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連尚峰過了一晚打算要試着好好的和兒子說話,但看到連暮安臉上還未徹底消去的紅腫,他頓時又堵住了話頭,接着連暮安對他的無視,更讓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季清儀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死端着了,正想把季淮叫過來,讓他們倆一起商量對策和連暮安道個歉,就看見連暮安徑直走向季淮。
季淮蹲下身幫季蘇系領結。
“哥哥我想吃油條了。”季蘇悶悶不樂道,“炸得脆脆的,一口下去能咬出油的那種。”
“小女孩吃那麽油膩的東西可是會長胖的。”季淮笑着說。
“我想吃嘛,自從搬家之後就再也沒吃過。”她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以前羅爸爸在家做過的。”
季淮愣了愣,他很少聽到季蘇提起以前的事,他倒是不怪她喜新厭舊,她還小,而且之前羅哲對她确實不好,就算她不承認羅哲是她的爸爸季淮也不是不能理解。但聽到她提起來卻讓他暖了暖,至少不是只有他一個人還記着一起的事,也不是只有一個人還記着那個老混蛋。
他摸了摸季蘇的頭發,“那我也給你做,這個周末怎麽樣?我做早餐給你吃。”
“太好啦!”季蘇小太陽一般的笑了起來。
這時,一個書包突然從上方垂懸在兩人之間。
望去,連暮安一臉臭屁地看着他,“幫本少爺少爺拿包,在我原諒你之前你就得聽我的。”說完便高傲地走往大門口。
季蘇驚喜道:“哥哥,暮安哥哥不生氣了嗎?”
季淮無奈地笑了笑,“應該是吧。”然後站起身,幾步追上了連暮安,按住了他的肩。
“幹什麽?”連暮安不耐道。
季淮在他面前蹲下,擡手把他歪歪扭扭的領帶解開,再系上,“向您贖罪呢,少爺。”
連暮安垂着眼看他,這個人有一雙好看的手,白皙而修長,在他的領帶靈巧地穿梭幾下,就能打出端莊又漂亮的結,昨天也是這雙手,做出了好吃的蛋炒飯,還有,在他的臉上抹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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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麽都會做嗎?”連暮安突然問。
季淮幫他系好,擡眼笑着看他,“你不會的我都會。”
連暮安覺得自己被小看了,立刻不爽,“你憑什麽這麽說?”
“但你會的我就不一定都會了。”季淮從善如流。
連暮安又立即被安撫了下來,他都沒發覺自己在面對季淮時變得非常好哄,驕傲道:“那是當然了!”
嗯吶,反正我是不會一言不合就句尾感嘆號看人必瞪眼。季淮心想。
不遠處,連尚峰看到他們倆的互動幾乎不可思議了,這個那麽快就忘掉昨天讓他受到責罵當衆處刑的罪魁禍首,甚至還像只貓似的擡起下巴讓那個人的手靠近自己的脖子的人還是那個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嗎?
季清儀也看在眼裏,她驚訝又自豪地對連尚峰說:“我就說季淮對小孩子很有一套吧?你也應該向他取取經,別老是端着,早點緩和和暮安的關系。”
連尚峰向自己的妻子熄滅的氣焰,“我也是第一次出這樣的錯,慢慢來嘛。”
季清儀忍不住笑了,“你真的得好好向季淮學習了。”
向一個才十五歲都不滿的小青年學習?連尚峰聽着不是滋味兒,但看着那個少年與自己的兒子可以說是親密無間(并不)的相處模式,連尚峰不想承認,自己确實有些嫉妒并且懷疑自己了。
傍晚,還沒和其他人和解的連暮安一句話都沒說就回了房間。
季淮也沒有勸他留下,只是到廚房和趙姨說一聲把他留一份飯。
回到客廳時,連尚峰一直盯着他看。
這讓季淮有些不自在,他小心而疑惑地開口道:“連叔叔?”
“你坐。”連尚峰說,說實話他對季淮一直是不冷不熱,帶着疏離的态度,他們之間沒多少話,最多的就是關于季蘇,他沒想到有一天會以一種平等的姿态和他聊怎麽哄好連暮安的問題。
“你對暮安都做了什麽?”連尚峰開門見山。
“???”季淮滿臉問號。
季清儀拿着水杯走來坐在連尚峰身邊,“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連叔叔,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
季清儀幫他說:“他就是想問你,是怎麽讓暮安對你那麽服帖的。其實我也挺好奇的,昨天你們不也是鬧德挺不愉快的嗎?”
