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季清儀說“那個人”時，季淮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帶着疑惑，但三秒後他意識到了，能讓季清儀不願直宣其名的，也就只有那個人了。
羅哲，他的親生父親。
季淮接過手機，“喂？”
那一頭久久沒有出聲，季淮也不催促，靜靜地等待着。
“……淮兒。”
“……”季淮握着手機的手一緊，嘴唇翕動，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他的腦子裏炸開，讓他恍惚了起來。
羅哲是北方人，他叫季淮的名字總會帶着兒化音，聽起來溫柔又親昵。他好像隔了一個世紀沒聽到了。
季淮走出了書房，季清儀沒跟出去，她知道季淮應該有很多想要和羅哲說的，她擔憂地蹙起眉，“尚峰，我有些害怕……”
連尚峰知道她怕什麽，走到她身邊攬住她的肩膀，“他是個成熟的孩子，尊重他的想法吧。”
季淮扶着走廊的圍欄，輕聲說道：“爸爸。”
那邊的聲音似乎是呼吸一窒，幾乎是顫抖地說：“是我。淮兒，你在那邊好不好？習慣了嗎？有沒有被欺負？”
季淮聽着他的聲音就能想象出他的樣子，局促不安的，忙手忙腳的，一點都不帥氣。他笑了笑，帶了一絲哽咽，“我挺好的，爸爸。”
羅哲沉默了半晌，低聲道：“傷好了嗎？還痛不痛？”他猛喘了幾口氣，“我、我每次想起來害你受了那麽重的傷，我就特想砍自己一刀，真的，我太混蛋了淮兒……太混蛋了。”
對啊，你就是個混蛋。
季淮無數次在心裏那麽罵他，可現在卻沒辦法說出口。羅哲在哭。任何一個孩子在季淮面前哭，他都能以最和熙最溫柔的模樣安慰他們，因為他是哥哥，是他們的依靠。可對羅哲就不行，因為這個男人再混蛋，都是季淮的大樹，是季淮的依靠。在羅哲面前季淮永遠都覺得自己的是弱小的，所以他非常無措。
“我不痛了，爸爸。”季淮憋着不讓自己的哽咽太明顯，“你哭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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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兒子，爸爸知道錯了，對不起……”羅哲不停地道歉。
“我原諒你了。”季淮說，“爸爸，別哭了，你就知道我容易心軟。”
“我是混蛋，是廢物！我怎麽能連你都保護不了？連垃圾都不如！”
“別罵了，我都不罵你。”季淮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些，“聽着難受。”
“我聽你的。”羅哲吸了吸鼻子，“我還以為你不會接呢，聽到你的聲音我真的很高興，太激動了。爸爸真的特別特別的想你，我太後悔離婚那會兒沒有争取你……”
“騙人。”季淮低聲說，“你換了號碼了，我都找不到你。”
“因為我想重新來過。”羅哲說，“我現在找到了一份工作，雖然就是一個小職員，但我有信心能走得更高，爸爸也是高材生呢。我發誓，我再也不沾賭了，自從那天起我再也沒去過賭場，和賭有關的東西我也沒碰過，我是真的下定決心從此堂堂正正的做人。”
季淮緩緩地呼出一口氣，他輕聲說：“真好，要是你早一點有這樣的覺悟……”他苦笑了一下，沒說完。
“對不起，我那時真是昏了頭了……”羅哲自嘲道，然後他又變得小心翼翼起來，“那你，還願意給我這個改過自新的混蛋一個機會嗎？”
季淮睜大雙眼，忘記了答話。
羅哲繼續說：“你願意回到咱們原來的家，和我一起生活嗎？”
實在是異想天開，不自量力，一個曾經因為噬賭而害得兒子被催債的黑社會砍了一刀，差點喪命的男人，居然還有臉提出繼續一起生活。羅哲自己都覺得自己太不要臉了，越說越羞愧。
可季淮的心卻狂跳了起來，好像有什麽東西因為羅哲的話在他體內沸騰了起來。
“我也知道自己太不自量力了，你現在的生活那麽好，我憑什麽能讓你舍棄掉然後過來和我過苦日子呢？你可以拒絕我，但是我真的很想補償你，淮兒，你就是我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甚至是活下去的唯一執念了。”
季淮的眼淚刷的一下又掉了下來。
