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明睿望着楚蓉，眼神裏帶着渴盼得到贊揚的期待光芒，他見楚蓉遲遲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他面前，打量着那朵木槿花，明睿的眸光裏慢慢帶上些許緊張，嘴裏似乎含着一些話要講，可又表達不出來的樣子，直到楚蓉擡起頭來看他，明睿不由地挺直了背脊，眼神直愣愣地望着她，憨傻憨傻的。
楚蓉倒是對他勾起唇親近地笑了一聲，小手捏着花莖，往明睿耳朵上的細縫裏一插，旋即打量着他噗嗤笑道：“挺好看的啊！”
明睿頓時臉漲得通紅，慌亂地伸手拿下木槿花，緊緊抓在手裏，嘴裏嗬着氣，卻又不知說什麽。
楚蓉小臉上露出溫柔地微笑，她稍微彎了彎，有些費勁地提起身子，遂後伸出細嫩的玉白小手從明睿掌心裏拿過木槿花，順其自然地往耳縫裏一戴，俏皮地笑問道：“你覺得……是你好看，還是我好看？”
明睿“啊”了一聲，好似才明白過來她是在戲弄自己，然而他仿佛一點都不介意自己作為個皇帝卻被個八歲小女娃給調戲，他的視線裏看到楚蓉笑着的樣子，就像個墜落凡塵的精靈，調皮而頑劣，卻讓人心裏生不出一絲氣惱來。
他知道她心底裏一定是嫌棄他的，又笨又蠢，又不會說話，可是卻因為皇祖母的緣故，逼不得已和他綁在一起，明睿很想要讨好她，讓她不要讨厭自己，他知道自己的腦袋有問題，但他已經慢慢地努力地在改善過來，然而他并不想讓別人知道，其實他已經不那麽笨了。
可是在這個像精靈似的小女孩面前，明睿覺得自己好像又變成一個什麽都不會做的笨孩子了。
他不想這樣。
明睿深吸一口氣，慢慢擡頭，幹淨清澈的眼睛裏好像閃着爍爍星光，他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很好看，我……我喜歡你。”
啊——？楚蓉目瞪口呆，她被明睿所說的話給震驚到了，才正式見面第二天，這小傻子居然就對她表白了！
但楚蓉轉而就在心裏想，這個小傻子……懂他說的話究竟代表什麽嗎？
她沉默不語，臉上的驚訝褪去，露出沉思的表情緊緊盯着明睿。
明睿在楚蓉的注視下身子微微發顫，但他還是鼓足勇氣，把自己來之前和元公公演練過的情景和楚蓉重複了一遍，他先是伸出手指了指楚蓉，之後再把手掌攤開放在心口，一邊極為認真地說：“你，我會……把你放在這裏。以後，我會聽話……聽你的，好好學。”他說着說着，嘴唇艱難地咬着，感覺自己說漏了什麽，努力皺着眉想了想，終于想起來松了一口氣，腼腆地輕笑一聲，“努力……保護你。”
說完，他的身體不再顫得那麽厲害，而是安靜下來，一雙眼很亮，直勾勾地望着楚蓉，就宛若一只巨型犬，搖着龐大的尾巴等候主人的回話。
她應該說什麽呢？
對這樣一個單純，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傻子。
楚蓉想了想，擡起手在明睿的注視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嘴角翹起一點弧度，露出微笑的表情，随後軟聲道：“小傻子，你還是先保護好你自己吧。”說罷，她的目光微微側偏，餘光落在淡紫色的木槿花瓣上，遂又轉過來望着明睿，笑道：“這個禮物我很喜歡，你過來一點。”
她朝明睿勾了勾手指頭。
明睿愣了一下，仿若才聽懂她的話，臉上的紅暈一點點漫開，他挪着身子和楚蓉接近了幾分，楚蓉忽然擡起頭，傾斜身子，臉向着明睿猛地靠近。
一時間明睿感到呼吸都停滞在此刻，他清澈的目光裏映照着一個較小的身影，和她璀璨如煙花般的瞳孔，這一刻離他那麽近，令他渾身瞬間繃緊！
明睿微微張着嘴，灼熱的呼吸在口腔裏流竄，身體裏亦有一股燒沸的溫度騰騰地冒着氣泡，直到那個人影和他的視線重疊起來，臉頰上掠過蜻蜓點水般的涼意。
而他，只能看到她微垂的眼睫細長而卷翹，眸子裏的光亮溫潤柔軟，讓明睿的心當即停了跳動。
懵懵懂懂間，楚蓉的腦袋已經離開了，她重新靠回枕頭上，像是個沒事人一般，手裏捧着《女則》一頁接着一頁裝模作樣地翻閱着。
“這算是給你的回禮。”并不理會他是否真的明白這份回禮的含義，楚蓉已是低下頭，自顧自地做事。
但其實，楚蓉也沒有認真在地看《女則》，她甚至有些後悔，怎麽鬼使神差地做出這種事情來！
