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段往事
“原來那位名叫溫然的雕刻師與藍家還有這樣的淵源,這我倒是不知情。”龐雕整個人平複下來,臉上笑容中還真有幾分真情實意,看着藍焙說,“不過他過得似乎不錯,一點也沒有悔恨懊惱的意思。”
既然龐雕調查過溫然,自然知道溫然不是被藍家攆走,而是自願離開藍家。但藍家為了面子,對外自然是說溫然犯了錯,被藍家攆了出去。龐雕這樣說,是想要往藍焙心眼子上捅一刀,讓藍焙難受難受。
不過藍焙年齡雖小,卻很沉的住氣,自然不會被龐雕的這幾句話氣到。他面上維持着虛僞的假笑,俊美的臉上紋絲未動,随口應答道:“哦?是嗎?那我就放心了。龐叔叔可能不知道,溫然的母父程叔是藍家的亞獸人仆人,自小看着我長大,我和溫然也是有感情的。雖然溫然他哥哥溫羽年輕不懂事,害得他和溫然一起被攆出藍家,但依着我們的情分,自然不能看着他們受苦。”
龐雕微微挑眉。藍焙話中的意思他聽懂了,無非是向龐雕挑明,自己和溫羽、溫然之間關系非常,讓溫然回到藍家是分分鐘的事情,叫龐雕不要再打溫然的主意。這倒正合了龐雕的心意,老公舊情人的兒子,他可不想再見第二次。
略略一想,龐雕決定不要再争論下去,免得被藍焙察覺出其中的問題。他故意露出一絲遺憾,又佯裝掩飾一般說道:“哦……那好……看來藍少爺也是有情義的人……”
聽到龐雕如此說,藍焙反倒微微挑眉,一雙細長晶瑩的雙眼越發眯起。
按着藍焙的想法,龐雕這樣一個格外驕傲的天才雕刻師肯定會沉不住氣,哪怕不能當場撕破臉,也會反駁幾句過過嘴瘾。不過他沒想到,龐雕居然臉上露出這樣的神情。
似乎有哪裏不太對。
不過這其中的問題,藍焙倒也無暇細想。他沖龐雕點了點頭,随後又轉眸看着桐夏,臉上笑意未減,接着說道:“說起來,程叔也走了好幾年了……年紀輕輕,想起來就令人痛心。不過桐叔叔身邊現在有龐叔叔這麽優秀的亞獸人陪伴,真是令人欣慰啊……”
這句話說完,龐雕臉上的笑意馬上挂不住,氣得臉色有些漲紅。桐夏則是一愣,眼底深處有一縱即逝的痛楚。
“兩位慢聊,晚輩告辭了。”目的已經達到,藍焙不再久留,笑了笑轉身離開。
藍焙一走,龐雕臉上最後一點笑意也消失不見,他轉頭看着桐夏,眼神冒火一般。
桐夏沒有什麽好說的,這麽多年了,他沒什麽可以解釋。
到底是個聰明人,龐雕妒火中燒看了丈夫一會兒,自己收斂了目光,咬了咬嘴唇說:“當初結合之前,我就聽說你和一個亞獸人仆人之間有段私情,沒想到是藍家的仆人。”
“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了。”桐西想起他從桐南那裏得知的信息,忍不住叮囑道,“你千萬不要因為這個影響孩子們的事。”
這家夥,果然想讓舊情人的孩子成為兒子的伴侶!龐雕心裏堵得慌,臉上卻不能流露出來,低眉半晌說道:“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再說是我與你結合之前的事,我不想追問。不過我去溫家調查了才知道,真正有才能的不是那個溫然,而是另一個年輕的亞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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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不是溫然?”桐夏臉上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絲失望,不過他很快掩飾過去,咳了咳說,“那也好。如果桐西喜歡,就趕快把人帶回來吧……”
心裏越發的膈應,龐雕不想再糾結這個問題,只是微微皺眉低聲說道:“那個亞獸人天賦出衆,桐西自然喜歡。等他成了桐西的伴侶,就和藍家、和溫氏兄弟,再也沒瓜葛了。”
桐夏勉強笑笑:“那很好。”
不想再多說什麽,龐雕轉過身,去找小兒子桐南去了。
見伴侶離開,桐夏微微有一絲失神。
獸人世界獸人的壽命大約能達到一百五十歲,亞獸人會更長一點。這樣算來,六十歲死去的程頤的确算是英年早逝。聽說程頤的那個獸人丈夫十幾年前就不在了,他留下的那兩個孩子,還真是有點不幸。
三十幾年很漫長,可奇怪的是,和程頤相愛的那段記憶卻異常清晰,一直都存放在桐夏的腦海裏。在桐夏與龐雕結合之後,程頤單身了數年時光,讓桐夏愧疚之餘還有幾分隐隐的喜悅。可那之後桐夏就聽說,程頤竟然選擇了一個不能化形的獸人,作為自己的結合對象。
那個時候的桐夏心裏很難過,他心裏清楚明白這是為什麽。程頤多半是因為記恨于他,所以故意選擇一個最無用、最落魄的獸人結合,好讓他終生愧疚。而程頤最終也做到了,桐夏每次一想到這件事就感到心中隐隐作痛,仿佛一直被這段戀情折磨着。
雖然被折磨,可礙于龐雕,桐夏這些年也沒怎麽樣,頂多在公開的場合和程頤見一次面,暗自唏噓一下年輕時的那段癡情經歷。不過今天桐夏倒是有點吃驚,他沒想到程頤的兒子竟然也不能化形,不過那個亞獸人卻還不錯?
