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數不清的眼淚
時間：下午兩點。地點：醫院吸煙區。人物：男神與我。
這樣看上去好像是要發生什麽的節奏, 但實際上只能是我的社會性死亡罷了。當時太急着與蘭斯講清楚，把他從搖搖欲墜的危險邊緣拉回來，我就頭腦發熱的公開處刑了。
現在被本尊拉到小旮旯裏詢問也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我知道以康珏的性格不會對我說什麽很難聽的話，他非常尊重女性的。
但就是因為知道他不會對我粗暴, 我反而更加不好意思了。你想想，假如我是一個領導, 屬下的人對我抱着奇怪的心思, 還撿回去一個異世界和自己長得像的人意淫，可能還發生了不堪入目的事情……
光是想想就覺得不行了, 我何止羞愧到想用腳趾挖出一個地下室，我簡直想旋開自己的腦袋，劈成四瓣兒變成螺旋槳，然後飛到太平洋把自己海葬了。
偏偏我對着康珏也是撒不出慌的，類似于什麽我那是哄騙蘭斯的話, 別往心裏去什麽的。這樣感覺更卑劣。康珏也是讨厭謊話連篇的人，他以前處罰過一個違紀的隊員, 扣了一個月的加班工資呢。
“怎麽, 別緊張，把你叫來不是要訓話, 只是問問。”
大概是看出我狂暴的內心戲了，我仿佛回到了一年級的時候，背不出來古詩，就被班主任給留下不準放學那般。心情沉重而焦灼, 別的小朋友都回家了，可我不能。
我盡量低垂着視線，平時貪戀着去看他，而此刻一點都不想與他對視。
“康隊，你、你說，我知道的都回答。”說出口的聲音隐隐帶着顫抖，好似還能拐彎那般，飄飄忽忽的。我這不争氣的嗓子哦！
“怎麽，對着我還緊張了？”
“我、我……哎，我不知道。我沒臉！”
鼓足勇氣這樣說道，我繼續學鴕鳥埋着頭，康珏也不強迫我擡頭了。他的腳尖換了個方向，看起來是面對陽臺那邊了，我飛快地瞄了他一眼，果然背對我了！
說實話，如果我沒有撞見他和孫思晴在一起的那個畫面，我不确定他倆在一起的話，就算對他說出蘭斯是他的替代品，我也不會感到有什麽羞恥的。
可他已經是別人的男朋友，還是二隊隊長的，不管怎麽看我都過于無恥了。這讓我如何能恬不知恥地講出來？
“小歡，在我們隊的女隊員裏，我最頻繁找的人是你和馬薇薇，尤其是你。”
忽的，康珏平靜的聲音響了起來，像是在回味往事那般，帶着閑話家常的意味，領導的氣息減輕了許多。
“呃，是的。”開頭居然不是直接說替代品的事情？我感到納悶，可還得小心地應着。
康珏繼續說道，“我啊，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在最後一場測試吧，就是你考編的時候。”
我心裏有點酸，小小聲地說道，“不是哦，第一次見面是我報名的時候，在你的辦公室填寫名單。”
“啊哈哈哈，我不記得了耶。”
“……”這麽坦蕩的，讓我的郁悶都不好意思繼續了。
“我就說說我對你的印象吧，當時看到你的能力是撓癢癢，我就很震驚。但你依然很努力地用自己的能力去解決問題，盡管你是最後一名。”
我的老天，居然是在這裏對我印象深刻嗎！果然班級裏成績最好和最差的才會被老師記住！所以我該感謝我當時的差勁？
“好吧，我當時表現是很垃圾。”我喪氣地附和着。
埋着的腦殼被輕輕敲打一記，我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一樣顫抖一瞬，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別說自己垃圾，你一直在進步，我都看在眼裏的。如果你是不思進取，學不乖的那種類型，我也不會一直鼓勵你了。就是因為你反饋給我的一面是積極向上的，不允許你說這樣說自己。更自信一點吧。”
