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把妹妹送人了
七月的陽光熱情的讓人吃不消, 蘇淺淺卻在一向吊兒郎當的蘇辰宇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逝的哀傷，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拖累他前半生的是原主，雖然跟她沒有關系, 但她繼承了原主的身體, 也應該繼承她的那些責任與義務。
她低垂下眼簾, 保證道：“哥哥放心，我一定好好學習。”
羊有跪乳之恩, 鴉有反哺之義, 但願她今後有回報他的一天。
蘇辰宇皺了皺眉, 這個妹妹一向死心眼, 不由得又多叮囑了一句, “既然你都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了那就多注意身體，學習的事情量力而行。”
蘇淺淺乖乖點頭的同時, 視線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總覺得她哥今天的脾好的有點過分，像是換了個人一樣，他不會也跟她一樣，換了個芯子吧。
“看啥呢？”蘇辰宇摸了摸鼻子, 有些不自在地吼，“我是怕你把身體累垮了，累出大毛病顧家人不要你了，又會攤在我手上。”
“跟你講, 哥哥我現在就等着你掙錢來養我，我可不想再養你……”
“哦！”蘇淺淺撇了撇嘴。
這人可真好本事，不論是多麽和諧的氣氛, 他都能在下一秒氣得你想打死他。
“淺淺！”杜語冰從車上走了下來，她的視線淡淡掃過站在女孩兒身邊，跟他兒子年紀差不多，卻顯得很不正經的年輕男人，輕笑着問，“淺淺，這就是你的哥哥嗎？”
蘇辰宇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指尖，再猛然攥緊，也不知道心裏在緊張個什麽勁，下一秒他就聽到了自家蠢妹妹軟萌的聲音。
“這是我哥，杜姨，他叫蘇辰宇。”
男人攥緊的指尖驟然松了下來，蘇辰宇看着身側小丫頭的眸光溢滿複雜。
如果是別人，攀上了高枝只怕會很怕被人提及過去，也恨不得從未認識過那些知道自己黑歷史的窮親戚，但是他這個妹妹真不知道該說她傻還是善良，似乎一直有顆幹淨的心。
這麽幹淨的人，卻是他這個滿心污濁人的妹妹，事實還真是諷刺。
杜女士是何等精明的人，早就看出了兩兄妹間那隐晦的波湧，她什麽也沒有說，只是輕笑道：“先進屋坐下聊吧，這裏太陽這麽曬別中暑了……”
她話還沒有說完，又被一道熟悉中帶着怒火的男聲打斷。
“關門！放泰迪！”
顧墨言手中抱着一摞書，掃向那一頭黃毛的男人的視線滿含冰刀子。
這個混蛋他居然還敢上門來，他可不歡迎他。
杜語冰：“……”
蘇淺淺也愕然地瞪大了眼，這個男人是怎麽說出這句話來的？泰迪那麽小小子，還那麽可愛，他是放出來賣萌的嗎？
不，關門放狗，他這是放出來羞辱人的。
“我哥今天又沒有惹你。”蘇淺淺不高興地抱怨。
為什麽她的親哥要跟她借住人家的哥哥兩個人像是八字不合一樣，走到哪都是一片刀光劍影。
“墨墨，不許沒禮貌！”杜語冰皺着眉呵斥一句。
“免得有人髒了我家的地兒。”顧墨言輕哼了一聲。
眼神輕蔑地掃了一身邋遢的蘇辰宇一眼，抱着手中的書就向別墅內走去。
人窮跟幹淨沒有關系，有些人很窮，衣服就算是破了也會洗得幹幹淨淨。這渾蛋卻每天髒兮兮的，一股味兒，他可不耐煩見到他。
“這小混賬！”杜語冰磨了磨牙。
她的視線落到蘇辰宇身上，帶着一抹歉意，“孩子，你別放在心上，我代他向你道個歉。他就是那狗脾氣，人憎狗厭的……你先請屋裏坐……”
蘇淺淺原本以為，憑着她哥的尿性，他肯定會毫不客氣地進顧家門，順帶蹭一頓飯吃。
沒想到這次他只是禮貌性的同杜姨說了一聲謝謝，便道，“不了，我還有事先走了，謝謝您收留我妹妹，這段日子真是麻煩您了。”
“哥！”她越來越覺得她哥不對勁了。
杜語冰視線落到小丫頭身上，意有所指地回了一句，“我很喜歡淺淺，今後會把她當親女兒疼。”
蘇辰宇一僵，他總覺得面前女人的視線似乎已經洞察了他所有陰暗的心裏，她不是顧家那迷信的老爺子，也不是顧墨言那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閱歷與精明，注定了她不好糊弄。
“不管怎麽說，還是要謝謝您，東西已經送到，我就先走了。”
飛快地說了一句，蘇辰宇便落荒而逃。
蘇淺淺看到那走得飛快的背影，像是想起了什麽，急聲道：“杜姨，我還有句跟哥哥說，馬上回來。”
說完，她便小跑着去追人。
“哥，你等等我！”蘇淺淺不敢跑得太快，只能扯着嗓子喊。
蘇辰宇背影僵了僵，慢慢停了下來，等着那抹氣喘籲籲的身影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哥……這個送給你……”
蘇淺淺把手上帶着的那串紫色的手鏈取了下來，戴到了男人被曬得黝黑的手腕上，
