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jjwxc獨家發表
穆家寨坐落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土堆腳下, 依山而建,風水居然還不錯。厚實的木扉前種了幾株桃樹,看起來有年頭了,雖然有點擋光,不過挺辟邪的。
一臉頹喪的張二狗推開大門:“兩位先坐,我去後頭請我爺爺過來。”
不大的會客廳裏,只坐了顧枕瀾和阿霁兩個人。這寨子裏的其他人剛被阿霁稀裏糊塗地就收拾了, 十分畏懼這個“後生”,膽子最大的也只敢站在門口探頭探腦。阿霁就當看不見,他掃了一眼上來的茶, 嫌棄地拿茶杯蓋撇着浮在水面的劣質茶葉梗,一口沒動。
顧枕瀾将他的動作看在眼裏,故意略擡高了聲音,揶揄道:“茶不好喝就不喝, 不愧是大家大業的掌門人了。”
阿霁臉也沒紅一下,笑道:“咱們天機山只有兩個人的時候, 掌門可就是這個做派了。師父,我最多算是青出于藍。”
顧枕瀾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再不提茶的事兒了。他想了想,又正色道:“阿霁, 你覺得張二狗的爺爺會是誰?”
阿霁聳聳肩:“肯定不是咱們認識的人。他才一百零二歲,咱們到這條路上救下那魂修的時候,他應該還沒出生呢!”
顧枕瀾點點頭表示認同,而後他家嘆了口氣:“是啊, 他們家若是世代在這為非作歹,那一窩匪徒裏恐怕是他的祖父輩了。但願他對他先祖的事情,曾稍稍留意過一些吧。”
然而他們到最後也沒能見着張二狗那一百零二歲的爺爺。他們師徒正閑話着,張二狗哭着就從裏頭出來了。他一個熊一樣的男人,哭起來也是震天響,練少林獅子吼恐怕是把好手。顧枕瀾被他震得皺了皺眉,問道:“出什麽事兒了?”
張二狗嚎啕道:“我、我爺爺死了!”
顧枕瀾沒料到事情會是這個走向,他看着那痛哭流涕的漢子,心生不忍,安撫地說道:“你爺爺已經一百零二歲了,在你們凡人裏算喜喪,別哭了。”
阿霁在一旁聽得直抽嘴角,果然,張二狗被他安慰完哭得更厲害了。他抽抽噎噎地控訴道:“我、我爺爺身體好着呢,跟我一同出去,旁人都以為他是我、我大哥。他常說自己怎麽着也能再活五六十年,給我養老送終。哪知道、他看人家這就去了啊!”
顧枕瀾沒說話,十分憂心地看着張二狗一眼,覺得此人可能是腦子不太好。
阿霁站起身來,道:“行了,我知道了,你爺爺死的蹊跷。擦擦眼淚,我幫你查這件事兒。”
顧枕瀾十分驚訝地看着阿霁,阿霁卻對他眨了眨眼,又對着感激涕零的張二狗說道:“先帶我看看屍首。”
張二狗的爺爺面相确實有些過分年輕了,不過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麽不妥來,死人該有的死氣和灰敗浮在臉上,看起來并沒有死很久。果然,張二狗泣不成聲地說道:“今天早上出門劫道的時候,他還說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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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枕瀾皺了皺眉,伸手在虛空中抓了一把,而後對阿霁道:“沒有魂魄。”
阿霁略一沉吟:“也許引魂使就在附近,他肉身一死,就被帶走了。”
顧枕瀾嗤了一聲,點了一柱香,片刻後又道:“引魂使也沒有來過。”
阿霁沾了點香灰,聞了一聞,點了點頭。
張二狗被他二人弄得一頭霧水,連哭都忘了。阿霁轉向他,道:“沒有人害你爺爺,他的魂魄早給勾走了,只不過用了某種方法,讓肉身不腐,所以才又多陪了你這些年;你沒見他從某一年起,就再也沒老過麽?”
