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過了一周，淩然終于接到了任務，說是在某住宅區有小姑娘跳樓，讓黎醫生去檢查一下有沒有異常。

黎森感覺這個任務蠻容易的，就讓淩然自己去。他說，跳樓的人一般去意已決，不會再作糾纏。只要引渡人給了法子，就能輕松渡走。

淩然嘴裏嘟囔着，好不容易周末睡個覺，還睡不安生。這一大早的，就要碰這些倒黴事。她開着GPRS導航，迷迷糊糊找到那個小區，只見周圍已經被圍住，有警車在那邊停着，看起來倒是一片嚴肅蕭索的氣氛。

淩然四處走走瞧瞧，一開始倒沒看出什麽來，就是走到拉起來的警戒線附近時，感受到一陣涼意。

她撓撓頭，再走近了一些，确實感覺到有點冷。之前的經驗告訴她，這事應該不簡單，那個小姑娘估計就在這附近。

繞着小區走了一圈，她終于在一棵大樹底下看見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連衣裙，只是衣服上染着觸目驚心的血，遠遠看上去，就很引人注目。

淩然走過去，指着天臺輕輕地問了一句：“你昨晚，從那上面跳下來了？”

“你能看見我？”小姑娘冷冰冰地回了一句。

“是啊，我是專門幫你們這種人的專業人士。我跟你說，只要你想走，很快就能走，輕松無痛苦的。”

“誰想理你啊，阿姨。”小姑娘冷冷地丢出一句話來。

“什麽？！？！”淩然震驚了。她不過二十五六，還是如花的年紀，長得也年輕，還是第一次被中學生喊阿姨的，現在如同受到一萬點暴擊。

“你喊啥都好，非要喊阿姨，這我就不能忍了！”淩然頭頂如同有一叢火焰“騰”地蹿了起來，她頓時沒了耐心，沖上去就揪住了小姑娘的衣領，怒道：“你到底走不走，說！你不走，在這裏啥也做不了，還給別人添麻煩。今天你遇到我是你的運氣，要是被其他捉鬼人看見了，上來就是直接給你打散了，你信不信？”

“你……”小姑娘一雙眼睛瞪得巨大，不可相信地望着她：“你想做什麽？！我都這麽慘了，你還這樣，你是魔鬼嗎？”

“說吧，你哪裏慘了？”淩然聽到，突然想起還有正事沒做，就松開了她。

哎，他們這一行也是苦，整天要去案發現場不說，還得聽這些悲慘的人述說他們的痛苦，做一個沒有感情的垃圾桶。真的是，難上加難。

“我為啥要告訴你啊，阿姨？”小姑娘依然是口出狂言，對她毫無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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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小姑娘咋這麽讨厭啊？！”淩然快氣瘋了，但她也不能對她做什麽，只能幹瞪眼。

沒辦法，遇到這麽個讨人厭的小姑娘，也只能來硬的了。淩然伸出手掌，用溫暖的紅芒包裹住小女孩，很快，便進入了她的回憶之中：小姑娘在教室裏站着，周圍都坐着她的同學，都用一種異樣的眼神注視着她。

小姑娘正在和自己的老師頂嘴，她穿着修改過的校服，把衣服下擺改得很短，把褲腿改得很窄，老師讓她把校服換掉，她偏不，在全班人的注視下，她正不斷地回怼着老師。

她的老師是個年近四十的女子，如今也已氣得臉色鐵青，看來是忍得很辛苦，才能不說出特別難聽的話。

之後，小姑娘被罰在走廊上站着，許多匆匆走過的同學都在對她指指點點。

站了一下午，這麽多人，并沒有一個上來和她說話。最後放學的時候，她也是自己一個人背上書包出門去，留下一個落寞的身影。

走出校門的時候，她聽到旁邊有兩個隔壁班的女孩子在小聲地說：“就是她，天天在外面拽得跟個什麽似的，她家不過就是個做小生意的，有什麽可得意的？”

“是啊，聽說她沒有媽，早丢下她和她爸跑了！她爸也是個沒文化的，哪能教出什麽好人來？”

“她天天在外面和人打架吧，和老師吵架，也沒個女生的樣子……”

“你們說什麽？！”小姑娘跑過去，龇牙咧嘴地兇她們。那兩個女孩一聽都吓得跑了。

“滾！傻X！”小姑娘一臉兇兇的樣子，朝她們逃離的方向唾了一口，但很快臉上又恢複了落寞。

她回到家裏，卻看到沒出息的父親躺在二十平方米的家裏抽煙的頹廢身影。

“爸，不要再抽了！”她上去把他的煙蒂搶了過來。

“今天，還是沒什麽人買我的腸粉……”她父親口中喃喃，眼中無光。

“你明天再換個地兒，肯定會有人買的！”

“沒用的，沒用的！”她父親忽然喊了起來：“現在他們都去店裏吃，沒人從路邊的髒推車裏面買！之前借的錢都快花光了，女啊，你爸沒用，你也沒用，咱倆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第二天，小姑娘看到她爹在屋中自盡的身影。

她報了警，呆呆地看着警察在家中進進出出，仿佛靈魂出竅。

小姑娘一星期沒去上學，後來，她還是去了一趟，又被老師喊到了辦公室。老師以為她逃課，先把她批了一頓，後來又開始細數她之前的一條條“罪狀”，讓她認錯。

她首次沒了鬥志，眼神呆滞，呆呆地望着前方，什麽也沒說。

她什麽也不想說，也不想把自己悲慘的情況告訴這些人，她想至少在學校裏，保持一個驕傲的樣子。

她回到教室裏，趴在桌上，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趴了一整天，沒有一個人來和她說話。

那個晚上，她回到冷冰冰的二十平米的家中，望着這個一無所有的家，忽然笑了：“是啊，你沒用，我也沒用。可能咱倆是真的過不下去了吧。”

淩然猛地從回憶裏抽離了出來。

她覺得腦仁疼，呆呆地望着小姑娘，苦笑了一下：“嗯，你是真的挺慘的。”

“這種事，不用你告訴我。”

“我還是送你走，好麽？這樣你至少可以去陪陪你爸，讓他不擔心。你去了以後，快點投胎，做個快快樂樂的人吧。”淩然想了想，絞盡了腦汁才擠出這番話。

“做人，就會好了麽？人世間這麽苦，我真不想去。”小姑娘嘆息着：“你別說，做人真苦啊，連死了都還不能安生，還要去顧及這麽多事情。”

“很快你就會忘記這些的。”淩然想了想，這個孟婆湯，效果估計是杠杠的吧。

小姑娘也松了口氣，閉上眼睛，很快就走了。

這個差啊，是真難。每天看這些人間悲劇，也許真的會抑郁吧。淩然嘆了口氣，拿出手機打電話給黎醫生。

“喂？”

“黎醫生，我想你了。”

“怎麽？你辦完事了？”黎醫生溫柔的聲音萦繞在耳際。

“我說我想你了，你怎麽就知道工作？！你這人怎麽這麽無聊呀！”淩然有點生氣了。

“呵呵，那你來醫院找我吧。”

“嗯。”淩然挂掉電話，匆匆朝醫院走去。不知從何時開始，淩然聽到黎醫生如此平靜的聲音，內心也會真正地平靜下來。

唉，啥時候才能和他雙宿雙飛呢？淩然再次嘆息。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又好忙了，好想更快點_(:з」∠)_

朋友們，不要抛下我啊！（爾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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