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19】
吳奶奶從剛才起就一直趴在自家門外的樓梯扶手上,豎起耳朵聽着樓上動靜。
求救聲傳來、夾雜着拖鞋踩到樓梯上的聲音，吳奶奶瞬間表現出了不符合六旬老人的敏捷，咻一下縮回到自家門裏，順便把門縫張到最大。
然後就接到了一只樓上逃下來的漂亮小丫頭。
“吳奶奶。”
吳奶奶看着神色驚慌的小丫頭,一顆心疼得跟什麽似得。
“他們還真…”
童顏點頭。
喘氣這會功夫,童永春和陳芳蓉已經從樓上追下來。
陳芳蓉高跟鞋把樓梯敲得咔咔作響，自帶BGM出場，食指指向童顏，“你個臭丫頭長本事了，還敢跑？”
童永春跟着附和,“跑就跑吧,你鬼叫什麽？讓鄰居聽見,還以為我和你媽要怎麽着你似得。”
童顏就是故意吼得。
一來,她要給吳奶奶打信號，讓老人家趕緊給她開門；
二來,賀韋銘交給她的其中一項任務就是惹陳芳蓉生氣。盡量把這件事鬧大、引起更多人關注，不僅她更安全，陳芳蓉也會更丢臉、更生氣。
看着氣得眉毛都豎起來的陳芳蓉，童顏心情非常舒适,唇角不由上揚。
“你還笑！”
陳芳蓉食指朝童顏指過來,踩着高跟鞋猛沖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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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顏趕緊躲到吳奶奶身後,從老人肩膀位置探出頭，對着陳芳蓉做鬼臉。
吳奶奶也配合地移動下，牢牢擋在童顏跟前,皺眉看向面前的中年女子。
“小陳，你們夫妻倆冷靜下。”
陳芳蓉根本沒法冷靜，指着躲在後面龇牙咧嘴的童顏，“吳嬸，你看她那樣！”
吳奶奶扭頭，看到的就是一個可憐兮兮的漂亮小丫頭。
顏顏長得這麽好看，又這麽可憐，不光她這個老婆子、是個人看見就得打心眼裏疼，就不知道這兩位做親生父母的怎麽就無動于衷！
吳奶奶頓時更加氣不打一處來！
正準備開口說點什麽，隔壁門打開，經常湊一桌打麻将的陳爺爺探出頭，看到童家夫婦後愣了下。
“童永春、小陳，你們不是搬新區那邊別墅了麽？怎麽回來了？”
問完後，陳爺爺看到了童顏，然後恍然大悟，“哦，你們是回來照顧顏顏中考的吧？”
童永春和陳芳蓉一瞬間有些尴尬。
童顏強忍着才沒笑出聲，捏下鼻子裝成可憐兮兮的模樣，“陳爺爺，不是你想得那樣。”
“我媽給我簽了工作，這會帶着我爸過來抓我去賺錢，他們并且不打算讓我參加中考。”
陳爺爺愣了下，然後皺眉，“不參加中考？”
陳芳蓉深吸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怒氣，對着老人解釋：
“陳叔，是這樣，我給童顏簽了一檔橘子衛視的綜藝。您也知道，這孩子學習成績不好，靠讀書不會有什麽出路，還不如拍綜藝積累點人氣，趁年輕多賺點錢。”
童顏眼底劃過一抹幽光。
她知道陳芳蓉這番話是真心的，尤其是最後那句“趁年輕多賺點錢”。
完整的說法應該是——
“你是想讓我多賺點錢給家裏吧？”
陳芳蓉剛壓下去的火氣又冒出來，“吳嬸、陳叔，你們看她。”
吳奶奶小聲嘀咕，“顏顏說得也沒錯啊，這些年她可不是一直在給你們家賺錢？樓上樓下鄰居誰不知道？”
雖然聲音小，但樓道地方更小，陳芳蓉和童永春還是聽到了，瞬間兩人更尴尬了。
童顏則有些激動。
吳奶奶睿智！吳奶奶懂我！
對面陳爺爺咳嗽一聲，委婉地勸着：“書還是要讀的，你們家顏顏才多大，這麽小的孩子，總要讓她去上學。”
吳奶奶也跟着附和，“就是，現在電視上不都宣傳什麽‘活到老，學到老’，我們這些老頭老太太還要不斷學習，顏顏這麽小，以後人生路還長着，那更要多讀書。”
陳芳蓉被這對哼哈二将似得老頭老太太念得頭都大了，忍不住反駁：“我也沒說不讓她讀，就是讓她請假去拍個節目。”
童顏冷哼一聲，“《換形記》一拍就是半個月甚至更長，離中考只剩最後半個月了，能不耽誤？沒有中考成績，接下來我怎麽上高中？”
“就你那回回年級倒數第一的成績還想上高中？”
童顏懶得再去跟她解釋“天才”這回事，直接翻個白眼。
“怎麽就不能上了？考得低不還能交擇校費進去？”
“你不拍《換形記》，哪來的錢交擇校費？”
“憑什麽沒有？從小到大我賺了多少錢？還不夠交個高中擇校費？”
雖然育英明面上差一分交兩萬，但校方不可能無限制地收，各高中都設有封頂金額。宋明樂之前特意幫她打聽過，最好的市二中，封頂擇校費也就那樣。
