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個厲鬼而已,死了不到一年,還不知道有沒有開始修行,怨氣再大又能把顧枕瀾如何?可見打傷他的絕不是那個叫小翠的丫頭。而且顧枕瀾同那東西交手時,分明就覺得熟悉,只不過不方便當衆對阿霁說。
顧枕瀾擺擺手:“我猜,那東西是被小翠姑娘的怨氣引來的。她以自己的魂魄為祭,求它幫自己報仇,可見是恨透了你們,連魂飛魄散都不顧了。雖說這件事的始作俑者自然是王員外的兒子,可是你們這些人……”顧枕瀾頓了頓,犀利的目光逡巡一周,冷笑一聲:“也未必不是幫兇吧?”
這鎮子上的人生怕顧枕瀾一怒之下丢下他們不管,他說什麽自然都是對的。一時間花廳中人紛紛痛心疾首地把自己罵了個狗血噴頭,顧枕瀾聽得直搖頭:“她人和魂都已經不在六合之內,你們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王員外有些提心吊膽地說道:“仙師,這件事千錯萬錯,都怪我教子無方。還請您無論如何幫幫鎮上無辜的百姓吧!只要您能救他們,讓我償命給她也是使得的。”
顧枕瀾嘆了口氣:“罷了,救不救倒也說不上,只不過……剛巧它與我有些舊怨,我便順手積德罷了。”
而後顧枕瀾懶得再應付他們,便和阿霁一同回了房。關起房門,阿霁不解地問道:“師父為何要幫他們?讓那女鬼獻魂魄的東西未必好對付,而且這件事事出有因,那東西又由女鬼小翠與鎮上人有了因果,我們何必趟這趟渾水?”
顧枕瀾狡黠地眨了眨眼:“趟渾水自是為了摸魚。阿霁啊,那東西跟咱們怕是舊識呢。”
阿霁一愣。
顧枕瀾嘆了口氣:“我與它交手時便覺得熟悉,這魂沼怕就是前些年鹿家寨的那一片。沒錯,這鎮上人與我何幹,可我不能不給靜翕讨個說法。”
盤成一只大貓的顧靜翕迷迷糊糊地探出一顆毛茸茸的大腦袋:“師父,你叫我?”
顧枕瀾又好氣又好笑,在她厚實的皮毛上拍了一巴掌:“天塌下來都砸不醒你!罷了罷了,睡你的覺去吧。”
貓姑娘含糊道:“人家還在長身體呢,可不要貪睡?”說罷便真的又将頭埋進了兩只爪子間。
這是他們下山之後過的第一夜。顧靜翕盤在牆角的櫃子頂上,睡得正酣;阿霁在門口盤膝打坐,為師父和師妹守着門;顧枕瀾一個人躺在床上——他如今還保留着作為顧恒時的習慣,每天晚上總要睡一會兒。
顧枕瀾從懷裏掏出一本書來,正是早年毓秀山莊大費周章也要毀去的溯源卷。
然而這書現在在他眼中依舊是一本白紙。傳說中天機山掌門的四方信物失落已久,他下山游歷也只能碰一碰運氣。顧枕瀾嘆了口氣,他沒有告訴阿霁,他之所以堅持留在這裏,是因為聽說東海穆家要派人來的緣故。
是的,穆家據說是當年天機山掌門托付信物的四個家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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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家人世代居住在東海仙山,行蹤飄忽,沒人帶着根本找不到。而據顧枕瀾所知,這已經是最有跡可循的一處了。
顧枕瀾帶着阿霁,卡在傍晚時分出了城。王員外和鎮上那父老,還有一幹鄉民一直追着他苦苦哀求:“仙師,仙師留步啊!求求您發發慈悲,留下來救救我們吧!”
顧枕瀾非但不答話,且連個表情都欠奉。
那一幹凡人如何攔得住顧枕瀾?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出了城門。王員外身邊的一個壯漢見狀,面露絕望神色,直想沖出去,卻被王員外一把攔了下來。只見他面露狠戾神色,切齒道:“你沖出去是想送死麽?看着吧,就算是他,也未必就出得去這城門!”
果真就讓他給說準了。
顧枕瀾胯、下的驢子才剛踏出城門一步,城門外那眼看着結實的土地便塌陷了似的。那驢子躲閃不及,前蹄好像被什麽東西黏住了似的,四肢下陷,再站不起來了。
阿霁一驚:“師父!”
顧枕瀾騰空而起,單手将那頭驢提了起來,面上的神色卻已難看至極。
阿霁猶豫着勸道:“師父,這畜牲看來是不中用了,咱們不如還是禦劍吧。”
“禦劍?”顧枕瀾搖了搖頭:“別想了,這四下裏都被那東西給困死了,要不然你以為這鎮上的人為什麽不知道逃呢?”
阿霁聞言面露憂色:“那……它也困得住您嗎?”
顧枕瀾哼了一聲:“那便只好讓它試試了!”
顧枕瀾說完大步走回城中,對王員外道:“把你們鎮上所有能燒的東西都給我搬到這兒來。今日我若是燒通了這條路,你們便舉家搬走吧,再別回來了。”
王員外聽說竟還有一絲生機,哪裏不依?全鎮人齊心協力,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城門口就堆滿了木柴和火油。
顧枕瀾伸出兩指,随意一劃,堆成小山似的木頭便自發地圍成了一道女牆。火油自是用不到的,顧枕瀾只用手指輕描淡寫地撚了一撚,便有一道火苗自他指尖憑空燃起。
那火苗落在木頭上就如落進了油鍋似的,頃刻間,女牆就成了火龍。
王員外看得眼睛都直了。
當大火燃盡的時候,空氣似乎升高了好幾度,四下的陰氣都消散了不少。顧枕瀾在他的驢子後腿處狠狠拍了一把,那畜牲吃痛,撒腿就跑,一直沒入黑夜裏不見了蹤影。
顧枕瀾不耐煩地對王員外道:“你們怎麽還不滾?”
聚集在城門口的鄉民這才如夢初醒,相互扶持着拔腿便跑,沒有一個人還留戀這裏的田産和財務的。
此時,子時剛過。
顧枕瀾一直看着他們全都跑遠了,這才不慌不忙地往城外走去。就在此時,一陣憤怒的陰風席卷而來,狗皮膏藥似的纏了他一身。顧枕瀾好像并不意外,反倒還笑了起來:“老友,別來無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