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營生

“思思?!!”

見女兒剛才還極是雀躍,突然臉色蒼白,還險些跌倒,馮黎吓的花容失色,趕緊扶住她,緊張地問道:“思思,你,你這是怎麽了?你哪裏不舒服麽?”

“娘,我……我沒事。”

顧思思聲音極低,胸口仍“砰砰”猛跳着。母親的那聲呼喚讓她回了神兒。

馮黎還是很擔憂,急忙扶女兒出了人群,找地方坐下,急道:“不要逞強,你快告訴娘,你,你到底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顧思思當然沒有。她只是很害怕。

前世初見卓慕青的時候,她便怕極了他;後在卓府,開始的幾個夜晚,她也很怕他;但後來漸漸地她又發現他那樣對她,似乎也沒那麽可怕,于是便只有點怕他。可重生之後,一想到他前世殺了她,她就比莽翔嶺初見時還要怕他。

毫無防備,适才一見那禦馬之人就是他,前世別院的那個黑夜,自己被殺時的記憶再次重現,一時間她還真有些緩不過來,內心悸動難安,害怕無比。怕前世重演,怕再次和他扯上什麽瓜葛,再次變成他的小通房,再次被他殺掉!

不過這會兒她緩了過來,倒也釋懷了些,今生和前世已然不同,她不會再出現在莽翔嶺,也就不會再與他相見。而此時,就算她人在京城,離他近了,但自己是平民百姓,他卻是大将軍安國公給予厚望的長子。倆人身份相差如此之大,平常出入的地方也會不同,哪裏會那麽巧碰到一起呢!

而只要見不面,不認識,也就不會有任何的瓜葛了。

想到這兒,顧思思又放心不少。她喜形于色,心中舒坦了,立刻就有了笑容,見母親一臉擔憂,趕緊安慰道:

“娘別擔心,我沒事,剛才只是不知怎麽抻到了腿,疼了一下而已,現在已經好啦。”

她說着便站起來跳了幾跳讓母親寬心。

馮黎見女兒又歡快起來,舒了口氣,知她是真的沒事了。

***

第二日,顧思思按照前世的記憶,打探到了那薛大夫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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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她曾與他有過數面之緣,也聽說了其醫德極好,并不嫌貧愛富,看人身份下菜。果然,他極其細致地為馮黎看了病,下了藥方。

馮黎見真有此人,且連地點都與女兒夢境中的一模一樣,當真驚異至極,于此同時也更信了自己的病會好。只是那薛大夫言,她的病需要治很久,少說也要一年,如此說來卻是不知要在此呆多久了。

對于此事顧思思并不意外,因為她印象中卓老夫的病便治了三年多。母女倆商量後,在這附近租了間便宜的房子,開始了新的日子。

從洛縣出來直到此時,一切都極是順利,只是眼下付了房租,買了藥,再加之近來的吃喝,所剩銀兩卻是不多了。

馮黎平時繡些繡品,剪些窗花,再拿去集上賣些小錢,可實在是難以維持生計,後經一好心街坊的引薦,給一姓趙的小商戶家的小姐做了繡師,這才賺來些糊口錢。

顧思思見母親這般辛苦,心裏十分過意不去,可自己除了打掃和幫忙繡些簡單的東西外,似乎又什麽也不會。

一想到此,她便覺得汗顏,以前母親沒少教她讀書寫字和刺繡,但她不用心,什麽都只學了個皮毛,眼下見母親受累,自己閑着又實在于心不忍。

這日她趁着娘親去了趙家,又一個人溜達到集市。街上極其熱鬧,各種吆喝,稀奇古怪的玩意數不勝數,可顧思思和初來那日心境不同,卻是沒什麽玩樂的心情,幾天來都只關注于各種店鋪的門口,看有無招徒,或長工短工之類的。

可看了半日,見需要的多是些能出苦力的男子,再不就是聽人口口相傳的某大戶要找什麽教書先生了,顧思思眉頭緊鎖,小臉上露出愁意,沒一個是她能做的!

