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032】

跟數理化那些有着明确答案和答題流程的科目不一樣,英語很難得滿分。

不僅有主觀性極強的作文,還有牽扯“on”、“in”、“at”等許多連母語是英語的人都弄不清楚的介詞選擇題。

中考英語滿分120,任課老師普遍認為115以上就是高分。

可沒想到,這次育英竟然出了個滿分。

實驗中學初中部,初三英語教學組辦公室內，加班批閱試卷的英語老師們陷入了震驚。

“120，一分都沒丢？”

“這麽厲害！”

“試卷在哪？給我看看！”

“我也看下！”

英語組幾位年輕的老師圍在統計總分的老教師身旁,看着那張滿分的試卷。

其中一位心直口快的老師表示疑惑，“字寫得不太好看,作文怎麽拿滿分的？”

老教師翻頁到作文，幾位年輕老師瞬間明白了。

拆開看，每個字母寫得都不好看，但合起來，一整篇作文字跡工整、卷面清爽，看起來很舒服。

不僅如此,那位心直口快的老師也認了出來。

“這作文是我批的。”

“你們讀一下內容，緊扣題目,語句通順，而且還用了從句以及好幾個初中範圍內沒學過的超綱詞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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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這麽說，幾位英語老師也迅速把作文讀了一遍,其中一位有着歐洲留學經驗的老師滿臉贊嘆：

“大家看這句,這是地道的英式英語表達方法。”

“還有單詞拼寫,也都是英式拼寫。”

“育英那邊教得是美音和美式拼寫,沒想到他們學生英式英語也這麽好。”

有着留學經歷的老師對試卷的主人好感倍增,“哪個學生？難道是韓哲？”

韓哲是育英有名的學霸，經常跟他們實驗的那名學霸争奪全市第一。

心直口快的老師，也就是顧青搖頭。

“韓哲的字很好看，一手英文跟課本上印刷得似得，全市獨一份。我還曾經問育英那邊老師借過他作業，複印後給班上幾個英語成績不好的學生看過。”

“不是韓哲，難道是葉蓓蓓？”

“葉蓓蓓是女孩，一手字跟人一樣幹淨又好看。”

“那是誰？”

“名字都封在密封條裏，看不到。”

最終解開全組老師困惑的還是顧青，“馬上要統計成績了，先錄這一本，錄完就知道了。”

幾個年輕老師行動起來，一個念成績，一個敲鍵盤，沒兩分鐘就統計完了。

滿分學生的名字也出現在了全英語組老師們的視線中。

“童顏？”

“這名字有些耳熟。”

“我想起來了！上次聯考全選C那個！”

“是她？”

整個英語組幾位老師面面相觑，大家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共同的可能——抄襲。

辦公室內一片安靜，最終打破這種氣氛的還是那位從歐洲留學回來的老師。

“不太可能是抄的，整個考場都沒她分數高。”

何止是沒她分數高？

幾位老師看着電腦屏幕上統計好的成績，一個考場30名考生，除去童顏外，就再沒有個50分以上的，其中最差那個才考了15分。

這樣一群學渣，她抄誰的？

一個上次聯考時還全選C的學渣，突然間英語考了滿分，這個事實震驚了整個實驗中學初三英語組。

尤其是顧青。

忙完手頭的工作後，顧青給大學時代的同學鄭秀芳打了個電話。

“芳，你女兒怎麽樣了？”

鄭秀芳，也就是童顏所在班級的班主任，親生女兒得了白血病，之前很幸運地找到了骨髓配型。移植手術要去海市做，所以她才會在中考沖刺期這麽緊張的時刻請假。

顧青沒去海市看過，但微信轉過一筆錢，也算是給老同學的支持。

電話那頭，鄭秀芳聲音中帶着輕松和喜悅。

“今天剛做完檢查，我們家老陳帶着去複查的。醫生說術後恢複得非常好，白細胞已經快要到正常标準，排異反應也基本消失了，總之全是好消息。”

“那太好了！”

顧青衷心地為老同學感到高興，又跟她說了幾句後，才提起成績的事。

“芳，記得你之前跟我提過你們班有個不怎麽遵守紀律的女孩，好像叫童顏？”

鄭秀芳有些緊張：“是啊，怎麽了？她是不是惹什麽事被你們實驗那邊聽到了？”