康珏嚴厲又仁慈地說出了這一大段話，我內心顫悠悠的，作為下屬被領導這樣鼓勵是很高興的。但同時，作為一個暗戀他的人，我又是滿肚子心酸。想哭又想笑，我極力忍耐着掉眼淚的沖動。
我本不是這麽脆弱的人，也不是那樣自卑的人，與蘭斯相處的時候，我雖然很謙讓，表現的也很卑微，可我從不會在他面前那樣自卑。
我只是在喜歡的人面前，感到自己還不足夠與他并肩罷了。冷靜點啊童歡！不要自己感情用事，這只是很簡單的上司與下屬的談心罷了，不要自己給自己加戲。我怎麽像蘭斯一樣，他說一句我就在心裏杠一句！
下屬不可以啵上司的嘴！
“小歡？”
“在！康隊！我聽到了！我以後一定自信起來！”
“也沒必要這樣視死如歸，咬牙切齒的，你還是緊張？我今天沒那麽嚴厲吧。”
“我……”
“你什麽？”
替代品的事情如鲠在喉，他雖然不提，我卻不能當做沒發生過。這就像一個定.時炸.彈，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爆開了。可是他又沒有自己提起，我還這樣上趕着解釋，不是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我太難了。
“有什麽都說出來，只有我和你，沒有別人。”
“……”我梗着脖子不開口。
康珏像面對問題兒童的教師，開始了諄諄善誘，“既然你不說，那我就自己問了？”
我小雞啄米般點頭。
“替代品是怎麽回事？”
來了來了他來了！替遲但到！就知道會問的，但現在被他主動提及起來，我反而松了口氣。就算感到不自量力，感到很不知廉恥，但只要說開了，大不了尴尬一段時間，然後就慢慢結束這段暗戀吧。
如果實在容不下我這種變态的下屬，我主動申請調離部門，申請去一支隊！
“康隊，請允許我先和你提問。”
“行啊。”
沒想到我又有了直面他的勇氣，康珏饒有興致地瞧着我，準許了我的請求。他大概沒想到看起來老實乖巧的，其實內心裏有着對他淤泥一樣的感情。
不敢明着來，卻敢偷偷摸摸藏着和他長得一樣的男人……呃，姐妹？算了，反正帶把。
深呼吸一口氣，我擡起頭，迎上他清亮溫和的視線，問道：“康隊是不是和二隊的隊長孫姐在一起了？”
如果此刻康珏是在喝東西一定會噴出來，我問出這話時，他明顯反應不良了。但這錯愕僅只有一瞬，馬上有點腼腆地笑了出來，表現出了坦誠與落落大方。
“我還以為保密工作做的挺好的。”
“……不，大家都看出來了啊！”我有點急切地大聲說着。
康珏傻笑兩聲，快奔三的人露出青少年的羞澀，他掩飾住眼裏的柔色，“是的，本來想着等以後穩定了再公布。”
為什麽要等以後穩定？難道現在還不夠穩定？情侶之光都要閃瞎我為了好麽。
不過現在看到他這種反應，我知道我已經沒戲了。這兩人以後是要奔着結婚去的吧，還這麽謹慎。
心裏的酸楚和難過翻江倒海，我以為在唱歌的那天晚上我已經很難受了，沒想到現在還會感到無能為力的失落與悲哀。有的人怎麽比得過嘛。
克制着哽咽的狀态，我露出一個慘笑，這已經是我現在所能做到的最好表情了。
“你不舒服嗎？”
“沒、沒有，就是，可能剛剛早飯吃多了，有點反胃。”
“那要不你去休息。”
“不不，替代品的事情，我想和康隊說清楚，之後你怎麽看我都無所謂。就算讓我調離第三支隊，我也沒話可說。”
康珏愣住了，他沒想到我會用這麽嚴重的口吻來說，瞧出來我狀态不佳。他像是想伸手拍拍我的肩膀，我連忙退後到一旁。