同往常一樣,她一無所獲,頗為失落,垂頭喪氣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而這時突然聽見有人喚她的名字。

顧思思吃了一驚,腳步一滞,擡頭只見一個衣着樸實的少年正在前方不遠處。

那少年看清了她的樣子,舒展眉眼,喜悅地奔來。

“果然是你啊!”

顧思思愣了一愣,一時間只覺得他眉眼之間很是熟悉,但卻想不起來是誰。

少年笑道:“怎麽,才兩年思思就不記得我了?我是阿西啊!”

“哦……!阿西!!”

顧思思這時才恍然記了起來。這少年叫阿西,年長她一歲,是舅舅家的鄰居,小時和她玩的很好,對她也頗為照顧。兩年前他全家搬走,顧思思還為此難過了好久。

只是這“兩年”是對阿西而言,對顧思思來說加之前世,卻是已經有七八年的光景了,是以她剛才乍一見他,并沒認出來。

前世,自他搬走後,顧思思可是再也沒見過他,今生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突然見到昔日的朋友,這種感覺還挺微妙。

她立時忘掉了适才的愁事,重新歡快起來。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邊走邊聊。

阿西聽了顧思思的講述,道:“這麽說思思是想找份營生。”

顧思思點了頭,小臉微紅,露出愁意,嘆息了一聲,“可惜,好幾天了也沒碰到合适的,我似乎什麽也不會……!”

阿西搖頭,安慰道:“思思別這麽說自己,也先別着急,這樣,我幫你留意着些,總歸會有适合的,好不好?”

“真……真的麽?”

顧思思聞言擡眸,很是感激,想阿西對京城熟悉些,有他的幫忙真是再好不過了。

阿西一拍胸脯,笑道:“當然,思思只管在家等消息就好啦,剩下的交給我吧!”

顧思思欣然點頭相應。

兩日後的早上,阿西匆匆而來,面帶喜色。

顧思思緊張地道:“阿西哥,是有什麽好消息了麽?”

阿西點頭,扶住她的肩膀問道:“思思會刺繡的吧?!”

顧思思聞言睜圓眼睛,羽睫微顫,連連點頭。

阿西喜道:“如此正好,沈家的錦繡布行正在招繡娘,每月工錢不少,家妹婉兒正好也在那,思思想去試試麽?”

顧思思頗為驚喜,一連串的“嗯”。刺繡,她真的會。若沒記錯,那沈家的布行是京城最大的一家布匹店,據說後院有許多繡娘,個個繡技精湛,顧思思原本壓根沒敢往那想,但此時見機會來了,自然要去試試。

當日,她便跟着阿西去了。

負責招繡女的掌事看了顧思思的手藝,還算滿意,是以顧思思當天便受了雇。

晚上回家之後,她欣然地把此事告訴了母親。

“所以娘以後只管教教那趙家小姐就好了,再也不要熬夜刺繡賣了,閑下來多多休息,多多休息也有助于病情啊!”

“這……”

馮黎自己累些倒不怕,可聽說女兒要去做個小繡娘,心中很不是滋味。她握住女兒的小手,勸道:“思思乖,娘一點都不累,咱們,咱們不去了啊,你就在家裏就好,想繡些東西就繡,不想就出去玩玩,多好。”

顧思思知道母親心疼她,可她也心疼母親,況且她也沒覺得刺繡是什麽苦活。

“娘不要擔心我啦,婉兒姐姐也在那,我倆彼此也有得照應,我應付得來,娘放心吧。”

“可是……”

“娘,沒什麽可是啦……我保證照顧好自己,娘就相信我吧!”

