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水災

瓢潑大雨已經下了整整一天, 一絲都沒有停的跡象。

蕭晚之站在廊下,看着院子裏青石地面上集起來的一層雨水,心裏的擔憂又添了一層。

“秦嬷嬷, 讓福伯備車回京城。”蕭晚之想了想, 果斷的下了決定。

“雨這麽大, 路上怕是不好走。”秦嬷嬷看了看天, 猶疑的說道。

“只怕有地方會有洪澇災害,如今局勢不明, 在這裏耽誤工夫。”蕭晚之蹙眉說道:“你讓福伯派人去其他人家打個招呼,莊子裏剩下的新鮮食物都送給他們,大師那邊也別忘了。讓他們做好準備,地勢低的存些清水糧食,還有木炭。”

本來想讓韓老夫人也一起回去, 只是紀氏肚子大了,就怕路上出什麽差錯, 只能讓她們留在別莊。

秦嬷嬷下去了,沒一會月白她們也收拾好了包袱,福伯将車趕到院子門口,幾人都穿着厚厚的油衣, 一起上了車。

一路有驚無險回到王府, 蕭晚之立即吩咐廚房熬藥湯,當差的護衛們在風裏來雨裏去,回來換洗後能喝上一碗防止生病。

肅王接到消息匆匆趕回來,見蕭晚之正捧着碗藥湯一飲而盡。

“這麽大的雨, 你怎麽能回來?”肅王皺眉說道:“就算路上不出什麽差錯, 你身子弱,可淋不得雨。”

蕭晚之拿起碗對他晃了晃, 微笑着道:“我不是喝了藥麽?你先去洗洗,然後也喝上一碗。”

肅王身上也半濕,将她仔仔細細的瞧了,見她精神氣色都好,這才下去洗漱。

等他洗漱完出來,溫熱的藥湯已放在了案幾上,肅王端起碗也學她那樣一口氣喝了下去。

“回京城的路上,官道有好幾處垮塌,山石也滾落在了路上,莊子外的那條小溪,已經快變成了條大河,水已經淹了一部分田地。”蕭晚之沉聲說道:“莊子那片地勢還算高,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了。”

“朝廷還沒有收到報災的奏折。”肅王憂心的道:“冬日雪災,夏日不是旱災就是水災,百姓苦,朝廷也苦。”

現在還沒有秋收,稅糧也沒能收上來,常平倉裏因嚴相一系的倒塌,才總算有了那麽幾粒糧食。

Advertisement

蕭晚之看過歷年的朝報,水災,旱災,蝗災,雪災,地龍翻身,時疫等各種災害數不勝數,要是哪一年少了那麽一兩樣,這一年就算是風調雨順了。

每次災害過後,受災嚴重的地方總會有小規模的流民暴動,然後又是派兵或鎮壓,或招安。

除了這些,最大的禍根還是人災。

官員的貪婪與腐敗是流民暴動的根源,每次災害,朝廷都有下撥赈災糧食,可是能到災民手上的,能有多少?

有些貪官最後都有被處置,可是貪官哪裏殺得完,再說那些貪官,背後都有大靠山,能被處理的也不過是些被放棄掉的小喽啰。

“要只是水災還好,最怕的是北戊王廷趁機攻打北疆。”蕭晚之憂心忡忡的道:“過了這麽些年,北戊的元氣也恢複了過來,今年又遇上了幹旱,要是沒有了吃的,那些狼崽子會不顧一切大舉進攻大周。”

肅王神色大變,喃喃的道:“大周算是承平已久,就算是崔齊,也多年未上過戰場。”

“除了北戊王廷,還有西北。”蕭晚之臉色沉重道:“西北軍與西越常年沖突不斷,傳到朝廷的都是捷報,你仔細看那些數目,殺敵數,西北軍的人員數,還有龐大的軍需開支,這些都經不起推敲。”

一時兩人都沉默無言。

大周強敵環伺,聖上想當一代雄主,除了龐大的邊軍,各地的廂軍,還有京畿營與禁軍,可是要養活這麽多人,大周的國庫常年虛空,一直在苦苦支撐。

兵丁沒有飯吃,可是要嘩變的。

遇到天災人禍,看似龐大繁榮的大周,會像被蟲子蛀掉的房子,轟然一下倒塌。

“要是有水災報上來,讓錢幾道去赈災。”蕭晚之想了想說道:“錢幾道為官樸實務實,就是吃了不善言辭的虧,在做實事上面,他比徐仲甫還強些。”

“到時讓鐘石跟着他去。”肅王略一思量後補充道。

鐘石已經願意出任王府長史,只是現在戶部在用新記賬方式整理賬冊,忙得不可開交,肅王答應他秋收過後再來王府。

“好,無論遇到什麽阻力,一定要攔下來,大周已經不容有任何的閃失。”蕭晚之鄭重的說道。

…………………………………。

如蕭晚之所料,報災的奏折快馬加鞭遞了上來,肅王等一幹重臣都被叫進了宮。

聖上坐在椅子上,臉色看上去無比灰敗。

這是天要亡大周麽?

