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季淮歪着頭看他，露出受傷的神色，“你怎麽那麽兇啊？哥哥我可是頂着傷給你送飯吃呢。”
“誰會吃你拿來的飯？！”連暮安絲毫不接受他的好意，“給你三秒鐘的時間滾出去！我不想再說二遍！”
季淮笑眯眯地朝着他走去，“已經是第二遍啦。趙姨的手藝可好了，今天做的糖醋排骨是真的香。”
敢這麽跟他逆着來，連暮安活了的十個年頭還是第一次見，有些怔，一時間還沒能做出反應，就看着季淮把飯菜擺在他的矮桌上，頓時香氣四溢。
“吃飯吧小少爺。”季淮說。
連暮安這時怎麽看季淮這柔和可親的笑顏怎麽惱火，二話不說直接上前要掀桌。
這舉動在季淮的意料之中，他反應迅速地攔在了連暮安面前，男孩子發育的時間晚，這孩子個頭和季蘇差不了多少，一下撞在了季淮的胸口。
然而季淮的身體狀況受不了這樣的動作，傷口狠狠扯了一下，他悶哼了一聲。
連暮安先是聞到一股藥味兒，在這股味道還沒有在他鼻間擴散時他立馬撤出了季淮身邊，用像是踩到屎一樣嫌惡的表情瞪着季淮。
季淮分神感受了一下背後的傷口，愈合了就沒那麽容易再開裂，只是有點疼。确認好後他再看向連暮安，他的嫌棄也沒給他造成什麽精神上的傷害，他用安心的口吻道：“沒事，外傷不會傳染。”
“你到底想怎麽樣？！”連暮安吼他。
季淮以完全不理解他的這個問題的茫然無辜道：“一開始不就說了嗎，給你送飯吃啊。”
“……”連暮安更高一層，“我說不吃你聽不見嗎？我不餓！”
像是在應和他的話似的，一聲響亮“咕嚕——”追随着連暮安“我不餓”的尾音在房間回蕩着。
季淮嘴角不可抑制地勾起，但是看見連暮安乎紅乎黑的臉色，他又強壓下去了，輕咳一聲，給他搭了層臺階：“那麽香的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來……”
“讓你的肚子閉嘴！”連暮安橫眉冷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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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淮知道熊孩子的德行，但在這種只有兩個人還能義正言辭地甩鍋的情況真是沒料想到過，“我剛吃飽飯，肚子為什麽會叫？”
“哼！”連暮安鼻孔朝天，“誰知道！反正我的肚子才不會叫！”
戲劇性的情節又出現了，“咕嚕咕嚕咕嚕~~~~”的聲音連綿不斷地傳出來，起碼持續了五秒，期間季淮實在是忍不住了，偏過頭去憋笑，“真不是我，不信你可以來摸摸我的肚子。”
連暮安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肚子，像是想讓人閉嘴一樣死死按着，這會兒他臉上只有羞惱的紅了，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丢那麽大的臉！
季淮笑勁兒過去後繼續貼心地給他搭臺階下：“理解理解，在那麽香的飯菜面前誰能忍得住呢？過來吧，多少吃點，不為別的，就為你那嗷嗷待哺的小肚子嘛。”
連暮安真的挺餓的，那不斷散發着香味的飯菜刺激着他的食欲與饑餓感，最主要的是他那不争氣的肚子！他已經能感受到下一波在醞釀了，為了不讓難堪的情景三次重演，他只好不甘不願地坐下來。
季淮也坐在一旁柔和地監督他。
連暮安一記眼刀掃過去，“誰讓你坐在我房間的？”
季淮只好站起來。
