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洛秦天從黑暗中醒來, 腦海中多了許多東西。

明亮的陽光從窗外透進來，明豔刺目。

周凱和趙飛見洛秦天總算醒了過來，這才松了口氣, “頭兒，你要是再不醒過來, 我們就要打110了, 你還好吧？”

洛秦天腦海中那些記憶還未完全消化幹淨, 他笑了笑, “挺好的。”

兩人面面相觑, 總覺得醒來後的頭兒有些不一樣了。

兩個人昨天見洛秦天很晚也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就把他弄到了宿舍裏。洛秦天在宿舍的衣櫃裏翻了翻, 穿了一件和平時穿衣風格截然不同的T恤。

他對着鏡子仔細打理了打理頭發，将往日一絲不茍梳到腦後的頭發放了下來。

等他從盥洗室再出來時，周凱和趙飛不由一愣。

今天的頭兒真的是太奇怪了, 和往常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可眼前這個頭兒, 好像又帶着莫名的熟悉感。

怎麽個熟悉感呢？

趙飛想了想, 忽然一手攥成拳敲在另一只手上，“我想起來了，我們剛入警的時候頭兒不就是這個打扮嗎？”

周凱也想起來了，三年多前頭兒的确是這個打扮。

那時候的頭兒還沒有現在這般冷酷嚴肅，整個人洋溢着灑脫開朗的氣息。

可是自從三年前開始，他忽然就性情大變。

誰也不知道他失蹤的那半年發生了什麽，等半年後他再出現, 他輕松破獲了那起國際大案，狠狠扇了M國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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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當時已經半年多沒見過洛秦天, 等洛秦天再出現在他們面前時，已經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洛秦天想起了一些事情, 有甜蜜，有纏綿，有對抗，有争吵。

林雲生的确是他曾經的愛人，如今記憶回籠，很多回憶對他而言還有些陌生，可那時候的習慣卻回來了不少。

雖然記憶回來了，可洛秦天總覺得有些事情還是銜接不起來，而且他的感情也沒有回來。

他可以用上帝視角看到以前發生的事情，他能看出自己那時候應該是很高興的，可他找不到那時候的心境。

他就好像是一個外人，觀看了一場纏纏綿綿的愛情大戲。

包括牽手、擁抱、接吻甚至是作|愛，他都可以清楚地看見，可他就是無法融入進去。

怎麽回事？

洛秦天拿出手機，想給玄無極打個電話問問。

手機拿到了手裏，手指卻無意識按了一串號碼，洛秦天并未發現自己撥錯了號碼。

電話鈴聲響了很久對面才接通，等到對面電話接起來回應了一聲，他才意識到自己撥錯了號碼。

他撥的是林雲生的電話號碼。

完全不需要翻通訊錄，甚至連大腦都不需要思考，只是通過肌肉記憶便可以輕松地撥打出去。

“洛秦天？”林雲生遲疑片刻，“有什麽事情？”

洛秦天沉吟了片刻，“林雲生。”

他念了一句他的名字，卻又突然頓住。

他要跟他說什麽？

說自己找到了記憶？

可這記憶只能維持三天。

他告訴林雲生這件事難道不是只徒增林雲生的煩惱嗎？

宇宙洪荒世界中的玄無極曾經告訴過他，他們洛家為了得到智慧付出了感情。林雲生望着自己時候的糾結表情，早就清楚地告訴洛秦天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失憶讓林雲生一直意難平。

“你退出演藝圈之後為什麽想到成立直播公司？”洛秦天終是沒有告訴林雲生自己恢複記憶的事情，而是問了件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林雲生是個市場營商都不懂、靠臉吃飯的人，怎麽會想到去開公司？

“是玄無極讓我開的。”林雲生聲音有些落寞，“一年半前，玄無極找到了我。他打算和我投資開一家直播平臺。我是大部分資金入股，他主要是技術入股外加少部分資金入股。”

“當時我們已經基本談妥了相關事宜，只是沒想到他家後來出了那樣的事情。再後來我去找玄無極問他還要不要繼續幹下去時他拒絕了。但他還是幫我把公司今後十年的發展規劃全都列了出來。他說只要我按照這個規劃走，這個公司一定能很快地發展起來。”