“替代品，我、我之前不知道康隊和孫姐是互相有意思……我，我其實沒你看的那麽活潑開朗，也有小心眼小陰暗的地方。比如，蘭斯他是從時空夾縫跑過來的異世界居民，也是身份特殊的受保護人物。我卻沒有第一時間上報……”
康珏寬容地說：“這不怪你，蘭斯自己不想暴露也是一定責任。你只是遷就他，畢竟一哭二鬧三上吊也受不住是不是。當然，因為前提是沒出事，要是出了事追責下來，就不是鬧着玩的了。”
“我也是被美色沖昏了頭。”
“嗯？”男神的臉上開始出現了迷惑。
“康隊，接下來不管聽到我說什麽，你都不要吃驚，或者打斷我，因為一旦你打斷了，我可能就沒有勇氣再說了！”連忙伸手截住他的話頭，我勇氣可嘉地堅定了眼神，“沒錯，我是因為蘭斯長得像你，所以才将他給帶回家裏養着！我沒有上報，除了他自己不想暴露以外，還有我自己的一點私心。這樣我就能天天看到和你一模一樣的他了！”
盡管我的眼睛一直看着康珏的，但其實他露出了什麽表情，我好像都自動過濾了，大概就是睜眼瞎那種狀态。因為我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嘴巴上，我只想趕緊将自己的事情講清楚，以後就好好做人！
再也不把蘭斯當做康珏的替代品了！康珏也已經有了孫姐，我不能再做這麽惡心的事情了，這對大家都不好！雖然确實暗戳戳的沒有影響到男神本人……
“你要是問我為什麽要這麽做，要找替代品。因為、因為我從加入第三支隊的時候就喜歡康隊了！當然，我現在這樣講并不是想要影響你和孫姐的感情，我只是……想要把替代品的事情給說清楚，以後我絕不會給你倆添麻煩的。我會自動走遠，不會在你面前晃來晃去。實在不行就把我調去第一支隊！”
“可能你還是沒辦法理解我的想法，既然喜歡一個人為什麽不主動去與本人接觸交流。我也想過，但當時看到了那樣像的蘭斯，他也挺會撩撥人的，我就半推半就的……把自己內心的邪念給釋放出來了。”
“啊！當然，我和蘭斯其實什麽都沒有發生。他肚子裏的孩子也不是我的，我也沒有那個功能！我倆還是清白的！我沒有給異界的女Alpha戴綠帽，破壞兩界友誼！”
“我以後不會再将蘭斯當做康隊的替代品了，我也會真心地祝福康隊和孫姐白頭偕老永結同心！吃喜酒的時候一定包個大紅包！半年夠不夠！”
本來情緒就容易激動，現在一個人在這裏噼裏啪啦地說，我的感情就有點剎不住車了。可能也語無倫次，或者颠三倒四的，但情緒一定是真的。
我喜歡他，現在，我也是在嘗試着放開。
我極力地控制着不讓自己在康珏面前掉眼淚，這就顯得太嬌氣了，還有勾引他的嫌疑。我一點都不想給他和孫姐造成不利的影響，我激動地講完以後，猛地一個鞠躬。
“康隊，這些就是關于替代品的全部了，我、我先走了！我去看看蘭斯！”
說完我就跑，賊刺激。
從樓道的吸煙區跑回了五樓照B超的科室，剛好馬薇薇帶着蘭斯出來了，瞧見我這風風火火沖過來的架勢。蘭斯眉梢一跳，這張與男神相似的臉露出些許疑惑與關切。
馬薇薇沒注意到我的異樣，因為她去排隊拿單子了，蘭斯做了好幾項檢查，都是她在跑來跑去地拿東西。
“怎麽，和男神說悄悄話還倒把自己給說委屈了？”
“嗚嗚嗚，蘭斯！”
嘴唇抖動着，我壓抑了很久的情緒終于像是決堤了那樣沖刷而出，我上前幾步就撲到他懷裏。
但我反應過來，這也是一個人夫，是別人家的。我不能随便就摟摟抱抱，之前雖然你情我願的犯渾差點把他辦了，可我終究不能……
他不再是替代品，是我的朋友，我不能。
我打算推開蘭斯，誰知道他雙臂一擁，強行将我給摁在了懷裏。
“怎麽，嫌棄我的我懷抱沒你康隊暖和？”
“不是的，我只是……不可以這樣和你親近，你有你的女Alpha，我要和你保持距離。”