連暮安傲慢得像個小皇帝：“你的任務完成了，出去。”
“沒呢。”季淮說，“我還得收碗筷不是嗎？難道你願意自己拿下樓嗎？”
這話戳到連暮安的點上了，他确實不願意下去看那三口之家和和美美的戲碼，卻還是不想順着季淮，冷哼了一聲，“我不想看着你的臉，轉過去。”
季淮好聲好氣地說：“我在你的側面，要是不可以的斜視就不會看到我的臉。”
連暮安筷子狠狠一拍。
季淮識趣地點頭，背過身去。
他聽到了筷子于瓷碗碰撞的動靜，輕輕的，不帶絲毫粗魯。單從聲音上來聽他可以猜測出連暮安的吃相應該是表裏不一的含蓄優雅，畢竟也是高幹子弟，平日受過的貴族教育肯定不少。
他無聊地生出一絲好奇，這個向來炸雷一般的小孩平靜下來會是副什麽模樣。于是他小心地轉了個頭……
“叮”的一聲擲地有聲，連暮安怒喝：“你轉過來幹嘛？回去！”
季淮讪讪歸位，心想雖然說不想看見我的臉但卻一直關注着我到底是個什麽心态啊？
房間裏放映的電影連暮安在發現有人進屋的時候就關了，此時壞境十分安靜，連暮安細細的咀嚼聲季淮專注着聽都能聽清。
他随意地抛出一個話頭打破安靜：“你不用上學嗎？這些天都沒看到你出門呢。”
季淮又聽到筷子狠狠撞擊碗沿的一聲“叮”，然後是連暮安冷冷的聲音：“明知故問！”
“我明知什麽了？”季淮滿臉不解，“我連這個家有幾間房間都不知道。”
連暮安惡狠狠地說：“他就是不想讓我出門！他以為我會離家出走去找我媽媽！”
季淮隐約覺得這話聽着耳熟，仔細一想原來早上的時候趙姨跟他說起來過，門外的保镖們的任務之一就是要防着這位少爺離家出走。他問：“那你會嗎？”
連暮安理直氣壯：“當然會！我一開始就跟他說了，只要他敢放松一點兒我立馬離開這個地方！”
“……”季淮想到底還是個十歲的孩子，頭腦轉不過彎是正常的，“你覺不覺得，你這讓說你爸爸反而會把你看得更嚴？倒不如你假裝聽話，讓他放松對你的管制，這樣不會更容易離開嗎？”
“……”連暮安才不會承認自己才知道這樣的方法，“哼！我需要這樣來嗎？最後肯定會是我的勝利，你等着看吧！”
季淮敷衍地點頭說：“好的好的。”
然後連暮安又陷入了沉默，手上的動作更慢了，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再開口時是叫季淮收拾碗筷。
季淮一看剩下的菜就發現了連暮安身上也有小孩的通病——不愛吃蔬菜。他下意識地用上了對季蘇說話的語氣：“怎麽能不吃青菜呢？不吃青菜長不高的。”
這話讓連暮安沒由來的想到剛才自己撞到季淮，大概只到他胸口的位置，又是一陣悶火，“我以後肯定會比你高！”
“挑食的孩子真長不高的。”季淮把青菜移到他面前，聲音裏帶着誘導的柔和，“你一根都沒吃呢，吃幾口吧。”
連暮安微愣，印象中好像很長時間都沒人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了，但看到季淮的臉，他又做出不耐的樣子偏過頭，“不吃！趕緊撤下去然後滾滾滾！”
這樣的嚣張氣焰，讓季淮一下回到了現實，眼前的是小霸王，不是能友好溝通的小朋友，況且他也沒什麽義務和心情去關系他的身體問題。于是他收放自如地點頭，将碗筷收拾好。
連暮安還以為他還會繼續苦口婆心，正等着接着怼呢，結果他順從了，又不爽了，總之季淮說什麽做什麽他都不爽！
季淮注意到了季蘇讓他帶來的小蛋糕還在原位動都沒動過，便問：“還有飯後甜點不吃嗎？”
連暮安瞥了一眼，用鼻子發出嫌棄地哼聲，“這種學校統一發的垃圾食品我從來不碰。”
要是說是季蘇特意給他留的估計這位爺就直接上手砸了。為了不讓妹妹的一片心意被糟蹋，季淮沒在多說，把東西拿好後走出了房間。