馮黎還待再說些什麽,可又被女兒打斷,見女兒極是執意也充滿期待,理解她那份想為自己分擔辛苦的孝心,一時間心疼卻也欣慰。她暗自嘆息一聲,終是沒有繼續阻攔,只有反複的告誡與叮咛。

一晃兩個月過去,顧思思已然适應了繡房的日子,與婉兒為伴,過的也很是開懷,阿西更是得了空便會來接送她們。

這天倆人比平時來的早了很多,別了阿西,一路有說有笑朝着目的地走着。

臨近繡房,遠遠地只見後門口停着一輛馬車。車旁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似乎是……是孫掌事!

倆人甚奇,彼此相視。她們早來是因為前日裏積下了一些活,可這孫掌事起個大早卻是為了什麽?

正疑惑間,只聽她氣急敗壞地道:“都什麽時辰了!!這兩個死丫頭竟然還沒到!!”

顧思思倆人一臉蒙。

大門前的孫掌事來回走動,越發地焦躁。她越想越氣,昨日東家沈夫人的貼身侍婢蘭珠親自過來,要她選兩個機靈的小繡娘,明早随夫人一起去主顧家量衣。

此次主顧身份尊貴,孫掌事想想都直哆嗦,自然選了自己最信任的兩個丫頭,可誰知……!!

約好的時辰,等了這許久,那兩個死丫頭竟還沒到!要是誤了她與夫人見面的時辰,自己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準沒她好果子吃,到時候就算打死那兩個死丫頭也難解她心頭之恨!

她正急躁不安,怒火朝天,這時,突然看見不遠處的顧思思與婉兒倆人,如同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直接奔過去把倆人拎了過來。

“上車!”

“孫……孫掌事……?!”

倆人毫無防備,一臉蒙……但誰也沒敢問啥。

待馬車使動,孫掌事漸漸平靜下來,這才轉眸看了看顧思思兩人,印象中,但覺這倆個小姑娘也都很是不錯,只是來布行的時間都不長,但轉念,不過是量身記數而已,其實哪兩個繡娘都無妨,只是自己過于緊張,東家過于緊張而已。

顧思思沉着頭,猜着這是要去幹嘛?

正疑惑間,只聽孫掌事嚴厲的聲音響起。

“你們倆個給我仔細聽着,待會到了主顧府上,都給我打起精神,有點眼色!不該看的別看,只管為那公子量尺寸,管好自己的手眼口舌,別給沈家丢臉,都聽見沒有?!!”

“聽見了。”

倆人齊齊地回答,皆是恍然大悟,這回總算是清楚了。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馬車漸停,孫掌事下了車,倆人便跟在後面。

顧思思望向那朱紅大門,只見門匾上赫然寫着“沈府”兩個字,心道:巧了,這主顧家竟和自己的東家同一個姓。

可轉眼間,卻見大門開啓,一個衣着華美的夫人走出。聞得孫掌事對那夫人的呼喚,加之見到府門前已經備好的馬車,顧思思恍然大悟,原來這個沈府就是她東家的府邸。

那麽這沈夫人是要和他們一起去主顧的家?

有些驚詫,沈家雖并非官宦,但堆金積玉,在京城也極具名氣,顧思思前世曾聽人說沈老爺的妹妹還是封地上顯王的側妃,因此沈家還沾點皇親國戚,是什麽主顧能讓沈家夫人天還沒亮就爬起來,親自領着繡娘去府上量……量尺寸呢

顧思思倒是有幾分好奇了。

馬車一路馳騁,沈夫人的車在前,顧思思等人的在後。車上異常安靜,沒人說話。

顧思思靠在窗邊坐,晃晃悠悠地犯困,更不知什麽時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聞得一聲烈馬長嘶,她一下子驚醒,立馬坐直了身子,但覺馬車漸行漸緩……卻是到達了目的地。

顧思思打起十二分精神,待車停穩後,規規矩矩地跟着掌事,謹遵她的話,決不敢亂看,只低着頭,與婉兒并排跟在後面。可餘光之下,她突然發覺四周很是熟悉,且這種熟悉之感越來越濃烈。不知受着什麽的驅使,她忍不住小心地擡頭,朝那府門方向瞥了一眼……

可這一瞥,卻是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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