“你就當是朋友間的擁抱，這不是很正常，乖~乖~我在這裏。”
我還是在推蘭斯，他固執地不放開，我開始後悔為什麽習慣性地投入他的懷抱。
眼淚還是不争氣地跑出來，一顆一顆，起先還能數清楚，可漸漸地就沒辦法去數自己流出來多少滴眼淚。這些連成串的水全部鑽入蘭斯的衣服中，浸透，打濕。
“小歡——”
背後傳來康珏的聲音，因為是在醫院，所以誰的聲音都壓得很低。我能感覺到康珏在我不遠處，但他沒有再過來了。
蘭斯在我耳邊說道，“別推了，你哭成這樣，想讓他看見嗎。”
推搡在蘭斯胸前的雙手無力地垂下，我像是癞皮狗一樣埋在他懷裏不再動彈，可能外人看起來會覺得很奇怪。
“康隊不用在意，她只是耍個小脾氣而已，我會教育她的。”
不知道蘭斯是不是故意用這種暧昧的話，但他這樣說了以後，康珏就沒有再堅持多說什麽。
“既然你們是好朋友，你就開導一下小歡。你的事情我暫時會讓她和馬薇薇負責，這是我的執照名片，她們搞不定的事情可以找我。”
公事公辦地講好以後，康珏過來給了東西，然後沒有任何停頓地離開了。
我現在真的不太有臉去面對他，勇氣已經在剛剛都花光了。他也沒說要不要調走我，不過剛才是我自己跑走了，所以怨不得康隊。
哎，還是搞砸了。既然這樣，痛痛快快哭一場吧，然後慢慢地放下這段暗戀，從一開始我就用錯了方式。
我應該光明正大地去相處，去告白……這樣也不會弄得大家都這麽難堪。
“我知道你很難過，他已經走了，這次準你把我當替代品哦。”
我搖頭。
“這麽決絕？”
我點頭，并且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已經和康隊什麽都說清楚了，關于替代品的事情。是我做錯了，我不應該這樣惡心，我這樣對他有非分之想。”
一開始還帶着哄騙的意味，看我這樣抗拒後，蘭斯便不再說替代品的事情了，他一只手攬着我的背，一只手輕輕拍着我的頭頂。
像是小時候我摔跤了，爸爸媽媽的安慰。真神奇，他的身上既有母性的光輝，又有父愛的沉穩。
不愧是男Omega。
“好點了沒？”
“嗯。”
“那我要開始說你了。”
“……”
果然溫柔的蘭斯都是幻影，抨擊我的才是真正的他。我從他懷裏退出來，紅着眼眶看他，倔強又傻逼。
“瞧你哭的，難看死了。”
“那又怎麽樣，反正我不需要誰的喜歡的了，都搞砸了。”
蘭斯伸手捏住我的臉，我被扯得嘴巴都歪了，他像個惡毒女配一樣趾高氣揚地說。
“我和你有沒有怎麽樣，都沒有影響到他吧。你只要不說，就不會牽扯到他。為什麽要有這種愧疚感，就因為你喜歡他，所以你就這樣卑微嗎。”
“童歡，說一句老話，沒了誰不都一樣過。我離開了那個人，一樣不是好好的？我死了嗎？沒死。你死了嗎？”
“快了。”我有氣無力地說。
“……呸，就你這出息，也就敢和我唱反調了。我知道你是想要徹底地解決掉這件事，我和你沒有影響到他，你對他所有的表現也不是勾引，當時你并不知道他與孫思晴可能已經在一起。你只是自發的，因為喜歡而靠近。想要為喜歡的人分擔，你不要把自己看得太低。”
“自信點，就算沒有孫思晴，你也值得他去喜歡。不管以後你遇見誰，再喜歡誰，我都希望你是充滿勇氣與底氣的。你不差，你的努力足以讓你走出很遠。退一萬步講，你就算不努力了，也一定會有一個人，會喜歡這樣不努力的你。”
作者有話要說： 哎，我們總是覺得要變得足夠優秀，才能去接近喜歡的人……但有可能就晚了哦，會被別人追走的……
是不是好的人與事都需要去争取呢……【熊貓陷入了沉思】
總之，希望大家都能充滿自信，走向自己喜歡的人和事。
小歡歡會進步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