

他都要條件反射的等待疼痛了,卻發現那鱗片的邊緣變得柔軟,擦過之後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顧白愣了愣,察覺到這是來自于這位大佬的體貼,不由露出了笑容來:“……謝謝司先生!”

司逸明也沒否認,只是提醒道:“小心一點。”

顧白沒了顧忌,摸得心滿意足,甚至還沒能控制住自己胡來的雙手,爬到司逸明頸後,輕輕碰了碰龍首之後那些看起來細膩又脆弱的鱗片。

後頸的脆弱之處被輕柔的觸碰,司逸明感覺渾身雞皮疙瘩都要抖掉三斤,差點沒回頭把顧白甩下去!

好在顧白很快就收回了手,像是這才意識到問題一般,開口問道:“司先生,我們要去哪兒?”

“你不是畫不出玄龜嗎?”

司逸明晃了晃腦袋,緩解了後頸的脆弱之處被觸碰的麻癢,才繼續說道:“我帶你去看看玄龜鎮守之下的幽冥的極光。”

作者有話要說: 顧白:看看!看看!司先生真是教科書一般的好人!

司逸明:………欲言又止.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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