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些文件拿到財務部蓋個章。”江宏指了指桌邊擱着的一摞材料，沖着高樂說到。

高樂點了點頭，拿上材料就退了出去。這一摞材料并不算多，高樂手臂微微彎在身前，右手捏着材料，剛拉開門一個黑影就沖着自己過來了。

一道有些尖銳的女聲刺得高樂的耳朵有些發疼。

“哎呀，好痛！”

她皺着眉，視線落在摔坐在地上的女人身上，上身的白色襯衣上已經污跡斑斑了，她手中的咖啡灑了一身，衣服濕噠噠的黏在身上，看在高樂眼裏只覺得不堪入目。

在撞上的那一刻，高樂下意識的護住了手中的文件，那一杯滾燙的咖啡灑到了她的手背上，文件上也沾了一些，但是她掃了一眼，不算嚴重。

“小趙沒事兒吧？！”江宏從身後跑過來，有些焦急地蹲在那個女人的身邊，在看到她的上半身時，眼神晦暗了下。

高樂站在一旁，自然沒有看到低着頭的江宏的表情。她抽了幾張紙巾出來，遞了過去：“擦一下吧。”

趙曼陽已經被江宏扶着站了起來，她摔倒的時候似乎扭到了腳，現在正像疼得沒有力氣一樣倚在江宏身上。

她接過高樂手中的紙巾，咬着下唇，柔柔弱弱的，“高，高助理，你沒事吧？”

“我沒事。”高樂的表情有些冷淡，她出門的時候并不急，還受到那麽大的沖力，怎麽想怎麽不簡單，好在手裏的材料只是沾上了一些咖啡，好好擦一下應該就還好。

她自小就是這種藏不住情緒的人，一旦有了懷疑，臉上的表情根本就遮不住。

她有些冷淡的視線好似是刺激到了趙曼陽，只見她紅着眼眶，一副柔弱小白兔的樣子，“你沒事就好，你，你是不是要去送文件，那個文件……”

她一說文件，扶抱着她的江宏這才反應過來，他的語氣有些不善：“文件沒濕吧？”

“還好。”高樂忍着手背上的刺痛，抽了張紙仔仔細細地擦幹手中的文件，留下些痕跡，倒也不是不能用了。

江宏看着她的一系列動作，視線又落在了高樂的褲腳上，淺棕色的西褲褲腳顏色深了些。

他清了下嗓子，松開了抱着趙曼陽的手，有些微禿的頭頂似乎正反射着辦公室白的有些刺眼的光：“沒事就趕快去財務部吧。”

高樂應了聲，拿着文件走了出來。她回過身帶上了門，總監辦公室外的一個個小格子裏的好奇的目光瞬間都收了回去。

那個女的聲音那麽大，外面的人想聽不到也不行啊。

小趙，營運部下屬的一個小組的組長，趙曼陽。

高樂忍着不适，走進了最近的衛生間裏。右臂緊緊地文件，她打開水龍頭沖了沖左手，那裏被燙的紅了一片。

涼水沖着倒是能減輕一點刺痛的感覺，可是又不能一直沖水。關了水龍頭，高樂扯出一張紙巾擦幹了手。

擡起頭來，和鏡子裏的人對視着。鏡子裏的她緊緊皺着眉頭，臉上只寫了三個字：“不高興。”

她出門的時候只是花了淺淺的淡妝，口紅已經掉的差不多了，看上去有些落魄。随便套上的格子衫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仔細點兒還能看到一些咖啡漬。

兩個“人”對視着，高樂突然就想到了剛出國的自己。

舉目無親，交流不暢，就連學的專業她也是一竅不通。別人只需要在學校上個課考個試就好了，她卻要一邊上着網課學英語，一邊上着教育機構的補習班，學校的課也不能落下。

她總覺得，國內的人在盯着她。

就像是現在這樣，有人在看着她所做的一切。

高樂深深地吸進去一口氣，又拿了一張紙巾彎腰擦了擦鞋，好在今天穿了小皮鞋，咖啡沒有滲進鞋裏。

等她從衛生間裏出來之後，臉上的表情又恢複到了往日的冷漠。她在這個營運部中，沒有一個認識的人，沒有一個交心的人。

好似整個誠玉集團都知道她的存在似的，財務部那邊并沒有怎麽為難她，當她拿着文件回來的時候，正巧看到趙曼陽從總監辦公室走了出來，白襯衫上依舊有着咖啡的痕跡，整個人卻容光煥發。

白裏透着紅，剛剛的嬌弱早就不見了蹤影。

趙曼陽當然也看到了高樂，她腳下的動作只頓了一下，便沖着高樂走了過來。只是，兩人擦肩而過，連一聲寒暄都沒有說出口。

若是最開始，高樂确實不太明白為什麽趙曼陽為何如此敵視她，可是今天看那兩個人的架勢，她有些明白了。

高樂擡手敲了敲門，得到準許之後走了進去。她将手中的文件遞給了江宏：“江總監，財務部那邊已經蓋了章。”