季淮笑了笑,把半夜發生的事簡單的和他們說了一遍。
連尚峰在心裏默默記下,道歉,做飯,擦藥……等等,就這樣嗎?那破小孩沒這麽好哄吧?
季清儀把他的心裏話說了出來:“就這樣?暮安有那麽好哄嗎?”
季淮聽了仔細一想,好像确實不是特別複雜,雖然連暮安沒接受小學教育中說了對不起就一定要回沒關系的思想的灌輸,但也沒苛刻到哪去,
他問:“連叔叔,之前您有過類似于這樣不小心冒犯了他或者誤會了他然後向他道歉的經歷嗎?”
連尚峰皺起了眉,“……沒有。”
“是沒有誤會過的經歷還是沒有道歉?”季清儀直白地問。
“……道歉。”說完連尚峰又馬上補充,“但他也沒有因為冒犯了我而道歉,我覺得我們應該打成平手。”
季清儀:“……”
“你确定要和孩子計較得那麽清楚嗎?”季清儀無奈至極。
季淮說:“那就對了,大概是因為您沒做過,所以才覺得不敢相信吧?您一直覺得他是一個……”季淮想說糟糕透頂,但在連暮安的父親面前說實在不好,“……不聽話的小孩,所以就理所當然的覺得他沒辦法講通。其實恰恰相反,他就是在等一個為自己澄清的解釋,你好好跟他說,他能理解的。更何況,您是他的父親,無論如何在他的心裏的地位都是與我們這些人不一樣的。”
最後一句話好像是季淮能知曉他內心的活動,故意說給他聽讓他舒服似的。
連尚峰沒忍住多看了他兩眼。
季淮對上了他的眼睛,然後溫和地沖他笑了笑。
他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麽連暮安會對這個少年不一樣了。
季清儀說:“季淮說得很有道理,尚峰,你去和暮安好好道個歉吧。”
連尚峰還有些躊躇,“我覺得你說的那個就方法挺好的。”
“方法?”季淮有些疑惑。
“明天我和他要去M國談一個生意,所以我就說給暮安帶一份禮物,好歹也是份心意。”季清儀說。
季淮低下頭牽起嘴角笑了一下,“媽,你還是沒變啊。”還是覺得只要給了禮物就能拯救一切。
他又說:“不如今天的飯菜連叔叔送上去給他吧,能趁早說開就趁早說。”他的聲音有些暗沉了下去,“傷痕和間隙都是一個口子,拖得越久就離得越遠,越難以愈合。”
最終連尚峰兩個方案都采取了。
他端着餐盤在連暮安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然後聽到裏面傳出了聲音:
“進,門沒關。”
季淮在樓下往上看,看見了連尚峰很順暢的進去了,不禁感慨,果然對爸爸就和對其他人不一樣。
但沒過三分鐘,連尚峰端着完好無俗的餐盤又出來了,臉上是極其罕見的挫敗。
季清儀還沒見過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露出這樣的神情,頓時心疼不已,“怎麽了?他趕你出來了嗎?”
“我在呆下去又要和他吵起來。”連尚峰說,他把餐盤交給季淮,“你拿上去給他吃吧,他說以為是你……”他笑了笑,“我真的得反省反省自己了。”
季淮接過來,有些好奇連暮安說了什麽話能讓連尚峰有這樣的思想覺悟。
季淮來到了連暮安的房間,他正窩在沙發上,大熒幕正放着電影,是一部很有名的電影,叫《小巷深處》,講的是生活在平民窟的幾位主人公與用盡手段惡勢力拼搏,最後實現自己的理想的故事,這是安黎利比較早期的電影,她在裏面飾演的是一個失去父母,冷漠孤僻而狡詐的女孩。
連暮安擡眼看着季淮,皺着眉道:“你為什麽要叫別人來?這是你的工作!”
“什麽別人,他是你爸爸。”季淮把餐盤上的飯菜擺在矮桌上,“吃飯的時候別看電視。”
連暮安随手按下暫停,聲音憤憤道:“他才不是我的爸爸!”
季淮看着他,“你剛剛不會就這麽和連叔叔說的吧?”
連暮安撇了撇嘴,默認了。
季淮嘆了口氣,“你知道這有多傷人不?”
“我還被打了呢!”連暮安斥駁道。
“所以他想向你道歉呀。”
“我不接受。”連暮安悶悶地說,“我再也不想理他了。”
“為什麽?”季淮問。
“……他非常讨厭我,所以我也要非常讨厭他。”
可季淮能敏銳的察覺到,這個小孩在說自己的爸爸讨厭自己的時候,有點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埋下一個随機想到的伏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