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等銀行終于忙完了一個星期,夏一洋還真是頭回這麽期待過周末。
因為心裏想着沈落今天要回來,周六的早晨夏一洋也不敢賴床了,他先是起來把堆了一星期的衣服給洗了,然後趁着天氣好,将被子枕頭搬到了陽臺上去曬。地上有掃地機器人來回轉,夏一洋擦了桌子後決定先去買菜。
手機裏下了個“愛廚房”的APP,夏一洋邊翻着菜譜邊想着做什麽,結果等到了菜市場逛一圈下來都想買,腦子裏想燒個十七八道菜,恨不得搞滿漢全席。
經過超市的時候夏一洋想了想,還是進去了,先是在酸奶冷藏區拿了幾盒,又去面包臺上挑了一會兒,最後才磨磨蹭蹭挪到了櫃臺邊上的保險套架那兒。
他彎下腰,仔細看着保險套牌子,有年輕人從旁邊拿了一盒,低頭看了夏一洋一眼。
夏一洋有些不好意思,佯裝鎮定的抓了抓臉,最後表情嚴肅的挑了保險套和潤滑油。
回去路上下了雨,夏一洋剛出電梯抖幹淨身上的雨水,一擡頭便愣在了那兒。
張凝站在樓梯上,表情錯愕的看着他。
夏一洋一時有些想不起來對方的臉,但眉目間總有那麽幾分神似,也不難猜到張凝身份。
兩人有些尴尬的站在門口,半晌夏一洋才想起來去開門。
“您等多久了?”夏一洋解釋道,“我去買菜的。”
張凝似乎不知道該擺什麽表情,她有些緊張,但又忍不住去仔細打量夏一洋,最後磕磕巴巴說了句:“也沒多久……”
夏一洋只好開了門,先讓她進去。
張凝其實只是單純想來看看兒子,送點東西,完全沒準備會碰到夏一洋,她一時有些摸不準這兩人的關系,但見夏一洋的樣子,似乎是已經住過來了不少時日。
這邊夏一洋迎了張凝進門後才想起來那面照片牆,也顧不得招呼對方坐不坐了,先沖過去把牆上的照片全都撤下來。
雖然動作還算迅猛,但不少還是被張凝看了去。
兩人這回更是尴尬無比。
張凝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走,卻又不甘心。
“您先坐。”夏一洋只好硬着頭皮道,他把那些照片扔進了房間裏,再出來給張凝泡茶,“沈落出差了,要晚上才回來,您要不等等?”
張凝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說:“我就不等了吧。”
夏一洋“啊”了一聲,表情有些茫然:“不、不等了嗎?”
“不等了。”張凝搖了搖頭,她看了一眼夏一洋,低聲道,“我就來送點東西。”
夏一洋除了“好”也不知道說什麽,最後也只能沉默着。
過了也不知道多久,還是張凝先開了口:“你和沈落……在一起了?”
夏一洋愣了愣,似乎猶豫了會兒,最後還是承認了:“是的。”
張凝沒說話,她半晌才笑了下,看着也不知是歡喜還是難受:“挺好的。”她的目光有些渾濁,似是敷了層氤氲的薄霧,“這麽多年,他也算……如願以償了。”
夏一洋不是太懂老太太這話的意思,但想了會兒又好像突然明白了過來,緊跟着胸口就像被捅了個風洞,涼意瑟瑟鋪天蓋地。
“他出國前。”夏一洋舔了舔幹燥的唇,控制着聲音盡量不抖,“就跟你們說了嗎?”
張凝苦笑了下:“要不然你以為他父親幹嘛要送他出去。”頓了頓,她擡起手捂着臉道,“是我們那時候太不懂事了。”
夏一洋沒說話,他看着張凝從包裏拿出一疊照片和一個首飾盒。
照片裏全是大學時期夏一洋青春逼人的臉和笑容。
“我今天來是想把這個給他。”張凝沒注意夏一洋的表情,自顧自的說道,“還有這個。”
她把首飾盒打開,夏一洋看到裏面靜靜的躺着一只金佛的挂墜。
張凝哭了。
她哽咽着說道:“我一直把它留着,提醒自己做過的傻事……”
“你做過什麽?”夏一洋突然問道。
老太太臉上還挂着淚,顫顫巍巍的擡起頭。
夏一洋的表情森冷,但眼眶卻是紅的,他盯住張凝的臉,早已顧不得禮貌不禮貌了,他咬着牙,嘴裏滿是腥苦的味道,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們當年,到底,對他做了什麽?”
張凝走的時候夏一洋沒有送,他坐在椅子上,低頭看着茶幾上的金佛挂墜,突然伸出手拿過盒子擡起胳膊就要扔出去,結果卻又停在了半空中。
須臾,他才慢慢收回了胳膊,小心翼翼的用指腹擦幹淨了佛像上的水漬。
大學裏沈落拍他的照片也很多,夏一洋藏好了金佛卻不知道該拿這些照片怎麽辦,最後也只能腫着眼睛繼續把照片藏進塞金佛的地方,但又覺得這是沈落家裏,藏得地方怎麽看怎麽危險,說不定一不小心就會被找到。
飯是已經沒有心思去燒了,夏一洋只能無奈點外賣,沈落又發來消息,說自己還得晚些回來,讓他別等了,先吃。
夏一洋邊吃飯,邊戴着冷敷眼套,吃完後又拿出那個金佛看了半天,最後擺在了桌上,沈落一進家門就能看到的位置。
結果剛擺上半小時,夏一洋又坐不出了,拿着首飾盒在手裏來回轉圈,最後又把它藏了起來。
就這麽一會兒藏一會兒擺出來的折騰到了半夜,夏一洋摘下眼套的時候才覺得太絕望。
敷了半天屁用沒有,雙眼還是又紅又腫。
夏一洋躺在沙發上,他拿出金佛看了一會兒,放到了自己的心口附近,那裏貼着皮膚涼飕飕的,卻又莫名安心。
不知不覺眼角又熱了,夏一洋抽噎了一聲,他伸手抹過臉,眼淚卻越流越多,大概是也沒想到自己那麽能哭,夏一洋居然邊哭邊笑了起來。
然後他擡起胳膊遮住了眼睛,長長的從肺腑裏吐出了一口氣。
夏一洋覺得自己仿佛是做了個夢。
夢裏不是張凝,而是他,隔着那鐵籠一樣的宿舍,喊着沈落的名字。
沈落半天才從床上爬起來,形銷骨立,像個骷髅一樣。
夏一洋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快痛的死掉了。
沈落終于回過了頭,他眼裏有着光。
他看到了夏一洋。
夏一洋伸出手。
他笑着說,我來接你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