羅哲無限溫柔地說：“爸爸發誓，一定會對你好，我會叫你起床，給你做早餐，接你放學然後去買菜，一起回家給你做飯，我會把之前沒有做過的統統補給你，我會盡我的全力，讓你做一個幸福的孩子。”
季淮不由自主的想象這樣的生活，不富有，不氣派，一日三餐，粗茶淡飯，應該還會很累……可他卻覺得很好，他非常喜歡這樣的生活，
因為他的依靠在身邊。
“我願意，爸爸。”他聽到自己的低啞地說，“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季清儀一聽到書房的門被推開，就馬上站了起來，季淮低着頭走進來，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怎麽樣了季淮？他跟你說了什麽？”季清儀上前道。
“媽媽。”季淮把手機還給她，擡起了頭，“爸爸說想讓我回G市和他生活。”
季清儀面露惱色，“我就知道他會和你說這種不負責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答應他了。”季淮說。
季清儀大驚失色，她不禁後退一步，不可思議地看着季淮。
連尚峰也不自己皺起了眉。
“我非常感謝在這裏生活的日子，讓我體會到了做夢都想象不到的生活。謝謝。”季淮深深地鞠了一躬，“這個家裏已經很完整了，不需要季淮也能一直幸福下去，可爸爸需要我，他需要我，我就回去陪他。這是我擅自做的決定，希望你們能夠理解。”
季清儀聽了這話簡直難過極了，可卻又說不出什麽有力的話來扭轉他的想法。
連尚峰也走了過來，他沉聲說：“既然這是你的選擇，那麽我們會尊重你。”
“謝謝。”季淮對他一笑。
“你是個非常優秀的人，各方面都是，如果能規規矩矩的走，以後一定能成一番大就。”連尚峰難得柔和幾分，“我很少那麽誇人的。”
“我很榮幸，連叔叔。”季淮說。
“有什麽需要的盡管開口，當然，是你需要的，另一個我不會管的。”他直接道。
季淮笑着點頭。
他又想起了什麽，有些頭疼的皺起眉，“不過你先別和蘇蘇還有暮安說，他們倆都喜歡你喜歡得不行，知道你要走沒準會做出什麽傻事。”
“我知道的，我會盡量讓他們接受。”季淮說。
季淮離開書房後，連尚峰回過身，看見季清儀低頭一言不發，他嘆了口氣，輕輕抱住她，“我知道難過，說實話相處了那麽久的小孩說走就走我也挺不好受的，可之前不是說好了嗎？尊重他的想法。”
“我舍不得他。”季清儀嗚咽道，“那可是我兒子啊，你知道他有多好嗎？我真的舍不得。”
“哭了？不哭不哭，你一哭我也舍不得。”連尚峰柔聲哄着她。
“我真搞不懂他，他圖什麽啊？那個人渣什麽樣的他還不了解嗎？這兒那麽好的生活他幹嘛不願意啊？”季清儀悲泣着控訴。”
“我也不知道啊。”連尚峰嘆息。
季淮覺得自己有些飄飄然了，這是他到這個家以來第一次那麽放松，以至于到了房門口才想起來忘記跟連暮安彙報結果。
一進屋，就是連暮安的厲聲厲色：“慢死了！ 你們在那吃飯嗎？！”
“對不起。”季淮已經摸清了和連暮安說話的門道，不要和他正面杠就萬事大吉。
“……”連暮安不依不饒，“誰要聽你道歉？”
“咱們的對話步入正軌好不？”季淮無奈地走近他。
連暮安卻敏銳地看到了他眼眶的紅痕，皺起來眉，“你眼睛怎麽了？”
“？？怎麽了？”
“紅紅的，你哭了？”
“這麽明顯嗎？”季淮揉了揉眼睛。
連暮安頓時震怒了，他快要跳了起來，“他把你罵哭了？他憑什麽？！”
“什麽罵哭？”季淮一臉不明所以。
“被罵就不懂得會罵嗎？就知道哭！”連暮安吼他一臉後，氣沖沖地向門口走去，“我去和他評理，我的人他都敢罵？！”
季淮好笑地拉住他，“你是不是理解錯什麽了？我沒被罵。”
“那你哭什麽？”
“嗯……喜極而泣吧？”季淮說。
連暮安臭着臉看他。
“好了現在我告訴你結果，連叔叔同意你去參加面試，開心不？”季淮笑眯眯地說。
連暮安哼了一聲，“一般般。”
“你這少爺怎麽那麽難伺候？”季淮無奈搖頭。
連暮安沒傲嬌，真的沒有想象中開心，看到這個人眼睛紅紅的，平白一副可憐樣，這喜悅沒由來地就沖淡了一半。
但轉念一想，他說的“喜極而泣”除了因為連尚峰點頭同意讓我去面試還有其他的嗎？沒有了吧？這麽說來他是因為我而哭的？
季淮看見這少爺突然詭異地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比季淮還暖的小孩嗎？沒有了5555親媽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