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費先生,你的車已經改裝好了,可以随時來提車。”
“嗯。”
費承剛從公司開完會出來,4s店的電話就打到了他的手機上,他望了一眼副駕駛位上的新手機,露出了一絲淺淡的笑容。
車停在4s店的門口,猶如耀眼登場的主角,然而倚靠在車門邊的費承比豪車還要炫目,他手上的腕表在陽光下閃着一圈迷人的光暈,步履緩慢地踏入4s店摘下墨鏡,掃視了一圈4s店大廳,沒見到席洲的身影。
“把人叫出來。”
他坐在沙發上,兩腿自然地交疊在一處,4s店的經理不敢怠慢,這位客戶是拉攏不來的人,只要小心“伺候”着不得罪就已是極限,這家4s店位于郊區,人跡罕至,客戶也不多,少有費承這樣的客戶光臨,但經理心知肚明,這位費先生頻繁來到這裏,不是為了車,而是為了人。
“費先生,車已經……”
席洲從車間沖了過來,臉上還沾了點油漬,不過他繁忙的模樣與費承的安然自在氣度不同,他額頂不斷冒出汗來,豆大的汗滴順着下巴往地上落,他局促不安地站在費承面前,個高卻縮成一團,像某種溫馴聽話又怕生的動物。
“這麽怕我?”
費承的陰影投落下來,兩人分明差不多的個頭,席洲在費承面前卻總覺得自己矮了一截。他根本不敢看費承的眼睛,那雙黑眸好似深潭,若是失足跌落便難以自救。他不知道為什麽會冒出這樣的念頭,然而在他緊張不安、不知如何回話時,面前遞來了一盒什麽東西。
“費先生,這……”
他不懂費承的意思,費承已經把手機盒塞進了他的懷裏,連包裝都沒有撕。他一個月薪只有3千的汽修工怎麽能用如此昂貴的手機,而且是市面上的最新款。席洲拿着手機想遞出去,費承卻背過身,言語之間仍舊察覺不了他的意思:
“送你,就拿着。這是你應得的。”
費承走了,豪車一騎絕塵,在罕無人煙、空曠寂寞的郊區裏顯得分外突出,席洲捏着手機盒不知該做何表情,只是同為汽修工的小李突然走過來,在他的身後重重地拍了下他的屁股,挑`逗至極:
“席洲,你要發財了。”
開車在繞城公路上兜風,費承莫名其妙又笑起來,腦海裏蹦出席洲倉皇失措的模樣,只覺分外有趣。他低着頭,耳根紅得發粉,額頭上被汗水覆蓋的青筋微微凸起,純良無辜的眼神像是迷失叢林的麋鹿,費承知道這個獵物落入手掌,不過是時間問題,他要慢慢改變席洲,這是個很好調教的苗子。他踩下剎車,按下通訊錄裏的某個號碼,輕松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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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你有空嗎?”
話筒裏傳來的聲音裹挾着起重機運作的噪音,男孩已經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樣複雜的關系,只好佯裝鎮定推脫,他不知道,他越是這副樣子,越勾起費承的興趣。
“費先生,無功不受祿,手機我一定要還你……今晚,今晚還你。”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今晚訂好了餐廳我把地址發給你,不見不散。”
按下紅建,費承又發了個信息給席洲所在4s店的總負責人,那人曾經跟他們公司有過業務來往,他想調查席洲簡直輕而易舉,這個比他小了十歲的男孩,罕見地勾起了費承的征服欲。
賀從容沒有主動聯系黎峥,但他從公司出來的時候恰巧碰見了黎峥。他穿着一身法院的制服,深灰襯衫,黑長褲,右胸的口袋上別着法徽,腋下夾着公文包,倚靠在樓道抽煙,兩人正好打了個照面。
賀從容站在樓梯上,黎峥站立在拐彎的扶手邊,還沒打招呼,賀從容便笑了。
黎峥開口便掌握住賀從容的所有思緒:
“好幾天沒見你了。”
賀從容斂了笑意,走下樓梯,站在黎峥面前,伸出手理了理他的衣領:
“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怕你忙。”
“我不忙。”
“你今天不上班?”