張二狗目瞪口呆,阿霁搖搖頭:“去給他準備後事吧,我和師父會留下來超度他的。”
張二狗倒是很聽他的話,轉身出去了。顧枕瀾這才似笑非笑地看了阿霁一眼:“你倒是會哄人。”
阿霁面不改色:“解釋多了他也聽不懂,何況我說得也不全是假話。”
顧枕瀾欲言又止,最終什麽也沒說。
阿霁留下來自然不是為了“超度”——魂魄都沒了,還超哪門子?他是為了看看這老爺子的遺物,如果他沒想錯的話,裏頭應該有某樣東西,是不該屬于凡人的。
他們師徒二人對望了一眼,便很有默契地開始在這房中翻找了起來。這房間不大,要瞞住張二狗這等人也用不着什麽機關暗格,所以要找東西實在太容易了。不多時,阿霁就從老爺子的枕頭底下翻出一小瓶丹藥來。
裏頭的東西還剩了小半瓶,顧枕瀾拿過來一聞,道:“喲,玉容丸。”
這東西通常只有女修會用,因為據說能讓容顏不老、青春常在。不過顧枕瀾一貫對這玩意兒嗤之以鼻——反正他們修士就是不吃玉容丸回春丹的,也不會老到哪去。這還是他頭一次看見這種沒什麽大用的東西、如此有創意地用在了一個凡人身上,別說,效果還真挺不錯的。
阿霁拿着那瓶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幾回,神色漸漸變得有些凝重了。顧枕瀾見狀問道:“怎麽了?”
阿霁沒說話,将那瓶子倒過來,瓶底對着顧枕瀾。顧枕瀾拿來一看,只見被精心打磨過的瓶底,赫然印着隐白堂的印記。
顧枕瀾難以置信地皺了皺眉:“連兄?”
阿霁沉吟半晌,搖了搖頭:“隐白堂人不少,也未必就是他了。不過這事兒咱們怕是不太好插手——師父,你最好給觀善真人去一封信,叫他派人過來看一看。”
顧枕瀾深以為然,當下便休書一封。又喚來了一只郵鷹,令它将書信送到毓秀山莊去。
他們師徒兩個左右無事,便留在了穆家寨等消息。觀善真人回信倒快,當夜那郵鷹便飛了回來。他只叫那畜牲捎來了一句口信:鳳樓在秋期山下擺了引魂陣,速往。
顧枕瀾大吃一驚,他怎麽也想不到,那一頁溯源卷居然會是連鳳樓拿的。不過這倒讓他稍稍放了點心,因為他清楚連鳳樓的為人,雖然是個棒槌,但是君子端方,不會做出格的事。比起這個來,顧枕瀾倒是比較好奇他究竟想招誰的魂。
“他師父飛升了,大弟子天天粘在身邊,心愛的小徒弟四處游歷不着家,可也沒聽說遇着什麽不測。”路上,顧枕瀾掰着手指頭跟阿霁念叨着:“那姓連的統共長了半顆心,能容下這麽幾個人已屬不易,再沒別人能讓他以身犯險了。”
說話間天已破曉,他們人也已到了隐白堂附近,顧枕瀾立在劍上往雲彩下頭瞥了一眼,道:“阿霁你來看一眼,跟觀善約的位置是不是快到了?”
阿霁往下沉了沉,撥開雲彩往外探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好像差不多了,咱們這便下去吧——他們人若還沒到,就發一簇信號花火。”
等他們落在約好的樹底下,發現信號花火是用不着了。觀善真人雖然沒到,但是他派出的二弟子陸西城已守在那等着了。陸西城不知為何滿面怒容,看見顧枕瀾也只草草抱了抱拳,似乎是強壓着火氣的。
顧枕瀾一愣:“這是怎麽了?”
陸西城緊抿着嘴,過了好半天才咬出來一句:“連鳳樓,真是好不講道理!”
陸西城跟連鳳樓一直關系不錯,因為太知道他的脾氣,對他有多縱容顧枕瀾也是見過的。也不知道這一回連鳳樓究竟捅了什麽天大的簍子,竟将這好好先生都氣得火冒三丈了。
顧枕瀾好言安撫道:“他是什麽狗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他置氣?”
陸西城重重地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可能是怕自己一張嘴就要破口大罵。
顧枕瀾和阿霁對視了一眼,覺得還是先去見一見連鳳樓比較好。陸西城倒也沒反對,只好心叮囑道:“你要非要去勸他,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最好壓着點脾氣。”一說到這個,眼看着陸西城又要發火:“他現在真是又臭又硬、油鹽不進!”
可能是為了方便前來游說的各路人馬,隐白堂大門一直敞開着,連個通報的道童也沒放一個。顧枕瀾抓着一個小弟子給他帶路,一路到了連鳳樓的住處。
顧枕瀾有些驚訝:“你們大師兄居然不在麽?”
那小弟子笑了笑,沒回話。
這時他們已到了連鳳樓的住處,小弟子對他們施了個禮,告退了。
顧枕瀾推門進去,正見連鳳樓負手而立,背對着他們。顧枕瀾還未開口,便聽連鳳樓道:“你們也是來勸我的麽?若是為了引魂陣而來,那便無須贅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