“沒有，不是什麽壞事。這次聯考，我們英語分到了你們育英的試卷，剛才統計成績有個滿分，你猜是誰？”

“不會是童顏吧？”

顧青肯定地回答：“沒錯，就是她！”

電話那頭沉默了。

正當顧青要懷疑電話信號不好時，鄭秀芳開口了，聲音幹巴巴的，“真的是她？”

“‘童年’的‘童’，‘顏色’的‘顏’，是這兩個字，你們育英還有重名的麽？”

“沒有。”

“那就是她！剛我們辦公室還在說，這個童顏上次聯考英語全選C，這次怎麽突然考滿分，真的好奇怪。”

**

是啊，好奇怪。

連續三年各種大小考試蟬聯年級倒數第一的問題學生突然英語考120，鄭秀芳的反應只有驚，沒有喜。

她跟實驗英語組的老師們想一塊去了——

會不會是抄襲？

或者幹脆偷了試卷？

可英語不是她所教的數學，哪怕提前知道試卷，也不能保證考滿分。

而且哪個回回考試全年級倒數第一的學渣會直接抄到滿分，這不擺明了告訴大家她有問題？

鄭秀芳腦海中閃過昨天下午童顏全神貫注聽課的臉，還有今天早上她态度誠懇的請假。

她不知道自己請假陪女兒做手術的這近十天，童顏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就如教導主任說得那樣，童顏是真的回頭了，想要認真學習。

但她這成績…

明天五校聯考就要出總成績了，到時候萬一出點什麽事，不僅會打擊童顏積極性，育英也會名聲掃地。

這種想法升起來，鄭秀芳就徹底坐不住了，想了又想，她還是給教導主任家去了個電話。

接電話的是他老婆李老師，弄清楚她的來意後，李老師直接給辛衛明做了主：

“老辛他剛吃完晚飯，跟着你過去溜達下正好，我這就喊他下樓。”

育英初中部對面就是教職工家屬院，過個馬路就是。

鄭秀芳和辛衛明很快到達監控室。

上次張洋偷班費誣陷童顏時，監控出過問題。那之後，辛衛明特意找後勤部的技術人員全面檢修過監控。五校聯考昨天才結束，所有考場的監控視頻都妥善存檔。

辛衛明調出童顏所在的最後一個考場監控，然後按具體考試時間拖到英語那一門。

“攝像頭角度正好對着她。”

辛衛明指着監控視頻中坐在C位的漂亮女孩，然後點擊播放。

正常的播放速度下，童顏的答題速度明顯要高于周圍的學渣。聽力好多時候沒念完，她就已經勾選答案。

聽力結束後，她的答題速度更是飛快。旁邊學生還沒寫完第一頁，她第二頁已經差不多寫到結尾。

“怎麽做這麽快？”

鄭秀芳神色間有些疑惑，“提前拿到試卷？”

辛衛明沒有貿然回答，而是直接快進到最後的作文。

最後一道作文題，童顏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很久，才開始往試卷上寫。

辛衛明放大畫面，草稿紙上黑乎乎一片，隐約能看清鬼畫符一般的英文字母。

“她這是把整篇作文寫到了草稿紙上，然後一個個字母慢慢抄。”

鄭秀芳看着監控中一筆一劃寫着英文字母的女孩，神色有些震驚。

“還真是她自己寫的。”

“剛才實驗的閱卷老師跟我說，童顏英語考了滿分，原來她英語這麽好？”

辛衛明終于開口，“應該是臨時突擊。”

在鄭秀芳疑惑的神情中，辛衛明把童顏借各科基礎複習資料，炫耀般報告複習進度，以及教導處速讀毛選的過程簡單說了下，說道最後，黑框眼鏡後面，一雙眼中滿滿都是驚嘆。

“我從年輕的時候就喜歡毛選，這些年看過好多遍，可以說是很熟悉了。《井岡山的鬥争》那一段，換我現在重新讀也要花二三十分鐘。但你知道麽？童顏她幾分鐘就讀完了，并且能一點都不落地說出其中的重點內容。”

“從這個臨時抽查不難看出，童顏的閱讀能力、理解能力以及短時間記憶力，都遠遠超過普通人。”

“童顏她是個天才！”

