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唐湘音回來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她拎了兩烤番薯,臉上帶笑,絲毫不見上午的急赤白臉。

倪青跟付言風在白紙上畫五子棋消遣,一同擡頭看着她。

“回來路上正好看見有賣的,新年能買到烤番薯不容易,老大爺說是黃心,你兩趁熱吃。”她把烤番薯往茶幾一擱,笑着說完後轉身回了房裏。

付言風放了手中的筆說:“我先回去了。”

倪青拿筆戳了戳番薯:“拿一個走。”

付言風拿了一個小的。

倪青說:“你拿大的。”

付言風換了個大的:“你還有別的要求嗎?”

倪青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等人走到了門口,她突然想起點事,又開口說:“過幾天給你樣東西。”

付言風一手搭在門把手上:“卷子我可以自己去複印。”

倪青擺手:“不是卷子。”

等人走後倪青一個人在客廳窩了會,她拿着那個溫熱的烤番薯來來回回的滾,滾到都沒什麽溫度了才拿起來啃着吃了。

她跟唐湘音心平氣和坐下來談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外面天也已經黑透了。

唐湘音照例給了倪青紅包,今年是兩個。

倪青拿手上轉了轉:“這是要撫慰我受傷的小心靈?”

唐湘音說:“另一個給小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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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青說,“牛逼了啊,紅包都托人轉手了。”

唐湘音掀了掀眼皮:“呦,你這是大小姐懶得轉的意思?”

倪青捏着兩紅包“啪啪啪”拍了拍桌沿。

安靜了會,倪青說:“手怎麽了?”

唐湘音左手虎口貼了兩創可貼,歪七扭八的從縫隙中鑽出點傷痕來。

“不小心被蹭了下,沒什麽。”她說的輕描淡寫。

上午出門後唐湘音兜着滿肚子氣找了唐忠林,她不可能放着這個混賬老爹不管,但也不可能繼續給他還債。

唐湘音說:“這種錢跟高利貸有什麽區別,別說我沒錢,我有錢我也不可能全扔進去,你還要不要我過日子,還要不要你外甥女過日子?你是要我們娘倆跳河死光光才甘心?”

唐忠林以前欠的那些錢是從正經人家那邊借過來的,都是辛苦錢,錢難賺,誰都不容易,那些債不管怎麽樣都得咬牙給人還上。

現在安分過日子的人都不會再睜眼瞎的給唐忠林瞎折騰,能折騰出來的又是不正經道上的。

所以唐湘音塞了500塊給她老爹,讓人找地方去躲躲,不夠了再問她要,多的沒有,吃頓飯的錢還是能給的。

這一打發要飯的舉動徹底把唐忠林給刺激了,兩人起了不小的争執,推推搡搡間唐湘音坐了一個屁股蹲,左手劃開一道口子。

她忍着刺痛看傷口緩慢的溢出鮮血,突然就一陣心力交瘁,懶得再跟這老頭廢話,起身回了家。

這事杜建梅不知道,年紀大了,身體也每況愈下,唐忠林在這點上倒還有分寸,将事給隐瞞了下來。

唐湘音這時也囑咐了遍倪青別跟外婆報這個信。

倪青說:“我又不傻。”

唐湘音後來給她放了一盆熱水泡腳,又給重新上了藥,第二天倪青的腳踝就已經舒服了很多。

她出門前往樓上看了眼,預料之中的大門緊閉。

按之前的說辭,付言風今天應該去上工了。

倪青坐車去了趟市區,春節期間,商鋪關了大半,她買了杯熱飲坐着喝完,就去商場溜了一圈,買了一副棉質的男士手套,銀灰色,款式簡潔大方。

這是昨天付言風離開前,她突發奇想的決定。

這副手套送出去會是個什麽效果她無法預料,付言風可能會覺得見鬼了吧。

不知道他的具體下班時間,倪青只能開着門等,唐湘音以為她是要送那個紅包,倪青沒解釋。

門就開了一條縫,足夠她聽見樓道的腳步聲。

倪青這一等直接等到了晚上十一點,大過年搬磚能搬到這麽晚,倪青感覺這人要成神仙了。

在她聽見腳步聲的同時,門被輕輕推了一下。

付言風站在鏽跡斑斑的防盜門外看着她說:“你們怎麽開着門?”