從她工資卡裏劃出去、填到童茜別墅首付裏那150萬綽綽有餘。
所以童顏這話問得超級有底氣。
她多麽有底氣，陳芳蓉和童永春就多麽心虛。
心虛過後，陳芳蓉越發生氣，“你這是在跟我算錢？”
童顏也不躲了，大大方方地從吳奶奶身後走出來，理直氣壯地回應，“是。”
“你……”
陳芳蓉氣得說不出話來，還好童永春及時補上，“顏顏，我們可是你爸媽，辛辛苦苦把你生下來，還養到這麽大。”
“生不生孩子是你們的決定，跟我無關，不要拿這點來說事。至于養，這些年來都是我在辛辛苦苦賺錢養着你們吧？
你們呢？身為父母，為了錢連我中考不管。不僅不管，還要反過來阻攔。”
童永春被她怼得沒話說了。
陳芳蓉倒是還想再說些什麽，可還沒等說出口，就被吳奶奶止住了。
“先別吵了，我來說句公道話：你們不該阻止顏顏參加中考。
她雖然是你們的女兒，但卻已經為你們家付出了這麽多年。現在她想讀書，你們做家長的應該多支持些。”
說完童家夫婦，吳奶奶看向童顏。正準備批評下她對父母說話的态度，看到小丫頭那張臉，她到嘴邊的話說不出來了。
顏顏從4歲搬到他們家樓上，這些年她親眼看着小丫頭受了那麽多委屈，心裏有怨氣也很正常。
說兩句發洩下怨氣，不僅有助于身心健康，心态平和了接下來也能更加安心複習。
至于童家夫婦的感受，他們都是成年人了，應該有調解自身情緒的能力。
就是這樣！
吳奶奶光明正大地雙标着，想明白後，還拍了下童顏肩膀，柔聲跟她說道：“顏顏別怕，吳奶奶給你做主。”
正等着吳奶奶各打五十大板的童顏：“……”
片刻的錯愕後，她揚起一抹甜甜的笑容，聲音也跟浸了蜜糖似得：“謝謝吳奶奶。”
這甜美的笑容、還有含糖量無敵高的聲音，可把吳奶奶那顆滿腔慈祥的老奶奶心給舒坦得。
吳奶奶笑得滿臉褶子，一疊聲安慰着：“不怕啊，吳奶奶在呢。”
童顏順勢挽住吳奶奶胳膊。
一老一少其樂融融的模樣可算是戳到了童家夫婦肺管子，童永春有把柄被捏、還有些顧忌，陳芳蓉卻忍不了了。
她冷漠的目光攝住兩人，對着面前的白發老太太，氣場全開。
“吳嬸，這是我們家的家務事。”
童顏挽住吳奶奶胳膊的手一緊，“家務事”這個萬金油的詞一出，吳奶奶還會再管她麽？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緊張，吳奶奶拍下她的手，給她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按理說，雖然我們兩家是樓上樓下的鄰居，但你們家的家務事，我的确不方便過度插手。”
說完，吳奶奶松開童顏，進了自己家門。
陳芳蓉露出得意的笑容。
但很快吳奶奶就從家裏出來，與之前不同的是，她右臂衣袖上別了只紅袖标。
吳奶奶重新站到陳芳蓉對面，胳膊擡起來，展示下紅袖标上的“居委會”三個黃色大字。
“作為鄰居，我的确管不着。
但作為本小區居委會的一份子，本樓樓長，我有調解居民內部家庭糾紛的義務。
童永春、小陳，童顏她雖然是你們倆的女兒，但同時她也是義務教育階段的學生，享有受教育權，這是法律硬性規定。
你們強行攔着她，不讓她去讀書，這是違法的！”
最後五個字，吳奶奶說得擲地有聲。
與此同時，本單元其它人家也聽到了這邊動靜。這會不少居民站在樓梯扶手上，探頭看向這邊，邊吃瓜邊讨論。
“怎麽回事？”
“好像是三樓童家，強行攔着不讓她女兒去上學。”
“三樓那戶？開春不是搬走了麽？”
“他們小女兒最近搬回來了，說是要準備中考。”
“孩子都這麽用心準備了，為什麽不讓參加？”
“還不是為了賺錢？你搬來的日子短，好多事都不知道。我跟你說，三樓那家的小女兒可能賺錢了，生個這樣的女兒少奮鬥二十年都不止。”
“得了吧，我只想好好努力，讓女兒少奮鬥二十年！”
……
刻意壓低的八卦聲在封閉的樓道空間內依然顯得突兀。
面前是居委會老太太的強勢普法，耳邊是同單元居民的吐槽聲，濃濃的輿論壓力下，童永春早已低頭掩面，陳芳蓉也逐漸扛不住了。
“看什麽看！”
陳芳蓉朝樓上吼了一嗓子，然後恨恨地看向童顏。
“翅膀硬了是吧？你給我等着！”
童顏哪能看不出她的氣急敗壞，對着陳芳蓉，她露出燦爛的笑容。
陳芳蓉收到了她挑釁意味十足的笑容。對于這個意外懷孕生下來，還特別淘氣，本身就不喜歡的小女兒，這會她更是發自內心地厭惡。
童顏以為這麽個鄰居老太太能護住她？
陳芳蓉餘光看向樓上的老房子。
深吸口氣，她轉身下樓。
走到樓梯拐角，看着還縮在原地、盡量減輕自己存在感的童永春，她本來就旺的火氣直接沖到腦門。
“還杵在那幹嘛！下來開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