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賞賜
房中，溫馨，舒适，香氣宜人。
震驚與喜悅過後，顧思思驀然又犯起愁來。
小時候的一幕幕浮現在腦中。
她越想越睡不着了。
那時，她整日哭唧唧地跟在哥哥身後，出門幾乎一步也不走，不是要哥哥背着，就是要哥哥抱着；什麽蹲下來給她當大馬騎；天冷了要他給暖床；打雷下雨了還鑽進他的被窩裏要他摟着睡……這些她都幹過！
可那時她也不知道他是王爺啊！
哎！
她越想越發愁，卻不知過了多久才睡着。
第二日一早，但覺天還沒亮，她迷迷糊糊地醒來，然剛一睜眼便看見了姬翎。
她瞬時清醒，吓了一跳，一下子坐了起來，想起昨晚想的那些，又犯愁，又慚愧。
她惴惴地擡頭看了對方一眼，“王，王爺……”
姬翎似笑非笑，向她靠了過來，“叫哥哥，嗯？”
顧思思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擡眼，對上對方帶着幾分哄騙的目光，咬了咬嘴唇，乖乖地道：“哥哥……”
“嗯，乖。”
姬翎揚了揚嘴角，憐愛不已，盯着她看了幾眼，轉身接過侍女遞來的粥，盛了一勺，送到她的口邊。
顧思思受寵若驚，睜圓眼睛，呆呆地望着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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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姬翎劍眉微蹙，仍是那副似笑非笑，勺子更貼近了她的嘴唇，“快吃飯。”
顧思思恍然回過神兒，趕緊張口吃了下去。姬翎很滿意，又盛了一勺，緊接着第三勺，第四勺，一口接着一口地喂了下去。
顧思思只呆呆地看着他，邊吃邊想，他竟然還喂她？她又不是不會吃。
這時，馮黎走進屋來，一見這一幕，臉一下子紅了，趕緊快步上前，嗔怪道：“思思，你怎麽還讓王爺喂你呢！”
顧思思頓時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我，我沒有。”
不禁心中暗道：“我哪敢讓王爺喂呀……是他自己要喂的嘛！”
馮黎秀眉一蹙，暗道女兒不懂事，顯然不信她的話，然剛要再說她，卻聽姬翎道：“和她無關。”
馮黎登時一愣，那王爺這意思……
她擡頭再看養子瞧着女兒的目光，一愣，随即不禁笑了。
***
一夜之間，宸王之妹一事便在京城傳了開來，成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之事，更是傳入了皇宮，傳到了皇上的耳中。
當天晚上，馮黎便接到了聖旨。
送旨公公朗然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民婦馮氏，高情遠致，溫柔敦厚，撫育皇子，功不可沒，賞白銀萬兩，婢女十人，絲綢兩匹，雲錦四匹，錦緞六匹，次日巳時攜女入宮面聖，欽此！”
馮黎立時領旨謝恩。
知道皇上還要見她，顧思思一宿也沒怎麽睡好，一直想着皇宮什麽樣，皇上什麽樣，還不知見了皇上要說什麽，緊張的要命。
第二天，她戰戰兢兢地跟着姬翎和母親去了。但一切并未像她想的那麽可怕，雖從頭到尾她也未敢看過龍顏，但聽其聲音，但覺皇上是個極其和善之人。
過了晌午，她母女二人出了宮。
馬車一路馳騁，顧思思抱住母親的手臂，靠在她的肩上，小臉燦若桃花。
“娘高興麽？我們有錢了呢。”
馮黎點了點頭，“娘高興。”
顧思思擡頭看了看母親清秀的臉，但覺她雖是笑着，可似乎并不是全心的高興。
“娘是不是，在想爹？”
馮黎仿是回神，摸了摸女兒的發心，但卻沒有說話。
适才在宮中，顧思思只是個陪襯，并沒有參與皇上和母親的交談，但她聽明白，也看明白了。
皇上賞賜的東西是作為母親撫養了宸王八年的報答，但召其母女二人相見卻是因為她的父親。
天子所有的問題似乎都在圍繞着一個人，那就是——顧卿。
如此稱呼也便不難推斷她父親曾經的身份。
可是宸王到底為何流落民間八年？
她的父親又充當着什麽？只是保護者麽？
既然父親是朝廷大官，那八年來又為什麽不帶宸王回來呢？
而她八歲的那年，父親和宸王失蹤的那次，又為什麽是不辭而別？
顧思思又擡頭看了看母親。
“娘，關于爹的身份，你原本知道多少？”
馮黎搖頭，丈夫沒與她提過，自己原本什麽也不知道。
她當時只知道那男孩身份不一般，但最多也就只想他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公子，沒想過他會是皇子。