“這是啥？”蘇辰宇臉一黑，不樂意地伸手往下扒，“娘們兒兮兮的給我戴幹什麽？”
“哪有？明明很好看！”蘇淺淺低聲解釋，“我買了兩串一模一樣的，這一串是特意送給你的。紫色是幸運色，但願我們倆兄妹往後餘生，都能幸運平安。”
原本要送她哥那一串手鏈還好好地裝在小盒子裏，這一串是她一直戴在手上的，但是她覺得，如果她回顧家去取那一串的話，他肯定不會在顧家門外乖乖地等她，她幹脆就把手腕上的這一串給他。
蘇辰宇被那雙清澈幹淨的雙眼望着，仿佛望進了他心底所有的污穢，他垂下眼簾，看着自己滿是髒污的指尖，不滿地輕哼了一聲。
“浪費這個錢幹什麽，你錢多還不如給我花。”
“這個不值錢！”蘇淺淺滿頭黑線。她這個哥哥是鑽到錢眼裏去了嗎？
蘇辰宇伸手撥了撥手鏈，珠子相撞的聲音清脆悅耳，他勾了勾唇，又恢複了以往的痞氣，“我走了，下次有好東西多想着你哥我點兒……”
蘇淺淺：“……”
永遠也愛不起來的渾蛋。
蘇辰宇離開顧家後，坐上公交車，到了一座他每年都會去兩遭的公墓。
當年他的父母也是極出色的人，他跟妹妹小的時候過得也是家裏有車有房，奔上小康的日子。
那個時候他的父母恩愛，工作體面，兒女活潑健康，也是別人眼中值得羨慕的幸福家庭。
只是那一場車禍來得猝不及防，父母還來不及把他們養至成年，便雙雙離開了這個世界。
之後的所有往事，便再不堪回想。
這處墓地四周環境很好，畢竟十年前還有所謂的良心商人。青山綠水，是一片極适合長眠的地方。
蘇家夫婦是合葬在一起的，十年前這裏的墓地還算便宜，現如今已經長成了天價。
依如十年前的他還有一個幸福完整的家，十年後他卻孑然一身，命運總是這麽不講理，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最殘酷的劃痕。
垂眉看着墓碑上父母的合照，蘇辰宇伸手在口袋裏掏了掏，卻沒有掏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眼神一暗，蹲下身，拔了一把草進手心裏。
他雖然渾蛋，但是每年也會堅持來給父母掃墓，不過能來的日子，也只有父母的忌日和清明。
這個季節墓園裏安安靜靜，除了他以外，再看不見一人。墓碑上已經落滿了灰，他拿着草擦了擦，父母拓印在石碑上的照片，重新清晰起來。
看着那張父母笑容燦爛的合照，蘇辰宇眼底湧起一抹酸澀。父母死在十年前那個寒冷的冬季裏，那天下了雪，高速路上有貨車爆了胎，卻恰好撞上了父母的車子。
還在上小學的他被叫到醫院的時候，只來得及見父母最後一面。
媽媽已經說不出話來，一雙眼睜得很大很大，總是不閉眼。
父親捏着他的手，溢出血的嘴角含糊着什麽，他湊近才聽清‘淺淺’兩個字，那是妹妹的名字。
他們舍不得，放心不下，可是死神卻絲毫沒有憐憫。在他哭着保證會照顧好妹妹的時候，他們便咽了氣。
當初他不明白，為什麽見到他的時候父母彌留之際，念得最多的卻是妹妹。
随着長大他才明白，如果可以選擇父母肯定願意舍棄一切養大他們。可是當沒得選的時候，他們只能希望，兩個孩子都能好好的，大的能承擔起責任，把小的看護好。
他從未怪過父母，生死這種事從來都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他也從未怨過妹妹，當初她躺在醫院裏一副傻呆呆的樣子，她沒有求過他什麽，是他主動要養着她。
如果重來一次……
蘇辰宇扔掉了手中的雜草，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眸色漸漸染上了一抹悲傷。
“爸媽……我把妹妹送人了！”
這一句話，似乎撕開了一道口子。
他平時所有僞裝的吊兒郎當，全都潰不成軍。
扯了扯嘴角，他繼續說道：
“你們也別怨我，我養不起她了。晚上也別來找我聊天，這些年我已經被你們找煩了。”
“你們也別擔心，我給她找了一戶有錢又善良的人家，那家人把她寵成了小公主，她一定會好好的……”
呢喃着也不知道說了多久，蘇辰宇才站起了身。
或許是因為蹲久了的原因，他身體一個踉跄，一屁股又坐回了地上。
墓碑上照片裏的人，表情絲毫沒有變化，笑容燦爛，不知疾苦。他一怔，慢慢挪開了視線。
生離死別，大抵是這世間最殘酷的東西。父母的年紀永遠定格在了三十二歲，過不了多少年，他便會比他們在墓碑上的照片還要蒼老。
也不知道那個時候，他還能不能來給他們掃個墓，上柱香。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1-11 22:24:01~2019-11-12 22:04: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無妄之詞 28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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