一根根的柱子将付言風分了好幾瓣,從倪青這邊看過去只能看到他三分之二的臉,加上身後黑洞洞的背景,倪青被他盯得發毛。

她起身去開了門,先把人叫進來。

付言風又成了一副泥水裏滾過的模樣,睜着一雙幹淨清亮的眼看她。

他說:“找我有事?”

“啊!”倪青說,“你坐下,有東西給你。”

手套和紅包都放在了卧室,她跑進去拿,捏到那雙柔軟的手套時倪青糾結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點緊張。

不過這樣的情緒也就産生了兩秒,很快又收斂起來,轉身走出去。

将東西往付言風跟前一擱,只一眼就看了個全。

付言風先愣了下,随後表情有點說不出的奇怪,好像是感動,又像是震驚,還有一種交織着悲傷的仇恨,融彙到一處後是說不出的複雜。

倪青盯着他看了會說:“紅包我媽給的,這是過年習俗,小孩拿紅包就是讨個彩頭。”

付言風沒吭聲,伸手拿起了那副手套拽手裏用勁的搓了搓。

倪青鬼使神差的就心疼了,尼瑪,這麽幹淨的手套,你拿來當擦手布用的嗎?

但她也不能說什麽,只能這麽幹瞪眼的看着。

“手套我今天出門時給你買的,摸着還挺軟,你這手還是要多注意,畢竟還得畫畫呢!”她為自己的行為做了一番解釋。

可惜付言風不為所動,他似乎掉進了一個漩渦,在裏面掙紮沉浮出不來。

“我以前說過看你不順眼。”他說。

倪青心想:傻愣子不會說話就閉嘴,什麽跟什麽。

嘴上說:“嗯,是有這麽回事,然後呢?”

付言風有些失神的看着那副手套:“現在也一樣。”

“……”倪青說,“尼瑪,你有病是不是?!”

付言風說:“唐阿姨對我好,所以我想為她多分擔一些。”

倪青臉色變得非常不好看,所以她能得到付言風幾個好臉色那還都是托了她媽的福了?

卧槽,這人今天腦子是被豬啃了吧,一個人情商再低,也不至于滾去負數啊。

倪青氣的鼻腔能噴火,臉不是臉的瞪着付言風,冷笑着諷刺說:“呦,您臉還真大啊。”

付言風空着手站起身:“我走了!”

“滾!”倪青喊了聲。

看着對方朝門外走的背影,猶自不解氣的起身,一把撈過那手套追上去,将人用力推出門外,又叫嚣着說:“不要拉倒,誰稀罕了,真是扔垃圾桶都比扔你身上強!”

吼完随手将手套扔向了下面的平臺,“砰”一聲甩上了門。

付言風呆呆的立了片刻,轉身朝樓上走,到一半,又止了腳步,他回身重新往下走,直到撿起那副被可憐兮兮丢棄的手套。

拍了拍陰暗中壓根看不到的灰,塞進了口袋。

倪青氣的不行,甩上的那扇門并沒有很好的表達出她沖天的怒火,伴随着憤怒的還有說不清的羞惱和委屈。

她捧着滿心好意往上湊,結果對方不單不領情,還很不要臉的給擡手掀翻扔地上給踩了個稀巴爛。

倪青從未有過如此挫敗丢臉的經歷,像被人狠狠當衆扇了一記耳光,這耳光不僅疼,還像一個永遠洗不掉的恥辱。

唐湘音走出來說:“吵架啦?”

