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JJWXC獨家發表
盡管觀善真人和顧枕瀾剛解決了一樁烏龍的恩怨, 可兩人之間依舊沒生出什麽好感來。觀善真人十分冷淡且克制地對顧枕瀾點了個頭,而後快步走進了山洞裏。
連鳳樓還坐在山洞裏頭,目不轉睛地盯着周稀。周稀很怕他,被他看得冷汗直流,将背後的衣服都洇濕了,某種強烈的生理沖動更加難耐。這時,恰好觀善真人走了進來, 連鳳樓目光一轉,可算是救了他一命。
觀善真人直截了當地問道:“阿鳳,這麽急着叫我來, 可是出了什麽事麽?”
連鳳樓少見地對他一笑:“也沒多大的事兒。只不過想請你一道布個陣,殺個人。”
觀善真人本身并不愛好打打殺殺的,再看看旁邊站着一個顧枕瀾,想到八成是要與他聯手, 于是更加沒了興致。他無可無不可地點了下頭,敷衍地問了一句:“什麽人這麽難對付?這天底下你殺不了的人, 可是少見。”
連鳳樓并沒有将這真心實意的恭維放在心上,他撇了撇嘴,坦然道:“這人我還真殺不了。黃廬村有作祟的魂修,這段時間一直四處招搖撞騙, 拘了村民的魂魄不知要做什麽。我懷疑這魂修,就是前些日子逃走的那個老鬼杜九封。”
說罷,連鳳樓又擡眼看了看觀善真人,繼續道:“一百二十七年前, 他從你手中逃了一命;前些日子又在我們的圍攻裏僥幸脫身。看來這杜老鬼命大得很,合該我們聯手,趕緊結果了他。”
要說觀善真人跟連鳳樓,都是同一個毛病,他一聽見杜九封這款難啃的骨頭,立馬就不在意合作對象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躍躍欲試,連鳳樓于是趁熱打鐵道:“上回你感興趣的那個梅花陣,咱們這回剛好能再擺一次。”
于是幾個人一拍即合。這可苦了連鳳樓旁邊的周稀。那神棍還沒能舒心片刻,就聽見了“一百二十七年前”和“杜九封”兩個關鍵字。當年那場大戰誰人不知?他一下子就聯想到了那兩位殺伐決斷的泰山北鬥。如果說他落在這個不知名的修士手裏,還心存僥幸的話,那麽觀善真人的出現,卻幾乎讓他看見了死亡。周稀絕望驚懼之下,兩眼一翻,再次暈了過去。
周稀這一暈,卻恰好引起了觀善真人的注意。他皺了皺眉,問連鳳樓道:“這又是什麽……人?”
……看他嫌惡的樣子,想說的大概是“這是什麽東西”。
連鳳樓眼皮也沒擡:“一個神棍,杜老鬼的幫兇。顧兄把他捉過來,是為了打探那老鬼的蹤跡的。”
觀善真人眉頭一皺,臉上的表情更加嫌惡了:“那你看着他做什麽?問完了還不趕緊殺掉!”
顧枕瀾連忙阻止道:“哎,這可不行,這個人我留着還有用呢。”
觀善真人一聽他說話,這心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這種貨色能有什麽用?你該不會還想放了他吧。”
顧枕瀾笑了:“自然是要他配合我們演一出戲,明天才好順順當當地進去那杜九封的藏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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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善真人并不買賬,他嗤了一聲:“無稽之談。阿鳳,不要留着這種人,好好的一個山洞都叫他弄髒了。你還不趕緊結果了他?”
連鳳樓卻沒動,他對觀善真人道:“先聽聽顧兄的話麽,我倒是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的。”
于是觀善真人更加嫌棄顧枕瀾了;他現在的感覺就像是精心養了許多年的孩子,忽然有一天出了趟門,回來就管別人叫爹了。
顧枕瀾道:“那杜老鬼詭計多端、謹慎異常,若是被他早早看出了端倪,咱們可不就功虧一篑了?依我所見,明日咱們就讓這姓周的照常給他去送‘人牲’。自然,這‘人牲’也得是咱們的人扮的。”
說到這兒,顧枕瀾蹙了蹙眉:“倒是還缺了個裝死的。”
觀善真人十分實在地順顧枕瀾的話接了下去:“這倒不怕,東行當時是與我同來的。我因為擔心阿鳳有什麽事情,所以,一個人先趕了過來。算算時間,他再過上一兩個時辰,怎麽也追上我了。”
顧枕瀾聞言一喜:“如此甚好。”
觀善真人一看見顧枕瀾臉上促狹的笑意,頓時如夢初醒。這人明明也沒說什麽,自己怎麽就被他帶到溝裏去了?