賀從容轉了話題,收回手,站在黎峥面前,;兩人像舊識老友一樣寒暄問好,眼神交集時,如同天雷勾地火般激烈。兩人一齊朝樓下走,黎峥在沒人看見的地方勾住了賀從容的手,卻沒有再一步逾矩的行為,他将煙頭掐滅在垃圾桶的臺子上,眼神灼灼,手指從賀從容的掌心脫離,停離在他額上遲遲未落下,而後還是把手收了回去,望向賀從容時,語氣不禁溫柔了幾分:
“出來辦事,順路路過,上次聽人說過你公司在這裏,過來看看。”
“剛到大廳就被攔住了,我只好抽根煙再走。”
賀從容伸手抓住黎峥的手,從指縫深入他的掌心,再緩緩握緊。
這還是他熟悉的黎峥,賀從容淺淺地笑了,他只要同黎峥在一起,心底的花兒就開了。賀從容今日特地不想坐電梯下停車場,這才從樓道步行下去,沒想到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麽奇妙,在他視線觸及到黎峥的那一瞬間,心口的蜜已經滲了出來。
“我送你。”
賀從容正好要回去,黎峥搖了搖頭,他伸出手到賀從容的背後,仿佛試探,可又煎熬至極,終于還是落下了,他把賀從容攬入懷中,下巴抵在他的頭頂上,沙啞的嗓音蘊含無盡的深情:
“這樣就夠了。”
黎峥按捺住了,賀從容卻忍不住了,他稍微與黎峥的懷抱拉開一些距離,仰頭就能觸碰到他淡色的唇,距離極近就快吻上時,黎峥別開了臉,唇落在他的下颌角邊,賀從容不解,但黎峥擰在一處的眉凸顯他的痛苦矛盾,他現在說出的所有話都讓賀從容難以理解:
“我不該來這裏。”
“不能再錯下去了。”
“賀從容,我們倆……”
黎峥的後背重重撞在身後的牆上,賀從容的手狠狠地控制住他的肩,幾乎快要把他的唇咬破,血腥的味道透過兩人的鼻息交纏在一處,賀從容越吻越密,黎峥碰到他也只能繳械投降,順從地将兩手按在他的腰上,往懷裏帶。
兩個人貼在一處厮磨起來,那種從生理上都極為渴望彼此的信息不斷傳遞入大腦。
“你在猶豫什麽。”
“如果你怕錯,那就讓我來犯。”
下午5點30分,黎峥準時出現在法院門口,對街一輛雷克薩斯停在路邊,他過了馬路,徑直走向那車,拉開副駕駛的門就坐了進去,賀從容坐在駕駛位上,見黎峥上了車,便踩下了油門:
“想吃什麽。”
“聽你的。”
車窗打開,兩側的風吹起發絲,黎峥望向窗外,街邊道路的騎車歸家的上班族、腳踩自行車的高中生,他滿眼都是自己和賀從容的影子。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想報複賀從容,他應該恨,應該怨,應該把這一切的賬都算在賀從容的身上,可是他做不到,拼盡全力也做不到。他從來沒有恨過賀從容,即便母親去世,自己上大學每天打四份工,只睡兩三個小時的日子裏,他也沒恨過賀從容,反而念着他,想着他,好像這樣就能好過一些。
賀從容轉頭見黎峥一言不發地望向窗外,又不知該和他挑起什麽話題,他們兩個人即便沒什麽話,這樣坐在一起就很舒服,他和別人在一起從來沒有這樣妥帖的心情,如果可以,他想永遠和黎峥在一起。
他思忖了半日,才知道黎峥所說的“錯”是什麽意思,不會有人祝福他們之間的情感,即便他們從未傷害過別人,這樣隐秘的情感不該讓黎峥一人承受,賀從容這麽想,肩上的擔子雖然沉重,他也甘之如饴。
吃過飯後,賀從容把黎峥送到家門口,他下了車,拔了鑰匙,走到黎峥面前,面帶微笑:
“我今晚很開心。”
黎峥也笑了,賀從容以前從來沒覺得這張臉有多迷人,可當他望向這張臉,胸中即便有再多郁結也煙消雲散,他在等黎峥邀請,可是黎峥遲遲沒有開口,只是快步走向自己,伸出手攬住了他。
意料之中的吻沒有落在唇上,反而如同羽毛般飄至額頂,黎峥的懷抱炙熱有力,可當他每次擁抱自己時,卻總怕被燙傷似的縮手,收緊時總在克制,松手時卻又想回攏,他不知黎峥在猶豫什麽,可每次他主動,黎峥又不曾拒絕。
涼風漸起,黎峥放手朝後退了兩步,向賀從容擺擺手:
“上車吧,到家給我發信息。”
“嗯。”
賀從容上了車,從後視鏡裏見站在街邊的人逐漸變成小點,他內心雖然充盈幸福,卻又覺得什麽都抓不住,;黎峥對他的情意的确看在眼中,可他們兩人之間好像又橫亘着什麽,這被深鎖的囚牢讓賀從容萬分窒息,他想沖破所有障礙與黎峥好好地在一起,當他每進一步,黎峥就往後退,那如果這樣,為什麽黎峥還要來找他,為什麽要告訴他這些話,為什麽不當面拒絕他,為什麽還要和他重複從前的記憶。
從地下車庫上樓至別墅大門,手機振動,賀從容看見黎峥的信息,下意識地勾起了唇角。
“睡了嗎。”
“剛到家。”
“早些休息。”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