“我聽了他的話，雖然中間有些坎坷，還是将公司開了起來。番茄直播平臺開了沒多久，玄無極就以直播藝人的方式加入了我的公司。我知道他是當時太缺錢了，玄家将他所有的錢都掏了個空。當時我問過他，我說他可以繼續技術入股，他一樣是股東。但是被玄無極拒絕了，拒絕的理由是為了平臺的發展。玄無極告訴我，一個人可以救一個平臺，一個人也可以毀一個平臺。番茄直播平臺想要成功，就要創造屬于自己的話題，而他願意成為那個話題。”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林雲生才又接着說，“可以說，如果沒有當初的玄無極，就沒有現在的我。”

洛秦天：“……”

氣氛瞬間沉悶下來，洛秦天聽出了林雲生的話外之音。

在他的記憶裏林雲生是極為看中自己外貌的人，那樣一個人突然失去了引以為傲的容貌，又失去了惺惺相惜的愛人。

他唯二珍惜的東西都失去了，他當時經歷了絕望洛秦天可以想象的到。

洛秦天更不敢告訴林雲生自己短暫地恢複記憶了，他的傷疤已經愈合，沒有必要讓他的傷疤再次割開。

“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麽多。”

“你問這個幹嗎？是跟俯瞰師的案子有關嗎？”電話那頭的林雲生問道。

“你知道俯瞰師？”

“……知道一點，并不多。”

洛秦天猜測或許是以前自己告訴他的，便也沒再多問，“沒，跟那個沒關系。”

電話并未挂斷，兩人卻沒有過多的話再繼續下去。

電話兩頭，沉默了許久，林雲生先耐不住這詭異的氛圍，“要是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先挂了？”

洛秦天這才道，“好的，再見。”

挂斷電話，洛秦天頹然坐在椅子上，腦海中反複都是林雲生那句“如果沒有玄無極，就沒有現在的我”。

突兀的手機鈴聲響起，洛秦天看了眼手機號碼驚訝了一瞬，才接起電話，“你好。”

電話那頭一道妩媚動人的女人聲音，“秦天，我聽際遙說你把他的三位法師給扣下來，我知道你大公無私，但你能不能看在我當年悉心照顧了你那麽久的面子上放了他們三個？”

悉心照顧他這麽久？

林際萱的這句話勾起了洛秦天久違的記憶。

從懂事開始，他其實前前後後經歷了十幾次失憶，每一次他失憶的對象都是林雲生。

可每一次失憶後他又重新愛上了林雲生。

三年前出事之後他又失憶了，他和林雲生被困在荒島上，林雲生衣不解帶照顧了他半年，這半年裏他重新愛上了林雲生。可随着他的愛情萌芽，他又忘記了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也忘記了林雲生。

那是他對林雲生最後的記憶，可當時林雲生臉上并沒有傷口。

兩人在分手之後他又發生了什麽？

他臉上的傷到底是怎麽來的？

為什麽林繼萱會扮演了林雲生的角色，搖身一變成為了那半年照顧他的人？

林繼萱一定對林雲生做了什麽。

“你是知道的，法內無人情。”

“際遙他剛剛出了車禍，現在正在醫院躺着，如果你實在不肯放人，那你來保護他。立刻馬上，我現在就要見你。”

最後一句話讓洛秦天心中一動，“好，你們在哪兒？”

電話那頭傳來林繼萱咬牙切齒的聲音，“壽城第一人民醫院，21樓貴賓1室。”

挂斷電話，洛秦天給玄無極打了個電話。

電話只響了一秒就被接通了，“我現在正在壽城第一人民醫院，你直接過來吧。”

玄無極果然知道自己找他什麽事情。

洛秦天并沒有穿警服，随便套了件運動服外套便開着便車去了壽城醫院。

壽城第一人民醫院的21樓以上是貴賓區，主要是為那些想要避開人員的病人準備。這上面并沒有什麽人，洛秦天趕到時就看到玄無極正坐在21樓的長廊上。

在他對面，一頭大波浪烈焰紅唇的林繼萱正在俯視着玄無極，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再走近些，洛秦天便隐約聽清了兩人的對話，“你是說際遙出這麽多事并不是因為招惹了人皇。”

玄無極：“不是。”

“可是那三位法師是這麽說的，而且那三位法師在他身邊的時候什麽都沒有發生。”

“那是因為那個邪祟懼怕他們三人身上的法器，這才藏匿了起來。而那位魂靈卻不懼怕他們，他們便以為是人皇在作祟。人皇早已升天千年，又怎麽會在凡間作祟。”