然而他是什麽身份,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哪裏有在小輩面前反悔的道理?于是觀善真人只好憤憤瞪了顧枕瀾一眼,往連鳳樓身邊一坐,不說話了。
顧枕瀾也不看他,微微一笑,憑空變出一盆冷水,一轉身全都潑了周稀的臉上。這麽一來,周稀想不醒來也不成了。只見他渾身打了個哆嗦,緊接着便一口緊似一口、劇烈地咳嗽起來。
阿霁滿頭黑線,趕緊在周稀背後拍了道符,幫他順氣。他對顧枕瀾道:“師父,您可千萬別把他給弄死了,要不明天咱們可就難辦了。”
顧枕瀾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微微一笑,厚顏道:“為師這不是還有你嗎?”
阿霁的臉微微一紅,嘟囔道:“你最好樂意帶着我,幫你善後一輩子。”
顧枕瀾桃花眼一挑,随手刮了下阿霁的下巴,無端的風流輕佻。他十分不為人師表地調笑道:“那也要你願意一輩子跟在我這無趣的老頭子身邊才行。”
阿霁聽了這話,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他定了定神,半是撒嬌地問道:“如果師父哪天娶了師母,她不準我一直在您身邊礙眼呢?”
顧枕瀾失笑:“這我可不敢随便娶。萬一看走了眼娶了個河東獅,咱倆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說着顧枕瀾居然真有了種單身父親給孩子找後媽的錯覺。盡管這“孩子”早就成人了,他依舊害怕那不知眉眼如何的“後媽”虐待他。
阿霁的心跳得更厲害了,他鼓了把勁兒,又問道:“那師父,你就永遠不找道侶了嗎?”
顧枕瀾倒是沒怎麽想過這個問題。他想了想,道:“這個說不好,大概要看我的心情,更得看緣分。不過你放心,我就算是找了什麽樣的道侶,也得讓你先過目;若是你不點頭,我絕不再跟他們來往。”
“真的?”阿霁大喜。
阿霁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映着曙光。他心想着今日可真是收獲頗豐,有了師父的這句話,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不滿意每一個可能出現在他身邊的人,這麽一來,就算不能怎麽樣,也能一輩子霸着師父了。
可阿霁心思一轉,又為自己這樣的想法感到愧疚。師父還有成百上千年的修士生涯,自己難道真的要看着他一步步踽踽獨行麽?然而這想法只如昙花一現,阿霁立刻便理直氣壯地想道:難道還能有人,比自己待他更好嗎?
蘇臨淵早就在一旁羨慕得直紅眼睛;連鳳樓還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八成又去想什麽劍術功法了。而觀善真人對顧枕瀾依舊毫無興趣,只不過莫名地覺得這對師徒之間的氣氛,似乎與自己同弟子們略有不同。
周稀見這一群人将他潑醒之後,卻又長時間沉默着不說話,簡直快要瘋了。他蜷縮在地上,忍不住出言讨饒道:“前輩、高人!您要殺要剮,倒是給個痛快呀!”
顧枕瀾這才發覺自己走神的時間有點長,地上還有個人等着他處置呢。顧枕瀾不由得一笑,蹲下身,對周稀道:“你也不用忙着想怎麽死,我留你還有些用處,若是辦的好……能網開一面,讓你挑種死法,也說不定。”
周稀聽他這話,心裏就活份了起來,選死法……不知能不能選“老死”。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可能有一線生機,登時喜上眉梢,趕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連聲道:“您說,您盡管說!小人若能彌補半分之前犯下的過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顧枕瀾聽了,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明日應當就又到了給那魂修送人牲的日子了。我要你照舊給他送過去一個人,儀式、時辰,都不能與平時有半點不同。”
周稀一愣,似乎在判斷顧枕瀾究竟是認真的,還是在考驗他?他遲疑地搖了搖頭:“前輩,我已知錯了。明日我就帶您到那人藏身的洞府中去,獻祭活人的事,我可再不敢做了。”
顧枕瀾脾氣好,反正長夜漫漫無聊已極,随便跟什麽人逗個趣也是好的。只是連鳳樓卻沒這麽好的耐心,他不耐煩地踹了周稀一腳,厲聲道:“你想讓我們打草驚蛇,安的什麽心?”
周稀頓時吓得冒了一身冷汗,哪裏還敢多說一個字?他哭喪着臉,連聲道:“前輩怎麽說,我就怎麽做!只不過這送去‘侍奉的人’,要怎麽選,還請前輩示下。”
顧枕瀾微微一笑,道:“這你不用操心,‘祭品’大概就快到了。”
他話音剛落,便聽得山洞外頭一個聲音略微擡高聲調,恭敬地說道:“師父,弟子來遲了。”
說話這人正是裴東行,顧枕瀾還記得他的聲音。觀善真人淡淡叫他進來之後,顧枕瀾眉梢一挑,對連鳳樓道:“連兄,咱們的‘祭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