兩湖道水土肥沃,有無數的湖泊河流,是僅次于江南道的富裕之地,如今糧食快要收割時,卻遇上了水災,無數的良田房屋被洪水席卷而空。

“徐尚書,你說說,還有多少糧食能拿出來吧。”聖上恹恹的開口道。

徐仲甫大致算了算,要是戶部冊子上記錄的數額能與常平倉的實際存糧對起來,那兩湖道還是能撐一陣子。

他按照戶部的數額說了,補充道:“京畿周圍的常平倉還有些存糧。”

“京畿周圍的不能再動了。”鄭相心底微嘆,京畿周圍的存糧已到最低的線,要是再拿出去,京城要是有任何異動,大周怕才是真正危險了。

“如今赈災迫在眉睫,要選個合适的人出來才是。”司相也開口道,他沒有說出口的是,要是人沒有選好,只怕會災上加災。

“臣願意前去。”崔齊這時站出來說道:“臣快馬前去,也能早日讓兩湖道百姓領到赈災糧食。”

魏王也立即附和道:“我也附議,崔樞密使有領兵打仗的經驗,要是那邊有異動,也能指揮兵丁鎮壓。”

聖上沉吟了下,看着肅王問道:“老四,你有什麽想法?”

“我也願前去赈災,為兩湖道百姓盡一份微薄之力。”肅王叉手施禮道。

“老四,你可別逞能,這次兩湖道受災範圍廣泛,可不似上次單縣,你能急行軍前去嗎?”魏王不悅的反駁道。

杜相也開口道:“臣以為,崔樞密使能當此大任。”

鄭相與司相沒有說話,福王一反常态開口道:“我認為,戶部錢侍郎能當此大任。”

魏王嗤一下笑出了聲。

“老二,大家在商量國家大事,是顯擺你那點小私心的場合嗎?”

福王不理魏王的嘲諷,認真的說道:“赈災不是行軍打仗,是需要心裏有算計,不說對各地的錢糧數額了如指掌,也要清楚究竟能拿出來多少。要是說行軍布仗,崔樞密使當仁不讓,可是要說到算賬,能比得過錢侍郎的有幾人?舉賢不避親,我舉薦他,完全是為百姓着想,若有一絲一毫的私心,叫我不得好死。”

他說完看了眼魏王,好似在說,我發了毒誓,你敢嗎?

魏王氣得臉色都變了,只礙于屋內衆人,一時不好翻臉。

最近天熱,聖上覺得身子沉,不太舒服,此時更覺得胸悶氣短,眼前陣陣發黑。

他深深的喘了口氣,掃了一圈屋內的衆人。

“既然争論不休,那就表決吧。”

肅王觑聖上臉色不對,強壓下心頭的擔憂,沉聲開口道:“我認同二哥的話,錢侍郎精于錢糧賦稅,他的确比我合适。”

屋內的人紛紛表了态,鄭相司相,徐仲甫支持錢侍郎,裴相與司相支持崔齊。

加上福王與肅王,同意錢侍郎的人比崔齊的多上一人。

崔齊眼裏閃過一絲陰霾,不過他很快恢複了常态。

只是魏王的臉色當即沉了下來。

他又着了老四的道,沒想到他的用意根本就是推錢幾道出去。

老二真做了老四的走狗,幾棍子都打不出個屁來的窩囊廢,這次居然敢跳出來了。

魏王算計得很好,老四那樣愛出風頭的,肯定是要舉薦自己去。

就算有鄭相與司相支持,錢幾道也就三人支持。

徐仲甫他以為定會支持崔齊,要是錢幾道去赈災有了功勞,那他這個戶部尚書的位置還坐得穩麽?

雖說他有意于相位,可是相位豈是那麽好得的?還不如腳踏實地的守住現在的位置。

在魏王看來,徐仲甫也是個蠢貨,就這麽迫不及待的将自己放到政事堂裏去了。

聖上又吩咐将錢幾道也傳了來,當即商議好了赈災細則。

商議完後,待其他人離開,肅王留下與聖上密談了許久。

“老四,我老啦,以後這大周,得看你了。”聖上無力的笑了笑道:“可你府裏沒有孩子,後繼無人,這樣下去總不是個辦法,鄭相的外孫女不錯,我讓你娘去找林夫人說說,就送到你府裏去做側妃吧。”

肅王大驚失色,當即跪了下來。

“爹,我府裏人已經夠了,近些時日不是這樣的事,就是那樣子的意外,等稍微安穩些,我們一定會生的。”

“你怕蕭氏?”聖上淡淡的說道。

“與蕭氏無關,姜側妃還不是好好的在王府裏住着?”肅王心髒驀地抽了一下,酸澀難安。

聖上以為蕭晚之善妒,不允許他有側妃小妾,也不允許他與別的女人生孩子。

可殊不知,蕭晚之根本就不在乎。

她待姜側妃客氣周到,從不管他晚上歇息在哪裏。

聖上眯縫着眼看了看他,揮手讓他退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農業社會抵擋天災的能力很低。

不過這次災害只是一個引子,會很快就寫完,請耐心等待。

謝謝你們能看到這裏,鞠躬。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