林繼萱攪着頭發，“無極，怎麽說你也是我看着長大的。雖然明雅身上發生了那麽多事，但我們之間的感情總不是假的吧？那你倒是說怎麽才能救際遙。你最近不是經常在直播間裏弄這些東西，挺玄乎的，你應該知道怎麽做吧？”

玄無極搖搖頭，“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等他醒過來之後我們再說吧。”

洛秦天走到跟前，兩人的話題剛好結束，“他怎麽樣了？”

林繼萱語氣裏沒什麽好口氣，“還在裏面做手術，中途大夫出來了一遍，說還好運氣好，只是輕微骨折，打上支架就行了。你們不該帶走那三個法師的，如果有他們在，際遙說不定……”

玄無極打斷了林繼萱的話，“如果有他們三個在，林際遙此刻已經死了。”

洛秦天将視線放在林繼萱身上。

不愧是林家的女人，生得的确是豔麗非凡。

林繼萱已經有三十歲了，看起來還只有二十二三的模樣。

一頭海藻般的卷發蓬松烏黑，媚眼如絲，五官精致美豔。

林繼萱不是那種小家碧玉的女人，她就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熾熱豔麗，熱情似火，引得無數飛蛾舍命撲火。

林繼萱聽到玄無極的話微微一頓，“你是什麽意思？”

“那三個法師到底是怎麽跟你說的？”

“際遙前些日子接了一個歷史劇，劇組為了完美地還原當時的場景組團去了皇墓看了一圈。自從回來後際遙就開始狀況百出，一開始他并不在意，只以為是最近倒黴。可後來意外越來越嚴重，他才意識到是不是沾惹上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特別是到了晚上，際遙經常能看到一個身穿黃袍的男人，手持一把寒光凜凜的青銅劍，嘴裏嚷嚷着讓他把東西還回去。”

洛秦天問道：“他拿了什麽東西？”

林繼萱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問過際遙，他說他什麽都沒有拿。那是歷史博物館啊，都有國家工作人員24小時看護，他怎麽可能從那裏帶走什麽東西。之後就出現了這三位法師，說是人皇在作怪，因為那個歷史劇經過了篡改和醜化，與歷史眼中不符才會招來人皇的怨恨，才會招來殺身之禍。”

“可這跟我弟弟又有什麽關系，他只是個演員。編劇怎麽寫、導演讓他怎麽拍他就怎麽演。”

電梯緩緩在21樓停下，幾個醫護人員推着一個病床走了進來。

林繼萱見了趕緊湊上前，“大夫，我弟弟的手術怎麽樣了？”

醫生隔着口罩也能看出臉紅了，“林女士請放心，你弟弟的手術做的很成功，沒有任何問題。他運氣可真好，那車開的那麽快，竟然只是輕微骨折。”

醫生說完突然覺得哪裏不太對，又補充道，“真的問題不大，沒撞到腦子。”

林繼萱：“……”

不會說話您還是閉嘴吧。

林際遙沒出什麽事情，只是胳膊上打了麻藥，他整個人現在很清醒。

劫後餘生的他一陣後怕，臉色慘白地望着玄無極，仿佛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玄無極，玄無極，那天在機場你是不是說過我有血光之災？你救救我。”

護士為林際遙挂上了吊瓶就離開了，經紀人忙着去應付媒體人，留下了兩個助理照顧林際遙。

兩個助理被林際遙趕了出去，偌大的病房裏只剩下他自己、林繼萱、玄無極和洛秦天。

林際遙望着玄無極，再次問道：“我到底該怎麽辦？”

玄無極笑了笑，“夢裏的魂靈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把東西還回去，你才能得以解脫。”

林際遙迷茫地望了望玄無極，“可我并沒有拿什麽東西。”

“你有，再好好想想。”

林際遙又努力回想了一下，還是搖搖頭，“不記得有從博物館拿東西。”

“那東西并不是博物館。”

林際遙迷茫的雙眸看着玄無極，使勁回想了一瞬，眼中突然閃過一絲詫異，“你是說那個海螺？他讓我把海螺還回去？”

玄無極有些好笑，“難道除了它你還拿了別的東西？”

林際遙的聲音十分随意，“我這麽紅，粉絲衆多。用他們的東西他們應該感到高興吧？”