鄭秀芳震驚了。

一直到看完童顏所有科目的監控視頻，回到教職工家屬院的家，她依舊沒從最後這七個字中回過神來。

童顏她真的是個天才麽？

**

童顏對自己造成的震驚一無所知，吃完水果又歇了一會，她手機掃碼買單。

然後發現單已經買過了。

“怎麽回事？”

童顏看向對面，“小明，你買過單了？”

“沒有。”

宋明樂也掃了下，然後提出終極疑惑，“是不是火鍋店收銀系統出錯了？”

“童哥，反正都顯示結賬了，我們要不要直接走？”

萬一火鍋店沒收到錢呢？那不就成了逃單？

童顏猶豫了下，很快就有了決定。

不走。

她一個坐擁銀行餘額1500000，不對，轉給賀韋銘66666紅包後應該還剩1433334巨款的小富婆，需要逃這麽頓幾百塊的火鍋？

貪這麽點小便宜，不符合她百萬富婆的身份。

童顏當機立斷，攔下個火鍋店的服務生小哥哥問了下。

服務生小哥哥到收銀臺查了下，然後反饋結果：“有人幫您買過了。”

童顏看向宋明樂，“看吧，收銀系統沒壞。”

“我知道了，又一個想撩你的！”

宋明樂一拍腦門，語氣篤定。

之前跟童哥出去吃飯時她就遇到過這樣的事：飯吃到一半有人送酒水，或者幹脆給買單。

對于這些漂亮女孩才有的福利，童哥統統拒絕：送的酒水原路返回，買完單的堅決把錢退回去，不占陌生人那點小便宜。

童顏這次的态度也一樣。

“小哥哥，麻煩再幫我查下是誰墊付的。”

服務生小哥哥再次跑了下收銀臺，詢問負責收銀的服務生之後給出答案：

“你好，是1號包間，就在樓上。”

童顏問清楚了這頓火鍋的價格，398。

她讓宋明樂從她書包裏拿了四張百元大鈔，捏着朝樓上走。

樓上第一間就是1號包間，童顏站在門前，正準備敲門，包間門突然從裏面打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胡天澤？”

看清楚這張臉，童顏瞬間什麽都明白了。

童顏其實大概明白胡天澤的心态。

誤會了救命恩人那麽多年，一朝真相大白，肯定會很內疚，迫切地想要做些什麽。

送昂貴的禮物、不聲不響墊付餐費……

童顏嘆口氣，把四張鈔票往他手裏一塞，“給！”

胡天澤驚喜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顏顏……”

包間內吃飯的大多是胡天澤的狐朋狗友，一堆男孩大多認識童顏。這些男孩們對童顏的印象還停留在她倒追胡天澤的階段，這會看到她紛紛起哄。

“哇，童顏找過來了。”

“來都來了，進來一塊恰火鍋！”

“澤哥，快叫人進來啊，大家一塊玩多熱鬧。”

童顏：“……”

童顏轉身就走。

昨天中午解釋不成反而造成更深的誤會後，胡天澤這兩天滿腦子裏都是童顏。

剛才進火鍋店認出童顏，他第一時間就想沖過去，可卻在看到童顏輕松又愉悅的笑臉後停住了腳步。

她那麽高興，他就不過去破壞氣氛了。

胡天澤默默給她那一桌結了賬，靜悄悄上樓吃飯。

可現在童顏找了上來，二話不說把飯錢甩給他。

疏離而厭惡的态度刺痛了胡天澤的心，看她轉身，他趕緊拉住她。

“顏顏，等一下。”

胡天澤攥住她手腕，轉身看向包間內。

“吃差不多了，都散了吧。”

狐朋狗友們意猶未盡，“這還沒一個小時呢。”

“是啊，火都沒息。”

“不是說好吃完火鍋去唱歌？”

……

起哄聲此起彼伏，胡天澤狹長的眼中閃過一抹不耐煩。

正準備擡腳踹門，餘光看到旁邊女孩，他改成用手拍門。

“嘭”地一聲，包廂內安靜了。

胡天澤不耐煩的聲音清晰響起，“我說！解散！”