如果桐西能和程頤的亞獸人兒子結合,倒也多少能彌補桐夏心裏的一點遺憾。但如果有天賦的另有其人,按着伴侶龐雕的性子,恐怕這事是不成了……
再次感慨一番,桐夏嘆了口氣。他一口飲下杯中的酒,再也不去想這些往事。
……
那之後,溫家又清靜了幾天……
表面平靜,誰都知道桐家不會就此作罷。溫羽已經好幾天沒有和溫然說話,溫然委屈難過之餘,也真的有些反省,扪心自問,他的确沒有将葉淩當做家人看待。
躊躇忐忑了好幾天,溫然實在不知道如何化解哥哥的怒火,改變自己在葉淩心中的印象。這一天,溫然看到工作室的門虛掩着,心想這倒是一個向葉淩道歉的好機會,可他剛走到門前就頓住了腳步,沒別的,門縫中,他看到了溫羽的身影。
鬼使神差的,他就這樣站在門口,沒有動。
屋內,溫羽和葉淩面對面站着,頭挨着頭,側面對着溫然。
“這樣行嗎?”溫羽問道。
“把衣服再往上拉拉。”從門縫看去,葉淩低着頭,不知在溫羽腰間搗鼓些什麽。
“好。”溫羽微微眯起眼睛,臉上帶了一絲紅暈,身子一動不動,将上衣往上拉了拉。
“好了。”最後弄了幾下,葉淩擡起頭說,“轉個圈給我看看。”
溫羽乖乖的轉了一圈。
他的腰間嵌入了一整條翡翠雕件,無色翡翠微微散發着淡淡紅光,顯然剛剛完成血契。翡翠玉帶四面牌面上雕刻着十二獸型,圖案簡單大氣,線條幹淨,下刀果斷,一眼望去,獸型栩栩如生,雕工簡單卻古樸有力,翡翠質地溫潤卻難掩鋒芒,嵌入腰間嚴絲合縫,與溫羽竟是如此相配。
呆呆的看着,溫然沉默着抿了抿唇。這樣一件作品無疑是最适合獸人戰士的作品,且完成的如此完美精致,足以顯示雕刻出這作品的雕刻師是多麽厲害。溫然以前的雕刻師父僅僅是一名五級雕刻師,他曾無數次幻想自己能夠得到更高等級雕刻師的指點。可當葉淩來到他面前,他卻是怎麽對待他的?
這幾天來,溫然心裏頭是委屈的,可是溫羽說的有錯嗎?雖然沒有刻意欺負葉淩,可就因為葉淩失憶了,他心裏頭總是有點莫名的優越感。他對葉淩,對一位實力遠在自己之上的高等級雕刻師,的确是缺乏理應存在的敬畏和尊重。
溫羽轉了一圈,和溫然一樣,他同樣為這樣一件作品而驚豔。他低頭摸了摸自己腰上的雕件,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
“別動。”葉淩突然這樣說,他輕輕用手拂過溫羽腰間的雕件,用桌上的絨布拂去雕件上的一絲灰塵,随後他嘴角勾起,看着溫羽說,“這次真的好了……”
溫羽臉上的笑意蕩漾開來,他雙手扶住葉淩的肩膀,兩人額頭抵着額頭,輕輕碰了一下。
額頭碰觸的時候,葉淩淡笑着輕輕閉了一下眼睛,再次擡眸時,眼底的喜悅彌漫而出。溫羽的臉上則帶了一絲羞澀,他輕輕摸了摸葉淩的臉頰,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深情。
溫然的心中突然一陣酸澀。
他自然是為哥哥高興的,可方才這一幕,讓他禁不住想起了自己逝去的阿爸阿爹。年幼的溫然,也曾在某個陽光燦爛的日子裏,看到阿爸替阿爹扣好腰間的雕件。
溫然默默的收回了手,沒有打擾溫羽和葉淩相處的時光。只不過他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哥哥,請你一定要留住葉淩,一定……
兩天之後的獸人學院。
再過二十幾天溫羽就滿二十二歲了,所以這些天他一到學院,就有一些學員在背地裏指着他偷偷議論。聽說有好事者背地裏開了賭局,就賭他能否在二十二歲之前化形,參與的人數還挺多的。
可溫羽就像不知道一樣,還是一臉的淡定。今天他一來,就把外套一脫,随手搭在椅背上。
正在議論紛紛的學生們都收斂了聲音,一個接一個的看向了溫羽的腰間。他們看到的那是什麽?一整條的翡翠玉帶?這樣的雕件,他們從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