“嗯，”江宏瞥了一眼桌面上的文件，似乎還能聞到上面咖啡的味道，他擡手捏了捏鼻梁，“小高啊，你看你弄了一身咖啡，回家換身衣服吧。反正馬上就要過星期了，我提前給你放個假。”

“好，謝謝江總監了。”她只猶豫了一下，便應了下來。

留下來，并不能做些什麽，那倒不如順水推舟，看看這些人到底想要做些什麽。

可是她也并不傻，走之前特意補上了假條，她雖然不太聰明，卻也知道不能随便曠工的。如今的誠玉集團，在高樂看來就像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組織，她不能留下什麽把柄。

出了誠玉大廈，高樂才放松了下來，她看了看時間，才不到三點。

高樂将單肩包甩到後背上，擡手攔了一輛出租。

“師傅，去景楓科技。”

高家說起來也是個教師世家了，她爺爺就是一個有名的金融學老教授。高健辰如今也正在燕城大學任教，經濟系高教授的課每次都是人滿為患。可偏偏到了高樂這一輩兒，高家一個教師也沒有了。

別說沒有老師了，就連對經濟學感興趣的一個都沒有。

高樂只有一個表姐，現在正在盛京市醫院當醫生。她自己雖然學了金融，但是一點興趣和天賦都沒有，全都只是為了完成當初的那個承諾。高楓更是完全不感興趣，他和一個同學一起創了業，他只負責高技術，生意上的那一塊兒全都扔給了他的同學。

高樂到景楓科技的時候，高楓正站在一個程序員的身後說着什麽，他的手在屏幕上指指點點，似乎是在挑錯。

等他終于忙完了，伸着懶腰一轉身才看到了自家妹子正幽幽地站在他身後。

“二寶？”他先是吓了一跳，可是在員工面前又不能真的跳起來，高楓開口道：“你怎麽過來了，不上班嗎？”

看着他故作正經的樣子，高樂心底暗自嘲笑了他一番，明面上到底還是給高楓留了面子：“哥，我過星期了，晚上請我吃飯。”

自己的妹妹肯定是要寵着的，高楓挽了挽袖口，笑着應道：“行，你去我辦公室等着吧，順便想想吃什麽。”

北方的冬天，天黑得早，等高楓下了班，六點的天已經全黑了。

“走吧。”高楓走進辦公室，拿起椅背上搭着的大衣，沖着坐在沙發上的高樂說到，“景明跟咱們一起，沒意見吧。”

景明正是和他合作的那個同學。

“能有啥意見，說起來我也很久沒見過景明哥了。”高樂跟在高楓身後，“去吃壽司怎麽樣？”

“沒問題。”

兩個人下到B1層的時候，景明已經在車邊等着了。憨憨的，看到另個人立刻揮了揮手，一點老板的架子都沒有。

“小樂，好久不見啦。”等兩個人走近了，景明笑着說。

“是啊，景明哥，我出國之前你還沒對象呢，現在都有孩子啦。”

景明摸了摸後腦勺，似乎是想到了老婆孩子，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等過兩天，讓你哥帶着你來家裏玩！”

“好嘞。”

高樂五年沒有回來了，她記憶中的燕京實際上還是有些變化的。而高楓每天坐在電腦前，根本不知道也不關心哪裏有什麽好吃的。所以找飯店的責任，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景明身上。

好在景明經常在外面跑客戶，熟悉的很，聽說要吃壽司，徑直地開車帶着兩個人到了一家小店。

“別看這裏店面小，日料是真的好吃。”坐下之後，景明将盤子上擺放的筷子挪到了右手邊，說道：“當初你嫂子經常讓我帶她來這兒吃。”

他說完，擡起頭來想給正看着菜單的高樂推薦幾個菜，卻看到了她手背上的一片明顯是燙傷的痕跡。他和高楓從高中就是同學，也算是看着高樂長大的，趕忙問道：“诶小樂，你手怎麽了，是燙到了嗎？”

他一說，高楓也扭頭看了過去，立刻就有些急了：“怎麽弄得，也不說話？！”

他不僅急高樂，還急自己現在才發現。

“被咖啡燙了下，”高樂縮了縮手，像個沒事兒人一樣說道：“已經沒事啦。”

高楓可不信她，他的妹妹他還不了解嘛，這個家夥從小就是這樣，遇到事兒了一聲不吭。

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就想到了高樂今天提前下班的事。高楓眼神暗了暗，語氣嚴肅了幾分：“二寶，你跟哥說實話，是不是誠玉那兒有人欺負你？”

作者有話要說：  元旦快樂鴨，2020年的第一天，晚上會再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