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聞嶼先在小區找了一圈,又開車在附近的路上轉了幾趟,都沒有葉琰聲的身影。
艾澄那邊也去了葉琰聲之前喜歡去的飯店、咖啡店、甜品屋,均無收獲,整個人都想撞牆,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會在到家前把葉琰聲放下車。
想找一個人其實并不難,如果他不是存心想躲;但想找一個人又很難,一個市太大了,在他能去的地方都沒有人影的情況下,目标就會變得很渺茫,說是大海撈針也一點不為過。
聞嶼将車子停在路邊,車窗半開着,春季晚上的風不冷,卻還是涼的,能讓他冷靜一下。片刻之後,聞嶼突然想到了什麽,開車回了趟家,在衣帽間的雜物櫃裏找到一把備用鑰匙,緊接着又出門了。
這回聞嶼去了葉琰聲的住處,就是婚前葉琰聲住的房子。一個人經歷了難以承受的打擊,如果不是找地方借酒消愁,那必然是回自己覺得安全的地方,讓身處的環境舒适一些。家,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打開葉琰聲家的門,屋裏沒有開燈,黑乎乎的一片,聞嶼借着窗外的一點光線,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葉琰聲。
人找到了,聞嶼心裏的石頭也落了地,沒說什麽,輕聲關了門,走過去坐到葉琰聲旁邊。
地上倒着幾個易拉罐,是喝空的啤酒罐,葉琰聲身上也帶了些酒氣,不濃烈,卻與香水味不太協調。
“不聲不響地跑回來,大家都很擔心你。”聞嶼聲音溫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珍寶,也沒了平時帶着些許玩笑的語氣。
“對不起……”葉琰聲低聲說,口齒清晰,還沒有喝醉。
聞嶼給于穎發了信息,讓她們別急,将手機扣放到地上,才又道:“沒什麽對不起的,誰都有不順的時候。”
葉琰聲又喝了口酒:“哥,我很累。”
聞嶼拿了一罐啤酒打開,與他輕輕碰了個杯:“我剛聽艾澄說了,舞臺焦慮症。”
之前他瞞着葉琰聲的,現在依舊要瞞着,只當是剛知道的,否則如果葉琰聲知道他早清楚卻沒說,可能會對他失去信任感,甚至産生不安全感。
“嗯……”葉琰聲帶上了一點鼻音,“我原本以為最近心情很好,或許自己好多了,但事實證明并沒有。”
聞嶼靠着沙發,就像兩個人平日坐下來閑聊一樣,也是為了不給葉琰聲壓力:“我沒跟你說過吧,我有個表妹,是學心理學的。之前她還上學的時候,每次見面,都會興奮地跟我講她學到的覺得有意思的東西,她是真的很喜歡心理學。”
葉琰聲沒接話,他不知道聞嶼要說什麽,也不想讓聞嶼給他介紹心理醫生,是打心裏排斥,覺得煩悶。
聞嶼接着說:“她說的那些醫學理論我當然聽不懂,但有些話我記得。她說心理疾病也是病,跟絕大多數病一樣,痊愈都需要一個過程,不會一下病了,又突然一下好起來。你的焦慮症也一樣,你不能要求它突然好了,這不現實,你抱着不現實的想法,只會一次次收獲失望。你應該用更科學的方法循序漸進,一點點進步,才能最終克服。”
葉琰聲轉頭看向聞嶼,光線太暗,他并不能看清聞嶼的臉,但聞嶼的話卻反複敲打着他的耳膜,讓他覺得自己的确抱着不太切實的想象。
聞嶼喝了半罐啤酒:“你有壓力,不是你的錯,別人的語言暴力的确對你造成了傷害,你無法處理好這些,所以焦慮。就像很多明星有抑郁症一樣,外界環境造成的問題,不能完全交給明星自己消化,‘身為明星就應該有承受攻擊的能力’這種話是自私而無知的,但噴子之所以為噴子,是因為他們是無法溝通的,對于這種人,抓出來告比讓他們明白事理更實際。哪怕是明星,也沒有任何無理由的攻擊是理應承受的。所以你因此得了焦慮症,也沒有什麽不好說出口的。”
“你要做的不是不去在意那些攻擊,因為沒有人真的做得到,你能做的只是克服焦慮,做你覺得對的、你想做的。你的粉絲不常說別人越黑你,你越紅嗎?就應該這樣,你越紅,黑子臉越疼。把他們傳遞給你的壞情緒統統還給他們,這才是最好的回擊。”聞嶼說。
葉琰聲把臉埋在膝上:“哥,我現在很茫然,我不知道怎麽辦……”
“沒關系。”聞嶼的語氣帶上了一點安撫的笑意,“琰聲,我真的很喜歡你的歌,可能你不知道,在你進入Five1之前,我就聽過你的歌了,我還有你的專輯。”
葉琰聲悶聲說:“我看到了,那天給你找文件偶然看到的。”
聞嶼輕笑:“原來早就知道了,居然不問我?”
“沒好意思。”葉琰聲的語氣也自然了一些,不再是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那種。
“知道了也好,你進入組合後,我總覺得你的風格不那麽明顯了,個人特色也被稀釋了,所以你退出後,我特別想看你單飛後的樣子,我直覺應該是有驚喜的。”
葉琰聲苦笑:“現在哪還有什麽驚喜?”