嚴格意義上來說，她剛剛的經行是有些戀童癖的嫌疑！可是……這個小鬼這樣真誠地說着喜歡她，給她送木槿花，學着她的一舉一動，一心想要讨好她，她又不是石頭人，心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這才突然犯渾……
她微微感到頭疼，秀致的細眉輕皺，未曾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翻頁了。
而明睿這頭，更是被楚蓉的舉動給驚得暈頭轉向，他心裏有巨大的歡喜，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他任由身子被沸騰的熱水給煮成渾身冒着熱氣的蝦仁，身子一動不動，視線落在楚蓉清涼的裙擺上。
剛剛……她是親他了嗎？
明睿後知後覺，魂魄總算是慢慢地回到體內，他的手緩緩摸上被楚蓉觸碰過的地方，眸光擡起，看向了楚蓉，心頓時重新跳動了起來，笑容像是飛鳥一般撲簌簌地揚起在他稚嫩青澀的臉孔上，他很歡喜，歡喜地手足無措，想要說出點什麽，奈何腦子裏空蕩蕩一片。
此時楚蓉忽然揚起了下颚，朝着明睿看過來。
“你不要想歪了。”她淡淡地道，将《女則》輕放在腿上，目光冷靜地看着仍滿面喜悅的明睿，繼續說下去，“剛剛我那樣做，就說明我願意和你好好相處，但是不是說你可以随便對我。還有你剛才說的話，我也都記在心上了。若是你違反了，我就一輩子都不理你。好了，你已經看望過我了，現在應該回去好好和太傅大人學習，我不要求你現在就成為一個好皇帝，但你一定要快快地長大，肩負起自己的責任。總之，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樣頑皮任性，到處闖禍了，知道嗎？”
他眸子閃亮亮地，專注地凝視着楚蓉，待她說完，想了半晌，便小聲地問道：“那……以後，你會一直……陪在……睿兒身邊嗎？”
她笑了一下，道：“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明睿低下頭，靜默了一晌，忽然仰首，沖楚蓉認真地握起拳頭：“我——會努力！”說完，明睿從床上站了起來，腳步往前邁了一步，忽而又扭過身來，眼神閃躲着卻不自禁地落在楚蓉的臉上，眸光裏掠過一抹怔愣的癡色，“你戴這個……真的很好看。”
說完，明睿轉身就跑了。
楚蓉看着明睿慌不擇路的樣子，忍不住捧腹笑出了聲，笑了一會兒，楚蓉停下來，歪着頭神色沉思。
“小郡主的心情這般愉悅，看來嬷嬷剛才及時抽身做得很對啊。”年嬷嬷的聲音忽然從不遠處傳過來。
楚蓉擡起頭，年嬷嬷已經來到她身邊坐下，看老婦人眼中眉角皆是喜不自禁地笑意，楚蓉本還想嗔怪她兩句多事，想想也罷了，她把《女則》往年嬷嬷身上一推，道：“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嬷嬷你找個人給我譯一下，标注好了再給我看吧。先譯個一卷，剩下的到時再說。”
年嬷嬷接過《女則》，回道：“嬷嬷曉得了。”随後眼睛裏帶着微笑，問道：“小郡主和皇上相處得如何？還融洽嗎？”
楚蓉看向年嬷嬷一臉八卦的樣子，心中忍不住想道，原先還覺得年嬷嬷十分穩重，現在怎麽越來越為老不尊了？看來她這個做主子的，是要整頓整頓風氣了！
想罷，楚蓉板起小臉，義正言辭地斥責道：“嬷嬷，您要是再戲弄本郡主，本郡主可是要生氣的！”
年嬷嬷噤聲，卻不過半晌，臉上露出一種莫名的深意，口氣幽幽地道：“剛才…小郡主對皇上做的事，嬷嬷可是全都看見了噢……”
楚蓉瞪大眼，心一緊，立時沒了聲。
腦子裏想起無數個聲音，楚蓉卻不知該聽哪個聲音的話，她強自鎮定，先是躲開年嬷嬷的目光，之後重重地咳嗽兩聲，佯裝出冷靜的模樣，想要逞強地反駁年嬷嬷的話，此刻，佑安殿外，傳來一聲清脆響亮的聲音。
“太皇太後，太後娘娘駕到——”
楚蓉的心思一瞬間從明睿身上抽回，她雙手撐着床要起身來，年嬷嬷卻及時将手放在楚蓉肩頭，搖搖頭道：“小郡主別起身，之前太醫也說過，您這腳骨還得再躺上兩日，若是随便亂動再傷到筋骨，這可就麻煩了。”
年嬷嬷都這麽說了，楚蓉只好作罷，重新躺下，眸光去是朝着殿外看去。而年嬷嬷話落，轉身已是快步往外頭走。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