他沒想到的是，季蘇居然就站在樓梯口等着，看到季淮出來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歡快地迎上去，甜甜地說：“哥哥我幫你拿。”
他下意識地藏住那盒甜點，側身避開季蘇的手，“下樓呢，我拿就行。作業寫完了嗎？”
“寫完啦。”季蘇含着期待問：“哥哥，暮安哥哥吃了我的小蛋糕了嗎？他說好不好吃？”
季淮在回答她的問題之前迅速在腦中過了一遍是以善意的謊言維護妹妹的純善的心靈好還是告訴她實情讓看清現實好，結合了連暮安待人的方式以及為了不讓季蘇因為産生了他接受自己的錯覺而受到更重的傷害來考慮，季淮還是決定告訴她真相。走到廚房後才把那盒甜點拿出來，“蘇蘇，他不喜歡甜食，所以沒吃。”
果然季蘇的目光可見的暗淡了下來，“我、我以為他會喜歡的呢，真的很好吃很好吃！原來暮安哥哥不喜歡啊……”
季淮摸了摸她的頭發，溫柔地笑着說：“他不喜歡吃你那麽低落嗎？那我說很好吃，你會不會好受點？”
季蘇還是恹恹的。
季淮佯裝失望，“完了，才幾天功夫蘇蘇就不在乎我了，喜歡別的漂亮的小哥哥了。”
“不是的！”季蘇急了，“我最喜歡哥哥了！哥哥是第一！”
“那給第一笑一個。”季淮說。
季蘇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
“這樣才可愛。”季淮滿意地點頭，又問：“蘇蘇，你真的是因為連暮安長得好看所以喜歡他嗎？就算他喜怒無常像個炸雷一樣危險也無所謂？我記得你不喜歡和太兇的人在一起玩的。”
這問題讓季蘇愣了一下，她說：“之前媽媽也問過我，然後連爸爸說是因為暮安哥哥是我的親哥哥，流同樣的血的那種親哥哥，所以我才會想和他親近吧。”
親哥哥啊……
季淮沒由來的恍惚了一下。對了，季蘇也是這裏的人了，這兒有她的親生父親，還有她喜歡的哥哥，還要用多久，他的存在就會變得可有可無起來呢？
季蘇抓着季淮的一角搖晃：“那哥哥你喜不喜歡暮安哥哥呢？”
季淮低低地反問：“你希望我喜歡還是不喜歡？”
“唔——”季蘇蹙着眉沉吟半刻，“喜歡！但是不能比喜歡我程度多！”
“可我為什麽要喜歡他呢？”
“暮安哥哥是哥哥的弟弟呀。”季蘇一派的天真無邪，“媽媽說了，連爸爸和暮安哥哥是新的家人。”
“不是。”
“嗯？”季蘇有些沒聽清。
季淮擡起眼，一閃而過的陰郁化進了一如既往的笑容裏，“既然是蘇蘇說的，那我也喜歡這位暮安哥哥吧。”
語落，“咚”的一聲，有什麽東西砸落在地上。
兩人回頭看去，連暮安一臉鐵青地站在廚房門口，他腳邊馬克杯還在滾動。幸好身高比較矮，杯子掉了也沒碎。
他沉下臉來的表情季蘇還沒習慣，怯怯地往季淮身後躲，細細地叫了一聲“慕安哥哥”。
季淮像是沒看見他的表情似的，随和地說：“我還以為你不會下樓了呢。”
“只不過先來拿杯水喝，”連暮安的厭惡像是有實質的潮水一般鋪天蓋地地傾瀉過來，“沒想到聽到了那麽惡心的話，剛吃的飯都要吐出來了。”
季淮不動聲色地将季蘇徹底擋在自己的身後，讓她避免掉這次的精神攻擊，“對不起，那我收回可以嗎？”
連暮安怒火攻心，一腳把馬克杯用力踢過去，咬牙切齒道：“誰稀罕！”
說完便氣沖沖地噴着火又上了樓。
季蘇小心地探出頭，“他生氣了嗎？”
季淮安撫地笑了笑，“應該不是，這是他的常态。”
趙姨聽聞動靜趕來，瞧見沒出什麽事故才松了口氣，“要不是先生太太出門散步，不然暮安少爺不會向下來。沒受傷吧？”
“他就一小孩，能出什麽事？”季淮蹲下身撿起馬克杯，“麻煩您給他倒杯水上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