換之，自己的丈夫，不僅是初見那次，她不慎落水，對她有救命之恩，成親之後，對她也是極好，可謂無微不至，但他拒絕向她透露那孩子的任何過去，也拒絕透露他自己的任何過去。
顧思思暗嘆。
“娘，那這兩日，王爺和娘說過我爹的事兒麽？”
馮黎點頭。
顧思思急忙道：“說了什麽？”
“他說他叫顧央，是原平陽侯的長子……也是原禁軍統領。”
“……！！！”
顧思思登時呆了。
她沒想過他父親是那樣的大官兒！
“那關于八年前，他們失蹤的事兒呢？”
馮黎搖頭，“王爺說，他們走散了。”
“走散了……”
也就是說王爺也不确定她的父親是生是死？
馬車駛入城中，越來越慢，顧思思腦中一個霹靂，猛然想起，前世一次外出，自己也像這般坐在車中，車子行的很慢，似乎是在出城門例行檢查之時，她突然聽見一個聲音，那聲音竟與她父親的有那麽幾分想象。
她心中登時一顫，當時立刻掀開了窗簾，朝一旁的車望去。
車簾随風掀動，隐約間，她看到了一個錦衣中年男子，可那人的樣子卻與父親全然不同。
後來卓慕青開口詢問，她怕他以為她在看哪個男人，便趕緊放下窗簾，搪塞了過去，現在想想，或許車上還有別人也不一定，而且沒準就是她父親呢！
她驟然有些激動，但并未與母親說，畢竟是不确定之事，最好不要讓她報什麽希望，來日她們吃好的喝好的，過的逍遙自在，沒準母親就不想父親了。
想到此，她又一把抱住了母親的手臂，一陣親昵，“娘別想了嘛，看看我呀。”
馮黎笑了，摸了摸她的小臉蛋，“看你做什麽？”
顧思思掀開車簾望将出去，“不看我，看看街景也好啊。”
她說着探頭出去，然不禁吓了一跳，只見車外喧嚣一片，路人早已紛紛退至街道兩旁，但這不是令她吃驚的，令她驚的是，滿大街的人竟然都在朝她看着！
“你看那個就是宸王的妹妹！長得好可愛啊！”
“你看她伸出頭來了！你看她往這邊看呢！”
“你看她長得白白淨淨的，我從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女孩子！！好美啊！”
“你看她果然一點架子也沒有啊！真是太可愛了，你看，你看她笑了！”
“你看她在朝咱們招手啊！！”
街上霍然一陣歡呼，一陣喝彩。
誰不喜歡聽到贊揚呢！顧思思見衆人興致極高，對她好奇，見到她又極是激動和興奮，反正誰人都知道這車中坐的是宸王義妹，當下便大大方方的給大家看。整個一條街瞬間陷入了喜慶之中。
護送的騎兵頭目見百姓叽叽喳喳，本厲聲喝止，但後見車中的姑娘一臉呆萌，正歡喜着，也就不管了。
這一路走着，他不禁忍不住想笑，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卻弄出了打了勝仗的将領凱旋而歸，受萬民愛戴的歡騰景象。
真是無奈又好笑！
婉兒穿過人群一路追趕，使勁地擺手，高聲歡躍，“思思！思思！！思思！”
顧思思恍惚聽見了她的聲音，回頭不斷地尋找，但人太多，只見一個個腦袋根本看不清人臉。
冬萍，冬蓮姐妹剛從布行出來便見了這景象，倆人心中都是一顫悠，灰溜溜地躲到了人群之後。
馮黎本在路上走着，驟然聽說什麽宸王妹妹，趕緊随着人群跑來。
那日之後，她被丢出了王府。
時隔三日，姑姑沒回來，顧思思也沒回來，就只有她一個人住那個破房子。
她聽說顧思思認了哥哥，姑姑認了養子。倆人轉眼麻雀變了鳳凰，又妒忌又生氣，怎麽人家就那麽好的命！
她幾次去了宸王府尋人想要投奔，卻根本沒人為她通報，每次都被攆走。
這會兒聽說顧思思在街上，立馬奔了過來，她使勁兒地擠到前面，用力揮舞帕子，但覺嗓子都要喊破了。
這時馬車過來，她眼睛锃亮，登時覺得來了希望，“思思！思思！姑姑！！姑姑！！”
可眼睜睜地看着顧思思笑着從她眼前經過，竟然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馮黎一咬嘴唇，狠狠地一跺腳。
“狗眼看人低！翻臉不認人！這個賤丫頭！！有錢了就了不起麽？！！”
馮黎狠狠地一攥拳頭，怒火沖天，心中暗道：“要不是我當了那玉佩，哪有你今天的好事兒！！你不感謝我，還，還對我視而不見！！早知道你是這樣的壞丫頭，當初借住我家的時候就應該給你好看，狠狠地教訓你，抓花你的臉！！”
她越想越氣，将拳頭攥的咯咯直響，轉身氣洶洶地擠出了人群！
車上的顧思思小臉紅撲撲的，一會兒看向人群，一會兒又看向林立街頭的各個店鋪閣樓中望着她的人揮手，正笑的開懷，卻驀然心口一顫。
一人砸入視線。
只見一家酒樓的三樓閣樓之上，一男子一身深綠色綢緞，面如冠玉，負手在後，正居高臨下，面色凜然地望着她。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卓慕青！
