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貂皮大衣13

[是招邪的物件。]見方夏盯着那只銅雕雄鷹看,符堇開口對他說道。

“嗯?雄鷹展翅寓意挺好的,怎麽就招邪了?”方夏拎着雄鷹的鑰匙扣晃了晃,回頭問道。

[但你感覺不舒服。]符堇的視線落在方夏的眉心,那處折痕還尚未舒展,[你在玄術上的天賦很好,你可以相信自己的直覺。]

“我以為那是我的錯覺。”讓一個站隊唯物很久的人,短時間內跳槽到唯心,難度還是挺大的。方夏說着把那鑰匙扣放在手心,翻來覆去地看,最後也沒看出什麽貓膩來“但這看着就是一個普通的鑰匙扣……”

[被施加了招邪的術,或是本身邪性的東西做了僞裝。]符堇看向窗外,聲音帶上了一絲涼意,[一個人想要暗害另一個人的時候,總能想出許多遮掩的辦法的。]

“一會兒拿給耿書鄲他們看看。”方夏把鑰匙扣收起來,塞進自己口袋,又從另一只口袋摸出一顆糖,站起來遞給符堇,那是昨晚酸辣粉的老板送的,“吃糖嗎?”

符堇收回落在窗外的視線,低頭看着方夏遞到他面前的那顆糖,微微怔忪。

那只是一顆普通的薄荷糖,有些餐廳的前臺會放上一碟,供顧客自取,是十分廉價的糖果。讓符堇怔然的并不是糖果本身,而是方夏這個送糖的舉動。這行為,與20年前,那肉嘟嘟的小家夥,在美人靠上給他留下一顆捂化的奶糖,如出一轍。就連望着他的神态也沒什麽改變,眼中倒映着他,卻笨拙地掩飾着自己的關心,恍如時光倒流,與20年前,那個肉嘟嘟的小家夥重疊在一起。

符堇覺得自己的心頭仿佛被什麽燙了一下,不疼,暖意卻止不住地從那處蔓延開去。20年前那次,他大概也有過這樣的感覺,只是當時來不及細細感受,便随着那小肉團一蹦一跳地跑遠消散了。

這樣的感覺,他活着的時候或許是感受過的,只是那太過遙遠,中間隔了不知多少王朝的興衰,至今已經記不清了。所以——他也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自己應該做出什麽反應才是正确的。然而,在想到之前,手已經鬼使神差地伸了出去,想要接住那顆遞到他面前的糖。

符堇的手,白皙修長,掌心紋路極淡,手指骨節分明,指甲平整,指尖仿佛流着光,這是一只十分好看的手。方夏一直覺得自己的手長得挺好看的,跟那些手模比也毫不遜色,但現在跟眼前這只手一比,卻有了相形見绌的感覺。

如果符堇去當手模,手模界的水準大概會被直接拉高一個段位吧。方夏一邊不着邊際地想着,一邊順勢把手中的糖放進符堇的手中,然後——

然後,吧嗒一聲,那顆薄荷糖穿過符堇的手心,掉在了方夏腳邊的地板上。

方夏:“……”

符堇:“……”

空氣中突然充滿了一種莫名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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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了一會兒,方夏舔了舔唇角,開口:“那什麽,我忘記了……”

一不小心忘記符堇是只鬼了,根本沒有實體,就這麽把糖放上去了。

方夏尴尬地撓頭。

不過,他不小心忘記了,符堇好像也忘記了。他之前給符堇東西,符堇都不會伸手來拿的,因為他很清楚自己觸碰不到。這是符堇第一次伸手來接他給的東西,于是他十分不長心地給放上去了,最後掉在了地上。

符堇看了一眼自己空蕩蕩的手心,把手收了回來,視線垂下,落在地上那顆薄荷糖上,低聲開口對方夏說道:[糖……先放在你那裏吧。]

他平時翻書取物,是凝聚了陰氣操控的,對着方夏,他下意識地收起了身上陰氣,糖也就沒能接住。不過他也不方便帶着這顆糖到處走,畢竟普通人沒有見鬼的能力,那樣做在他們眼中,大概就是一顆糖在空中飄着。

方夏彎腰,把地上的那顆薄荷糖撿起來,又擡眸驚奇地看了一眼符堇。

“你喜歡吃糖?”方夏從未見過符堇對任何吃食伸過手,更沒聽他開口要求過自己替他保管什麽,今天一顆糖,兩樣都占全了,這應該是相當喜歡,才會有這樣的表現吧?

[應該是喜歡的。]符堇微微一頓後,回道。而話出口的瞬間,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的眼底微微洩露出幾分柔和。

随手把撿起來的糖塞進口袋的方夏,沒注意到符堇眼神中細微的變化。

“回頭我給你買個大的玻璃罐,幫你往裏面存糖果。各種各樣的,世界各國的糖果。”方夏一邊對符堇說着,一邊環視了一圈房間,确定沒什麽特別的線索後,便擡腳往外走,“你還有其他喜歡的東西嗎?盡管說,不用客氣,又不是外人。”

[……我想到了再告訴你。]符堇跟着方夏走出客房,看着他後腦勺那束小辮子,随着他東張西望的動作,活潑地來回晃動,[你有給人送糖的習慣?]