那天劇組去看完博物館之後導演又說要感受一下民宿情調，就去了當地的鎮子上住了下來。

他們住的是當地鎮長的家裏，那家人的孩子特別喜歡自己，那一晚過來跟他湊熱鬧。

他記得那一晚小姑娘趁着大家睡了之後偷偷摸摸捧了個貝殼出來說這是他家的寶貝，讓他把耳朵湊到海螺口上。

他起初不以為意，雖然心中一萬個嫌棄，臉上還是裝出一副親善的模樣将耳朵貼了上去。

海螺嘛，無非就是大海海浪的聲音。

當時他還嗤之以鼻，覺得是農村鄉下小姑娘沒見過世面。

可當他把耳朵湊近海螺的一瞬間，他聽到了贊美。

那是一道悠揚的聲音，輕輕呢喃低語在林際遙耳邊回蕩開，他的眼前瞬間浮現出了海洋中的小美人魚坐在礁石上甩尾跳動的畫面。

【你好美啊，你真漂亮。】

那個美人魚贊美的聲音不絕于耳。

【世間怎麽會有你這般美麗的男人，你真是天賜的恩惠。】

美人魚的贊美響徹耳邊，緊接着便開始唱起動人的歌聲。歌聲的內容無一不是在贊美他的容貌。

林際遙将海螺貼在耳邊，貪婪地聽着聲音，久久不遠放下。

海螺響了許久，才漸漸沒了聲響，林際遙這才戀戀不舍将海螺還給了女孩。

小姑娘才十歲左右的年紀，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林際遙，“是不是很厲害，裏面會講好多好多童話故事。”

童話故事？他聽到的并不是童話故事，而是贊美啊。

林際遙沒多想，只是應付地點了點頭，視線跟随着小女孩的腳步，看見她把海螺放回了原處。

黎明前夕，天黑漆漆地，透不出一絲亮光。

所有人還在熟睡之中，林際遙卻怎麽也睡不着，腦海中想的都是那道誘人美妙的聲音。

鬼使神差地，他偷偷摸摸來到了存放海螺的地方，将海螺拿在了手邊。

那一晚他把海螺放在床邊，贊美的聲音不斷傳進他的耳朵中。他伴着這道曼妙的聲音睡着了。

此日清晨再醒來時，海螺已經消失不見。

他當時還暗暗罵了鎮長家，說他們不厚道，趁着自己睡着了偷偷摸摸鑽進自己房間。

可等他離開快下了飛機後他才發現那個海螺不知何時跑進了自己的背包裏，只是一個空海螺而已，他根本沒放在心上。只是那個海螺能發出神奇的贊嘆聲，他才多看了幾眼。

“你最近除了夢到手持青銅寶劍的男人還夢到什麽沒？”看到林際遙已經想起來，玄無極又問道。

還夢到什麽……

說到這裏，林際遙耳畔突然爬上了一抹引人遐想的紅霞。

他尴尬咳嗽了一聲，“沒，沒什麽啊。”

玄無極：“真的嗎？”

“就……就是經常做一個香豔的春夢。”

夢裏總是有一個輕紗裹身的曼妙女子，一身古風打扮。眼眸裏帶着醉意，讓他不由深陷其中。

女人在一片桃花林中靠近自己，十指仿佛擁有魔力，手指所到之處他的身上便掠過一團熾熱的火焰。

反正只是做夢而已，他根本沒有克制自己。每次夢到女人時候他都會抱着她抵死纏綿。

玄無極嘆了口氣，“你被惡魔誘惑了，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把海螺交給我吧。”

林際遙一聽要交出海螺，全身都抖動起來，頭更是陣陣劇痛。

“休要聽他胡說八道！”虛空中，一道深沉的男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除了玄無極之外的三個人皆是渾身一顫，驚疑地環顧四周。

只有玄無極，嘴角露出抹譏諷的笑容，微微向後退了兩步坐到了沙發上。

空氣中，憑空出現了一個紅光陣法。

從那個陣法中慢慢走出來一個人影，那人戴着一個白底面具，一身黑袍。

颀長挺拔的身體直直站着，頭微微昂起，長發在頭頂挽了個發髻。

男人一出現林際遙便眼前一亮，這人身上穿的衣服和那三位法師的很像，他又聯想到那三位法師說過的祖師爺頓時明白過來，出聲驚喜道：“你是海天神教的祖師爺？太好了，我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