包間內一幹狐朋狗友做鳥獸散，經過門口時還不忘朝童顏來個暧昧的眼神。

童顏有些無語，但并沒有生氣。

胡天澤這些狐朋狗友們大多都挺仗義的，對她并沒有多少惡意，頂多也就調侃她幾句。甚至有幾個還曾幫她說過話，勸胡天澤“接受她這個頂頂漂亮的追求者”。

有這幫狐朋狗友比着，越發顯得胡天澤惡劣。

童顏嘆口氣。

有些事還是早點跟他說清楚吧。

包間已經清空，童顏主動走了進去。

胡天澤留下童顏也只是一時沖動。當包間門關上，兩人處在同一片空間中，他突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要不要吃點什麽？”

胡天澤看着滿桌子剩菜，“這些他們都吃開了，重新點就好。”

童顏給宋明樂發過去信息，簡單說下自己在樓上遇到點事，需要處理一段時間，讓她先走。

宋明樂很快回複，問她需不需要幫忙。得知不需要後又說自己早回去也沒什麽事，要在樓下等着她一塊回。

宋明樂還在等她，童顏這會就想速戰速決。

“不用，我剛才在樓下吃得很飽。”

1號包間內設施很齊全，除去吃火鍋的餐桌外，還有沙發和桌游。

童顏在單人沙發上坐下來。

“胡天澤，你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吧。”

胡天澤也在她拐角的沙發上坐下來，深吸口氣，“顏顏，昨天中午我沒套路你。”

“我知道。”

胡天澤：“……”

“我看到了你發的企鵝驗證消息，說是找到了新線索，然後也想了起來，當時我是用竹簽紮得那個中年婦女，以我的力氣，應該會留下傷口。”

胡天澤心神顫動。

雖然他已經從夢中得知了這處細節，也在現實中驗證過，确定童顏就是當年從人販子手裏救了她的恩人。

可當這處細節從童顏嘴裏說出來，他心底還是升起股不一樣的感覺。

“顏顏……”

胡天澤狹長的眼眸中有着無限的傷痛，千言萬語堵在嘴邊，最後吐出來的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

胡天澤心底升起一股希冀。

就在這時，童顏後半句補上來，“但是胡天澤，我并不想原諒你。”

童顏看向胡天澤，撫摸着自己的手腕，天生上挑的眼眸中滿是淡漠。

“其實剛才你抓得并不緊，我完全可以掙脫直接走。我沒走，就是想把一些話跟你說開。”

“顏顏……”

胡天澤有種預感，童顏說出來的話絕對會很傷人。

一瞬間他有種想阻止她說出來的沖動。

可他阻止不了。

童顏停頓片刻，繼續說下去：

“我大概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時隔這麽多年知曉真相，你現在應該非常內疚和自責。”

“但是歸根結底，這件事不是你的錯，或者說不完全是你的錯。當年警方都認定是童茜喊那一嗓子對你的獲救有很大幫助，你只是個孩子，相信警察叔叔也很正常。”

“只是，你不該在後面童茜一次又一次陷害我時，選擇無條件相信她。幫着她去對付我，甚至還刻意對付我去讨好她。”

“你知道麽？你這樣跟個傻子似得。”

“當然，我也有責任。以前纏着你的時候很多問題看不到，現在醒悟過來後再回頭看：很多時候我太莽撞，種種行為加劇了你的偏頗。”

“嗨，就不在這讨論誰對誰錯了。總之這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和不愉快交織在一起，組成了我和你這麽多年來的交情。”

“背負着這樣不愉快的過去，我沒有辦法再重新跟你做回朋友，甚至連熟人都不想做，我只想跟你當陌生人。”

童顏把四張百元大鈔放在茶幾上。

“該說得我都說了，希望下次見面、我們是陌生人。”

說完，她站起來朝門口走去。

正準備拉開包間門，後面傳來聲音：

“顏顏，我理解你的感受，但你能不能不要拒絕我的禮物？”

童顏皺眉，扭頭看過去，“你沒聽明白？”

胡天澤狹長的眼眸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悔恨，“你不要誤會，我就是想像一個陌生人那樣給你送錢送禮物，讓你能過得更開心、更舒服一點。”

“畢竟，錢真的能買來很多開心。”

童顏非常贊同他最後一句。

不過，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今天剛跟童家夫婦吵翻了，從他們手裏要來了一套學區房和150萬現金，我現在不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