倪青拿起紅包晃了晃:“這歸我了。”

“行啊。”唐湘音說,年輕人偶爾吵吵架也正常,她沒當回事。

之後倪青就沒出門,只是想到這事還是鬧心的很。

很快就開學了,付言風湊了一學期學費去報了到,順便申請走讀。

他是他們班一寶。

班主任是個中年男人,在他的教學生涯中付言風是他碰到的最出色的一位學生。

所以一聽說這小子要申請走讀的時候,這男人就不淡定了,心下禁不住猜測是否被張池那幫混小子給帶偏了。

把人叫到辦公室好好唠了唠,付言風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的聽着。

聽完依舊我行我素,從學校出來就直接去了打工的地方。

外套一脫,就跟着一幫工人開始忙活。

這邊累歸累,錢能實打實的來,晚上也會開工,賺多少全憑自己幹多少。

付言風扛着一袋水泥走的時候覺得不把自己當人看的話,這個日子應該還是能過下去的。

這個晚上回去的時候,他的手上蹭掉好大一塊皮,血水摻着塵土,髒的不堪入目。

他不見疼的握了握拳,然後飛速奔跑起來。

到小區時已經喘成狗,他快速上樓,在倪青她們家門口停了,這邊被潑了大片的紅色油漆,好似一個兇殺案現場,大晚上猛然一見後背頓時起了一層白毛汗。

敞開的門裏投射出的亮白光線稍稍驅散了一些陰森感。

“阿姨!”付言風先叫了聲,然後走進去,看到唐湘音捂着腦袋坐在地上,鞋子也掉了一只,頭發亂的像稻草堆。

“這怎麽了?”付言風連忙蹲她身邊問了句。

唐湘音擡頭,從血跡斑斑的指縫裏看付言風,還有心思笑了下,說:“沒事,就那幫讨債的又來了。”

“我先送你去醫院。”付言風說着要去扶她。

唐湘音連忙避了下,擺手:“沒事沒事,小問題而已,用不着去醫院,家裏上點藥就成。”

“你把手拿下來我看看。”

唐湘音沒動。

付言風叫了聲:“阿姨!”

唐湘音嘆了口氣,把手拿了下來,破口的地方在眉骨,沿着往下劃到了眼角,由此整只右眼都腫成了一個球。

“不行,”付言風說,“這得去醫院,不能随便了事。”

“去什麽去,不去,我的身體我還能不知道。”唐湘音也不遮着掩着了,獨眼龍一樣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說,“眼睛要有問題我還能看的着你啊,崩瞎擔心了,頂多兩天也就能恢複個七七八八。”

安靜了半晌,唐湘音發愁的說:“就是倪青明天要回來了。”

說到這,她猛地轉頭看一臉茫然的付言風:“你怎麽會在這?”

她上下掃了人一圈,叫道:“沒去上學了?”

他們兩的時間都是錯開的,由此唐湘音壓根不知道付言風每天都有回來。

付言風便言簡意赅的解釋了一通。

唐湘音擰着眉,搭配那只青蛙似的眼,怎麽看怎麽滑稽:“你這樣還能學好?”

付言風偏了下視線,說:“沒事,時間分配好就行。”

實際上就憑着他們學校的師資力量,一天二十四小時的蹲在教室裏都不一定會有什麽提升,不過這些他也懶得說。

既然唐湘音不願去醫院,付言風只能幫着收拾了一下就準備回樓上。

唐湘音說:“小付,阿姨對不住你。”

付言風看着她。

唐湘音難以啓齒似的說:“你那門口估計也有那些東西。”

“沒事,”付言風說,“不礙事的。”

回了家,付言風忍着滿身酸疼去沖了澡,出來後就着冷水吃了早上買的兩饅頭,然後坐到桌前開始自己制定的複習工作。

夜越來越深,臨睡覺時他又拿出那副手套看了看,似乎借着這個動作能讓糟糕的生活稍稍美化一些。

倪青明天回來。

付言風忍不住皺了下眉。

作者有話要說:

文案:

淩亂的客廳中央站着一個雙目赤紅,頭頂兩毛絨耳朵,背後一根粗長尾巴暴躁拍地的男人。

“為什麽你要去見別的男人?”他驀然沖過來吼道,“為什麽你要喜歡別人?!”

莫羨擡手往他腦袋上用力一拍,厲聲喝道:“冷靜點!”

“我喜歡你,你是我的!”

莫羨養了一只像貓又像狗的四不像,四不像後來變成了俊美男人,這天因着她将門反鎖偷摸出門相親,而把這玩意給刺激瘋了。

莫羨:“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絕望啊!Σ(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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