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一定要得到你

此刻正值中午,一天中天氣最炎熱的時候,山中的蟬兒沒完沒了的叫着,撥過重重的枝葉,承歡覺得好像誤入虎穴深處,但是卻不能及時回頭。

山路十分不好走,一腳深一腳淺,還沒等她找到傳說中的草藥,一下子便被看不見的石頭絆倒了,腳踝像紮進一根針一般鑽心的疼,她坐在地上,又想起母親的傷勢,眼淚簌簌的掉。

正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全然沒有注意到背後的危險,等她回頭尋找那“嘶嘶”聲的來源時,一條手指粗的黃花蛇面露兇光,正對她吐着紅色的芯子,承歡花容失色,尖叫一聲,站起身發現自己腿都軟了。

完了完了,母親的解藥沒找到,自己不會也被蛇咬了吧。承歡無處可逃,用手捂住眼睛。

“小東西!又開始作亂了。”一個溫糯的男聲響起。

承歡把手拿下,那個人已經制服了黃蛇,而且此人,正是上次撿到她風筝的人,“趙寒生?”承歡不确定自己的語氣裏有多少驚喜,“你怎麽在這?”

他擡眼見到承歡,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晦澀下去,像普通的平民一般,給她行禮道,“承歡小姐。”

承歡心裏泛起酸楚,果然都是這樣的。她問,“你什麽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小姐說笑了,承歡小姐芳名遠揚,身份貴重,是寒生目光短淺,那日竟然不認識,多有得罪。”他語氣輕飄飄的,像是在說一個極為平常之事。

她氣得幾乎要跳腳,“你幫我撿到了風筝,又還給了我,還得罪什麽,哎呀······”

一動右腳,又鑽心的疼,她倒吸一口氣,趙寒生見此,想上前問候,又作罷,拱手道,“此山叢林茂盛,常有野獸蟲蛇出沒,小姐不适合待在這裏。”

“我不适合,那你就适合?”她反譏道。

“寒生經常來山中采藥,十分熟悉山形,而且有自保的能力。”

意思不會像她一樣見到蛇就腿軟的走不動路。

承歡來不及分辨他語氣中的調侃,聽說他經常采藥,便問道,“你是大夫嗎?”

“是家中有藥鋪。”

Advertisement

“趙寒生,你幫個忙吧,你可認識曼陀羅毒的解藥,我母親身受劇毒,昏迷不醒,我要采藥救她。”

趙寒生納罕道,丞相夫人中毒之事傳遍京都,但他認為,曼陀羅之毒并不罕見,所用藥材又極為平常,若是這毒入了腎髒,只需甘草加幾味平常藥材即可,不說相府的勢力有多大,難道還會有皇家尋不到的藥材?

這其中,定有隐情。

承歡在他面前揮揮手,“想什麽呢?你到底可不可以幫我找啊。”

“小姐一人入山,就是為了尋找解藥?”趙寒生反問,“難道你們偌大的相府,還需要你來找藥救母親嗎?”

承歡嘆口氣,在一旁的大石頭坐下,“我知道我這次有些魯莽,尋藥的人肯定很多,而且會比我快找到。但是躺在床上的那個人,是我的母親,是我在世上最親的人,我一定要試試,如果我連入深山的勇氣都沒有,怎麽還配做她的女兒呢。”

“小姐真的很有孝心。”

“你能不能別叫我小姐?聽着太別扭了。”承歡嘟嘟囔囔的說着話,小心的揉着腳踝,但疼痛似乎一刻也沒有散去。

趙寒生早就注意到她的腳有些崴,把身後的籃子卸下來,拿出一株草藥,用石頭輕輕砸碎,出了新鮮的草汁,遞給她道,“塗上這個,會好些。”

“這是什麽?”

“狗尾巴花。”

承歡忍不住笑起來,伸手接過,趙寒生退到一邊,背過身去,“小姐若是能自己回家,那我先走了。”

“你看我這個樣子能自己回家嗎?我不管啊,既遇上了你,你就要負責送我回家。對了,還得幫我找到解藥。”承歡一邊敷藥一邊振振有詞,疼痛的感覺減輕了,心情也好了起來。

“小姐一向都這樣去強人所難嗎?”、

“還就是,你這次幫了我,我記着,下次定當還你人情。”

“草民身份卑微,不敢與相府攀上什麽關系。”他語氣無波,“不過小姐也不必太過擔心丞相夫人的傷勢,待小姐回家時,夫人的解藥自然早就到了。”

“怎麽可能?太醫說那解藥十分罕見。喂,趙寒生,你是不是就不想幫我,故意說出這種話。”