20年前那一次,今天的那一次,方夏送他糖的緣由顯而易見。他察覺自己心情不好,所以才用了這個方式來關心——這人明明是個缺心眼,卻獨獨對他人的情緒異樣的敏銳。不過,這人是不是只要見誰心情不好,就會送對方糖?符堇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麽心理,忍不住想要對方夏的這個行為探究個明白。

“嗯?習慣?說是習慣,也沒錯啦!”方夏走到隔壁房間門口,握住門把手轉了轉,沒轉動,感覺被卡住了,“是我媽還在世的時候養成的習慣。有一次見她在哭,我就給了她一顆糖,她就笑了。之後每次見她不開心的時候,我都會送她糖,她每次都會對着我笑。小時候大概覺得那是一個讓人高興起來的魔法,然後就習慣了這麽做。”

方夏手上使了點勁,終于把卡住的門把手轉過去,用力一推,門就被打開了。

“當然,我也不是見誰不開心就會給他糖的,我自己是個小屁孩的時候也挺喜歡吃糖,可舍不得随便送。”

符堇感覺自己的心情突然舒展了。

“我媽沒了之後,也就送過幾次師父和師兄吧。不過長大後就不這麽幹了……呃……”方夏說到這裏,頓時沒了聲——他剛剛才送過符堇糖,那顆糖他還替符堇保管在口袋中。

這個送糖的習慣,他确實是在進入叛逆期的時候給改了。那個時候他驟然“頓悟”,覺得自己送糖就特麽是一個傻逼行為,有損他酷霸拽的街頭浪子形象。那一改之後,就真沒再拿着糖安慰過誰。剛剛不知道怎麽的,看着符堇那模樣,腦子一抽,順手就摸出一顆糖遞了過去。不過當時似乎隐隐想到了誰,在模糊的記憶中,有一個人沒有因為他的糖露出笑容……但那跟符堇又有什麽關系?

方夏想得思緒有點亂,但在看清這間房間內的擺設後,瞬間将那想得一頭霧水的事抛到了腦後,因為——這是一間嬰兒房。

房間中央鋪着厚實的圓地毯,地毯上擺着一張護欄高高的嬰兒床,裏面還有一床嬰兒用的薄被。這間房間的一切,足以證明這幢別墅曾經住過一個孩子。

胡佳是這幢別墅主人的情婦,她曾經有一段時間經常來這邊;胡佳又是那件貂皮大衣的主人,而那件貂皮大衣卻是殺死一個嬰孩的兇器;現在,又在這幢別墅中發現了屬于嬰孩的嬰兒房。這些事串聯起來,那小厲鬼的死亡真相也就昭然若揭了——昨晚的游魂沒有見過胡佳懷孕,住這別墅的嬰孩自然就不可能是胡佳,那只能是別墅主人的妻子的。情婦殺死正妻的孩子,動機也相當明确。

當然,那小厲鬼不是這別墅孩子,也并不是百分百沒有可能,只是可能性比較低。不過,只要查一下這別墅主人的孩子現在是什麽情況,就很快能得到答案了。

方夏正打算退出房間,過去找耿書鄲和顧文凱過來,但人剛一轉身,房門就砰地一聲,在他面前關上了。

這門關得毫無預兆,極為詭異。嬰兒房的窗戶都是關着的,房間外走廊也沒有開窗,外面沒有人,他也确定自己并沒碰到房門,所以——這房門是怎麽關上的?

方夏過去轉動門把手,想把門打開,那門卻仿佛和門框焊在了一起似的,怎麽使勁都紋絲不動。

“符堇?”方夏回頭看符堇。

符堇沒有回答,而是低頭看着嬰兒床附近那處地板。

方夏也跟着看地板。

很快,方夏看到灰色煙霧從地板上浮現出來,如同有生命一般游走在房間內,慢慢地集中到嬰兒床上。随後又仿佛棉絮一般堆成兩堆,一堆在嬰兒床內,一堆在嬰兒床外,扭曲的外形看起來像一個人站在床邊。

那個像人形的煙霧彎下腰,做出一個使勁按住床上那團煙霧的動作,随後床上發出一陣叽叽咕咕的聲音。等到聲音停止,兩團凝聚在一起的煙霧,倏然潰散,重新在地板上飄散開來。

方夏看着在地板上游走的煙霧,朝着自己腳邊飄蕩過來,下意識地往一旁躲了躲。卻不想,這一動似乎驚動了那些煙霧,原本毫無章法地浮動陡然一頓,随後仿佛找到了目标,齊齊朝着方夏這邊奔湧過來。

“呃……”方夏背靠着門,有點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

就在這時,符堇朝着他快步走來,擡起雙手将他整個人虛圈在懷中,垂眸盯着在方夏腳邊打轉的灰色煙霧,聲音冰冷地吐出一個字:[滾!]

作者有話要說:

方夏翻開玄術學習筆記,寫道:厲鬼喜歡吃糖。

耿書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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