聞嶼看着他:“我知道你還是想回舞臺上的,我陪着你一起努力,一起克服,我們一步步來,慢慢規劃,不苛求一次成功,只要能慢慢克服焦慮,就是最大的成功。你想試試嗎?”
葉琰聲定定地看着他,他想過很多種自己最後克服焦慮的方法,甚至想過離開舞臺過上平淡的生活後不再考慮這方面的事,卻從沒想過有一天要陪他一起克服的人會是聞嶼。
葉琰聲眼睛酸漲,擡頭問:“如果還是沒用呢?”
“那你以後就只給我一個人唱,我做你的專屬歌迷。”聞嶼鄭重地說,至少葉琰聲對着他是唱得出來的,不是嗎?
“我……也許會越來越差勁……”葉琰聲在焦慮的折磨下,已經不那麽自信了。
聞嶼摟過他的肩膀,在他耳邊道:“我聞嶼的idol,什麽時候都是最棒的,不需要贊同,也不接受任何反駁。”
葉琰聲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或許這次他還是會收獲失望,但他願意相信聞嶼,也願意再試一次!
聞嶼只是輕拍着他的肩膀,也不多安慰,只是讓他發洩情緒,會哭的葉琰聲他不覺得可笑,如果葉琰聲不會哭,他才真的會擔憂。
等葉琰聲緩過來,不好意思地與聞嶼拉開距離,聞嶼才恢複了平時很随意的語氣,笑說:“你這一看就不常喝酒,連個下酒菜都沒有,幹喝也太沒勁了。”
黑暗裏,葉琰聲也知道聞嶼看不清他的臉,随便抹了一把,也不搭話。他酒量還行,但平時并不太喝,也不會講究什麽下酒菜。
“下次哥給你開瓶好酒,再讓阿姨做幾個菜,咱們好好喝。”
“我不太會喝酒,別浪費了。”他沒有專門去學辨別酒的好壞,也沒人需要他展示這方面的知識,所以品酒什麽的,他真的來不了。
聞嶼站起身,抽走他手裏的半罐酒,又把地上的空酒罐收了丢進垃圾袋:“小酌怡情,也能讓你睡個好覺。”
說完,伸手将葉琰聲拉起來:“暈不暈?”
葉琰聲搖搖頭,他家裏人酒量都還可以,從遺傳來講他也不會是個戰五渣。
聞嶼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拉着葉琰聲,說:“回家吧,不過不能開車,只能打車了。”
哪裏也不如家裏舒服,讓葉琰聲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明天也會覺得好一些。
葉琰聲睡下後,聞嶼才和艾澄聯系,讓她放心,也聊了關于葉琰聲的病情和他的想法。艾澄今天也是急得半死,好在有聞嶼,對聞嶼自然也稍微多了一點點信任,而聞嶼提出的治療方案她也覺得可行,加上葉琰聲和聞嶼生活在一起,聞嶼的确有更多機會注意到葉琰聲的狀态,有他幫忙,艾澄對葉琰聲恢複健康也多了幾分信心。
初步達成共識後,聞嶼也沒再打擾艾澄休息,便挂了電話,然後毫無人性地把表妹徐悠遙從睡夢中弄起來,讓她幫着約國內可信的且水平到位的心理醫生。
徐悠遙困得半死,都沒空追究到底是誰要看醫生,只說約好了告訴他。
聞嶼這才滿意地挂了電話,想了想又怕葉琰聲明早醒來又想起今晚的事,情緒不好,考慮了一會兒,從衣帽間把上次葉琰聲噴錯的香水拿出來,放到葉琰聲床頭,讓葉琰聲明天醒來看到這個,能被分散掉注意力。為此,他還特地在下面壓了張便簽,上面龍飛鳳舞地寫着——送給你,每天醒來噴一下,記得哥在陪你一起努力。
次日葉琰聲醒來,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那瓶香水,于是從早上起,葉琰聲身上就是這股香味。
葉琰聲到了春季音樂節現場的事被一個歌迷偶然拍到了,對于他到了卻沒有上場也提出了疑問。
艾澄第一時間做出了解釋,給的理由當然是跟主辦方說的一樣。
粉絲們當然還是心疼葉琰聲的,希望他保重身體,不要生病。加上之前Five1的車禍現場,路人也都能理解葉琰聲聲音狀态不對不想上臺,以免鬧笑話。葉琰聲又不是确定嘉賓,粉絲們也沒收到通知,更沒有提前宣傳,不算欺騙大衆,所以各方對葉琰聲的理解還是多一些,黑粉沒找到黑點,也無法借題發揮。
艾澄沒跟葉琰聲說,聞嶼也沒提,葉琰聲沒上微博,自然也不知道這事,事情也就這麽輕描淡寫地過去了。
徐悠遙那邊也很快約好了醫生,并給聞嶼回了話,但她再怎麽問,聞嶼也沒說誰要去看診,徐悠遙打心裏覺得可能是聞嶼要去,她也沒說什麽,娛樂圈壓力大,她是知道的。
于是這天一早,聞嶼帶着葉琰聲到了一家私人心理咨詢中心。徐悠遙看到葉琰聲,眼睛都直了,當得知是葉琰聲要看診時,她腦子裏自動補了十萬字小虐文,恨不得抓着聞嶼的衣服死命搖,問問這個不要臉地搶了她們老公的男人到底對琰聲做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