他嘆口氣道,“小姐,夫人傷勢的解藥,不用草民在這山上尋,只草民的小小藥鋪裏,便有。”

承歡愣住。

賀之言看着床上依舊昏迷不醒的人,握着她的手,這麽多年的風風雨雨,兩人都過來了,卻終是為了他,讓她差點失了性命。

皇命不可違,為了盡快找出真兇,還得散播她病重一藥難求,不能讓她這麽早醒來。

他心中滿是愧疚,床上虛弱的人兒,更勾起他對往事的追憶。那些淺淺碎碎的往事,以為早就忘了,其實是因為太珍貴,而珍藏在心中。

那時,當今聖上還是太子,他是經過千挑萬選給太子伴讀的人,而她,是集萬千寵愛的三公主,美麗不可方物。

第一次見她,賀之言便認為,他見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她的一颦一笑,都勝似陽光,暖暖的照在他冰冷的心中。

“太子哥哥,你看,這是我的新馬靴,好不好看。”她在太子面前轉來轉去。

“好看好看,”太子拿着扇子搖搖,又拍拍一旁人的肩膀,“他是之言。”

“之言?哪裏有皇兄這麽介紹人的?”

“參見三公主。”他拱手道,語氣中竟有為人所不覺的顫抖,他何曾緊張如此?

“免禮,我知道,你是太子哥哥的伴讀。”月斓和善道,又轉向太子,“我都穿着新馬靴來見你了,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麽意思啊。”

“你不會是······”

“是啊,父皇賜了我一匹好馬,可惜說我年紀太小,不能騎,你上次可答應我,要手把手教我的,不許反悔啊。”月斓挽住他的胳膊,搖來搖去。

“那不是被你逼的,我可從未心甘情願要教你啊。哦,對了,說起這個,之言的騎馬術才堪稱一絕呢,比我好太多了。”

她有點不敢相信,“真的?”

“是太子過贊了。”他謙虛道。

“哼,你不願教我,自有人在,我找魏另去。”宇文月斓從不謙虛,做得三分好也要在人前誇七分,所以自然也看不得別人謙虛。這下子以為自己碰了釘子,轉身便走。

太子無奈的笑,“我這個三妹啊,以後不知道誰要受罪喽。”

賀之言卻望着她的方向怔怔出神,過了好久都沒反應過來,饒是太子再遲鈍,也該清楚一些,況且這也不是怪事,愛慕他這個妹妹的男子,那可得排上長隊了。

“之言,你瞧什麽呢?”太子有些逗他,“月斓已經走得沒人影啦。”

“奴才惶恐,非禮勿視,并非是有意看着公主,請太子殿下責罰。”賀之言自覺失禮,誠惶誠恐道。

“哎,本太子不過說了一句,你就接了這麽多句。別擔心,我知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過之言啊,你雖然有才幹,将來前途不可限量,本太子也看重你,敬重你的人品,但是這件事,你可能沒多大機會了。”太子甩開扇子,在他耳邊道,“你可聽過魏另?”

自然是清楚的,魏家幾代都是朝廷重臣,深受皇上器重。魏另的父親還曾為朝廷奔赴戰場,英勇殺敵,一去便是幾個年頭。魏另年紀小,又是天資聰穎,皇上和皇後十分喜歡他,便準許他常來宮中,與公主宇文月斓為伴。

實則,早就把他當成準驸馬的人選來培養。

人人都知道,這魏另與宇文月斓是天生一對,是天作之合,魏另是君子溫潤如玉,公主雖驕縱卻從不失禮法,又是天生聰慧,國色天香。人人都道,公主遲早與魏另成親,兩人也早已心意相和,郎情妾意。

坊間到處流傳的,是宇文月斓與魏另的故事,人們都在等待着,等着兩人長大後,順了他們心中的想法,結為連理。這種浪漫的故事,給規矩森嚴的皇家也添了一絲溫柔的外衣。

這個故事裏,兩位主角早就深入人心,這個故事裏,沒有賀之言這號人物,他連過路的人都算不上。

從前,他一心埋頭苦讀,不聞天下事,只想金榜題名,卻不知,這種故事,連街上的頑童都清楚,傳唱成歌謠,“要嫁就嫁魏另郎,要娶就娶月斓妻。”

只聽了這一句,便心如刀絞。他感覺簡直要瘋了,他心念伊人,除卻地位身份,也不能明目張膽的開口,因為那個人早就被預定了,早就有人選。

“你知道我為了你,平生沒有做一回君子。”賀之言摩擦着她的手,看着她平靜的睡顏,“我欺騙了所有人,我不在乎這公不公平。你知道,我那時心裏只想着,我一定要得到你。”

我一定要得到你,不然,寧可就此失去生命。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的第一天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